如此鲜活明亮,灵动优美。 郑曲尺前面刚走过一拨士兵,他们扛抬着什么过去,她的身影被遮掩了那么片刻,等眼前再无阻碍之时,便又重新看向宇文晟那边,却不想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炙热视线。 他就这么准确无误地锁定了她的所在位置。 久久地,深深地。 看得郑曲尺都觉得皮肤开始发烫,浑身不自在时,他不知道与旁人说了句什么,然后就骑马从高地飞跃而下。 马蹄清脆急骤敲击着地面,一阵强烈的风跨越了距离、人群,当黑影覆罩于头顶之际,一股力道拦腰将郑曲尺一个转身脱离了地面。 她口中的惊呼尚未出喉,下一瞬,她已经一屁股坐在了硬实的马背之上。 一双冰冷坚硬、有力量的手臂将她搂入怀中。 强烈的个人气息侵蚀着她的感官,没有生气,没有责怪,只有一句:“你怎么来了?” 他似用脸蹭了蹭她的,唇畔的笑意是掩饰不住的亲昵欢愉。 郑曲尺:“……”快别了,铁皮蹭钢皮,都要蹭出火花了。 回过神后的郑曲尺用后脑勺轻撞了他一下,两人都戴着头盔,碰得清脆响。 “放手放手,快喘不过气了我。” 他干嘛,她内心刚吐槽完两人是一对不熟的夫妇,他一下就给她来这么一出“夫妻情深”,是想让她反省自己有多渣女吗? 宇文晟放开了她,郑曲尺这时感觉到周围似乎有异样,扭过头一看,却见原本流动的人员,此时一个个全都像石头一般呆呆地看着他们这边,明显被冲击到了。 郑曲尺深吸一口气:“下马,谈正事!” —— “所以你将对方的铁马整个给拆了?”宇文晟挑眉问道。 郑曲尺摘下头盔,拨了拨凌乱的额发:“对,不拆我怎么知道它内部结构是怎么运作的?” 她与宇文晟简略讲了一遍她先前发生的事情,当然重点还是放在了公输即若带来的“铁马”上,这关乎接下来他们战斗的胜负。 宇文晟闻言,面含笑意,一双修罗万象的眸子漩涡深沉,柔声道:“那你还真可靠,所以知道它是怎么运作的之后呢,我们凭借眼下的兵器能否战胜它?” 郑曲尺很实诚,直接道:“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他问得也很直接。 郑曲尺只能这么跟他解释:“这就好比你手上有一把锋利的刀,你拿它砍树砍木头,它都好使,但如果是石头呢,劈山呢,是不是就觉得很费劲了?现在这铁马呢,外表以木板矫饰,名副其实是铁块疙瘩,又沉又重,非刀剑能够抵挡得了。” 她比划了两手,活灵活现的。 “那弩炮呢?” “弩炮主要是针对普通走卒、骑兵与前锋军,对付像铁马这种重型机械效果也不大。” 她哪承想她这边搞了个“出人意料”,对方也有藏着掖着一个“突如其来”。 “你特地过来,只怕不是为了告诉我这铁马有多坚不可摧吧?” 宇文晟对她的了解,有时候让郑曲尺都感到诧异。 郑曲尺承认:“没错,我已经有对付它的初步想法了,可是具体该如何措施,我得与你讨论一下……” 宇文晟观她气息饱满充沛,一双晶莹发亮的双眸尤为振兴,便含笑古怪问道:“你很……兴奋?” 郑曲尺似有些怔愣,半晌,她道:“不久前,公输即若说要跟我在战场上较量一番,他算是七国最顶尖的机械师,工匠大家,一想到与这样的人物当对手,这……令我感到热血沸腾。”
第403章 终章(十三) “想不到你平日里温声和气,热爱和平,也还有好勇斗狠的一面。”宇文晟深感意外。 以往哪次需要作战,她都纯属被逼无奈上场,也是打内心里抗拒不愿,倒是这一次她因为公输即若的缘故,竟有了一较输赢的较真心态。 郑曲尺却觉得他这用词太过“歹毒”,自辩道:“不是说,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吗?同理,遇上旗鼓相当的同行,他还向我挑衅宣战,我必不能认怯,哪怕迎难而上,我也得上,良性竞争才能获得进步。” “你认怯的事还少?”他微笑调侃道。 郑曲尺却扬起脸,眉宇间淡泊中,却有一道浅浅的褶皱,这是她曾在无数个日夜、苦思冥想设计稿所留下的痕迹。 “别的事可以认,但此事不能认。” 重新站起来的脊梁骨,哪能再度卑躬弯下去?但行前路,不负韶华。 这时一阵车轱辘滚动的声音响起,不远处传来吆喝声:“打饭了,来,都来啊……” 原来是伙夫们推着板车运来了晚饭。 这种板车是特制的两个轮,四把扶手,四人推扶,保持平衡,木板中间挖了一个大洞,用来放置圆底铁锅,灶台煮好的炖锅直接抬起放上来,再盖上木盖,便可以短程运送热食往返。 数万人的伙食,岂止百来锅,这运食队伍络绎不绝,来往送承,但伙夫们好似早习以为常,虽忙却不乱。 士兵们除了看守驻防与巡逻的,全都按批排着队伍去打饭。 长长的队伍搓手跺脚,显然这严寒天气穿再暖,在室外待久了也会感觉到冷。 伙夫人留下人员轮流打饭,其余的人则自行找事做,捡柴,生火,搭建临时篝火围炉……极尽全力营造的舒适生存环境,让冰冷无情的前线堑壕有了不一样的人间烟火气息。 见郑曲尺一直出神盯着伙夫那边,宇文晟亦瞥了一眼:“你送来的冬粮足够,一日按三顿规格,有肉有粟,就干粮佐食,远比去年过节更为丰盛。” 虽是如此,但她还是感叹了一声:“今夜必将难熬。” 这话一语双关,既指即将到来的恶劣天气,也是指蠢蠢欲动的北渊军。 “再难熬的日子,我与他们也熬了好几年了,不差这一日。”他轻描淡写道。 郑曲尺闻言,失神地看向他。 以往只觉得边疆“艰苦”只是字面上的两个字,但实地经历了一番,才明白艰苦为何总要与熬字结合,只因它时刻如温火油中烹煎,叫人面面“焦糊”后,生生没了生机与鲜活,只剩疲惫与苍老。 他虽然还没有熬到那把年纪,却也远离了繁荣与安逸的生活太久了,连能够吃饱吃好一顿,都能与过节攀比。 她不想让自己的思维分散太过,赶紧打住,又重回正事:“其实那铁马组建得越复杂,它就越脆弱,只因越复杂的事物组成它个体也就越多,只要有一个个体出了问题,就会导致该物体不稳定,从而影响整体。” 宇文晟凝眸理解片刻,然后颔首:“有道理,可越复杂的机械,其保护的考虑就会越多,想让它出问题,并不简单。” “没错,所以我将它整个拆了,便是想知道它的弱点在何处,如今我已经有了一个想法,但实施起来可能会有些困难与麻烦。” 听到这,宇文晟明白她这一趟专程来找他谈话的目的了,他伸手虚抚过她额角被风吹拂而起的头发:“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郑曲尺愣了一下,然后笑道:“哪怕我要将天捅一个窟窿?” 他追寻着她的眼眸,如幽暗深邃的冰湖,蕴含着层次分明的色彩与光影:“你若够不着,我会亲自托你上去。” 托她上去? 干嘛,真捅啊? 明明应该是一句“肝胆相照”,可她偏偏品出一丝“狼狈为奸”的意味……或许是因为他此时真像她若杀人他便递刀的溺爱者,毫无道理,毫无准则,毫无是非观念。 可在宇文晟这,他却觉得这是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俩合作过不少次,次次都意外配合默契,哪怕没有长年累月的熟悉彼此,但偏偏都能够摸准对方套路,形成闭环,将计划实施得十分顺利。 “好,那你先听一听我的初步计划……” —— 北渊军那头,侯飞擎遥看对面邺军不仅早就准备了热腾腾的伙食,还生火趋寒,打算御寒过夜的样子,便对公输即若不爽道:“他们是笃定咱们今夜不会进攻了?” 公输即若表情冷淡,眼神的焦点看着远处,并没有落在眼前的人或物上:“该说……不愧是邺国战神宇文晟,援军不至,我们如何进攻?” 没错,一开始蒲甲狄与侯飞擎都耐着性子等待两方援军而至,再一股作气攻破邺军防线,结束了这一场战斗,可哪曾想,援军迟迟不至,派人前去打探,最终也杳无音讯。 这时他们心底忽然冒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会不会这一切都是宇文晟所为,他之前在路途当中故弄玄虚,便是有意分散他们主力,其它两股兵力,必然是遇上什么不可估量的意外。 蒲甲狄被这个猜想惊出一身冷汗,此时正亲自去组织人员进行第二批前往打探。 只是他们想不通,邺军分明就那么些兵力,如何还能分散去逐个击破的呢? 北渊军想不通的事情,这头郑曲尺也好生奇怪,她直接问宇文晟:“北渊军怎么突然停下来了?之前我猜测他们等到增兵赶来,便会发起总攻,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难不成要与我们打拉锯战?” 宇文晟答她:“停下来,自然是因为增兵未至,不是他们想打拉锯战,是我要消耗掉他们的主军兵力,再将其残余部队一并吞噬,只可惜……” 他的“只可惜”不吐明郑曲尺也知道,是可惜出现了公输即若这个搅屎棍,若非他带来什么铁马阻挡了弩炮轰射,只怕他早已经拿下了战局的赢面了…… “什么叫增兵未至?你做什么了?”郑曲尺惊讶道。 她分明一路都跟着,可她怎么不知道这里边还有这些事情? 宇文晟睨她:“你莫不是以为我选择开战,便什么都不做,就等在这里挨打?” “所以说,你都做了什么啊,你们打战必须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吗?不能告诉我?”郑曲尺被吊起了好奇心,只想赶紧知道个究竟。
第404章 终章(十四) 见她因为想知道答案而不知觉靠近了他,一双明眸似雨后晴空,那一片明净、清新的气息蛊惑着他:“没什么,只是在他们必经之路上设下埋伏。” 郑曲尺直呼不信:“数万人……你设什么埋伏能一下灭掉数万人?再者你也腾不出兵力去布置啊?” 这乌堡边关有多少兵力她能不知道?邺国主要的兵力全都拿来防守下田、福县等至关紧要之地,乌堡这边近来情况微妙,他这才亲自率兵前来一探究竟,防范已未然,其主力兵马全都是他的亲随军,当地驻防戍兵寥寥无几。 宇文晟却笑吟吟道:“倒是托你了的思路。” “我的什么思路?”她一脸茫然。 “你当初修建乌堡的防御堡垒,不也没有足够多的工匠,那时你是怎么处理这个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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