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严厉地看着她,剩下的话他没说,但后果怎么样谁都知道。 郑曲尺此刻的心拔凉拔凉的。 她以为自己穿越过来,只是来渡劫的,但她现在才发现,她其实是来填坑的,一步一个坑,一脚一个雷,天知道一不小心哪脚没踩好,就挂了。 事到如今,她忽然就冷静了下来。 她猜测,青哥儿最可能是死在了暗中监视之人手中。 可是,她为什么背叛? 而那个杀了她的人,现在是不是正在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想到,她背后就泛起一丝凉意。 “今天宇文晟杀的那些人,想必都是其它国家的细作,他太恐怖了,就这么一招就将他们都引了出来。” 是吗? 难怪她觉得宇文晟这一趟杀人游戏透着古怪,行事匆匆来又诡秘而去,原来是这样。 “可我也出来了啊。” “对啊,他为什么独独放过了你?”癞痢头奇怪:“不过你这两年来一直都在伪装啊,我还险些以为你对木工一事朽木不可雕也。我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他们派你来了,你的确比那些废物更厉害,这一次要不是你,估计以宇文晟宁可杀错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性子,真能把这些工匠全杀了。” “宇文晟已经晓得营寨有细作了,” 不,真正的青哥儿应该不是装的,如果他真将这一次的事情上报上去,她绝对会被怀疑。 郑曲尺声音冷静:“这件事你最好不要上报。” “为啥子?” “宇文晟正在查细作,这些工匠的一举一动全部都在他的监探之中,包括你我,你最好行事谨慎一些,才能不破坏我的计划。” 癞痢头皱眉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的确,你最好找机会尽快拿到宇文晟的机关匣子,猎杀一事还能等,但千万不能让他有机会看到匣子里面的东西。” 匣子? “那匣子长什么样?” “一个四方形盒子,四角有铜饰,若无特殊手法任何人都打不开。” 听完他的描述后,郑曲尺表情凝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 很好,又成功踩爆一颗雷了。 她不动声色地问:“如果,匣子已经被打开了呢?”
第9章 蝴蝶风暴 显然,这并不是一个能让癞痢头平静接受的猜测。 他瞪着她,怒声:“他不可能打得开,以邺国低劣的工匠水平,陈师的机关匣子岂是他们能够解得开的?” 听起来,这个陈师应该挺牛啤的。 他分析得没错,打开匣子的人确不是邺国工匠,而是一个手贱的穿越者。 “我是说万一。” 癞痢头见她非得要一个答案,就顺着她的话去想象了一下,然后心里犯麻。 “如果他真打开了,首先你跟我任务失败会被监视的暗杀,甚至对于墨家、南陈和西泽而言,更是一场难以估计的动荡。” 他所叙述的后果太过严重了,以至于郑曲尺一时之间难以理解。 她就像一只无意闯入这个时空的蝴蝶,然后掀起了一场巨大的风暴。 同时,她也将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危机之中。 她应该怎么办? 逃是不可能了,因为暗中一直都有人监视着她,如果她敢逃,说不定下场就是跟青哥儿一样死得悄无声息。 可如果这样留下来,却得沦为各方博弈的棋子。 她的无意中的一个举动,却一下将两方局面造成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后果也是现在的她根本承受不起。 郑曲尺忽然陷入一种茫然的焦虑当中。 “你怎么了?”癞痢头看她神情不对。 郑曲尺隔了好一会儿才出声:“你,会无条件配合我的,对吗?” 癞痢头愣了一下:“我们捆绑在一起,我自然会帮你。” “那你告诉我,如何将背后那个监视的人找出来,我想跟他好好谈一谈,不然如果他误会我有背叛举动,岂不误了我们的任务?” 癞痢头惊讶:“你怎么知道我可以联络他……” 她不知道,她只是诈一诈。 “尽快。” 说完,她转身就离开了。 她别无选择了,现在的她,早已经偏移了原来的轨道,无论选择哪一方都是在背叛,反倒夹缝中求生还能争取一些时间。 她望向天空。 都怪这操蛋的穿越!她害怕变态,却还得主动朝变态身边靠拢。 —— 身心疲倦,郑曲尺回到营寨,钻进营房睡觉,屋里烧着炭火,县里还给每人派发了一床被褥,睡眠条件远比桑家更好,但她却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今夜,很多人都睡不着。 这时,有人拿手指戳了戳她的腰。 郑曲尺本想置之不理,但对方跟个赖皮似的,又轻轻地挠了挠,跟非要讲悄悄话的小学生似的。 她忍着气,转过头:“有事?” 从被子里钻出来一个脑袋,是个少年,睡她隔壁几天了。 他好奇地问她:“你怎么做到的啊?” “什么?” “宇文大将军搬来的那些古怪的木器,你怎么拼出来的?” 为了能够安静,她敷衍的告诉他:“一个五尺的洞,能够塞入一个六尺的柱子吗?” “不行。” “道理相同,每一件木器都有其独特性,它们看似杂乱一堆,但却跟人的身躯四肢一样,都是独一无二的。” 她的话并不深奥,少年理解了。 “可到处都是残肢,我或许拿起来能知道这不是我的,可我怎么能知道它是谁的呢?” “这个教不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我独有的记忆法。” 说完,她也没再理会身后的人,裹紧被子翻身睡觉,而那个少年静静地盯注她的背影半晌,然后也转过了身。 —— 隔日,当工地再次响起嘈杂的声音,癞痢头进来发脾气:“你还睡,我的木头呢?别的山头人家都快搬完了,就你还在偷懒。” 人家几个,她几个? “中午之前,全给你搬来。” 他笑了。 “大伙听听啊,她说她能将半山腰上的木头中午前全部搬回咱们营寨,你们信吗?” 人前,他必须跟她撇清关系,最好水火不容,这是一开始他们就拟定好的计划,防止有人暴露后迁连另一个人。 他以为他能跟以前一样一呼众应,但这次却没有人吭声,昨天发生的事还历历在目,虽然他们也不信,但却没有跟着癞痢头一块儿奚落嘲笑。 “我帮你吧。” 睡郑曲尺旁边的少年道。 郑曲尺伸了一个懒腰。 “不用了,我一个人搞得定。” 少年被拒绝,也就没有再吭声。 郑曲尺来到河滩,捞上河的木头基本都干了,她将河里的藤网拆下来。 若一根一根的蛮力搬运,来回需一百多趟,她没那么多时间,力气也不够。 她只能依靠科学的力量,她跑到山坡下将之前的双辕车推上来,需要两辆,利用牵引的方式与现有的坡度,进行运木。 这种方式需要精准计算出受力跟摩擦力,当坡度不变,当推力跟受力相等,她则随时能制衡前进或停止。 这种极限运作,要力气、要想法、要计算,估计别人根本也无法复制了。 如此来来回回十来趟,她成功将一百多根木头在午时送到了营寨大门。 当所有人看到堆成山的木头时,一时之间难以相信。 “她怎么做到的?” 营寨大门前围满了人,都啧啧称奇。 一直监视着营寨的蔚垚算是将全部过程尽收眼底了,他觉得这黑小子神人呀。 用河运木,用两辆车借坡道的倾斜前拖后拉,匀速而行,还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 他此刻兴奋又激动,立即就将这个消息分享给几里之外河渠上的宇文晟。 他取下信件之后,手臂一抬,任黑鹰翱翔飞远。 “泽邦。” “将军。” 他看完信后,指尖细细摩挲纸张一角,风掠过一丝青丝柔辗于他艳红唇齿:“你说,是谁家丢了这么一个宝贝,如今落在了我的手上?”
第10章 拿来主义 宝贝? 就那个黑小子? 王泽邦脸色难看。 将军,你醒醒,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宝贝,他是敌国派来的细作,有毒的,没见你现在都有些神智不清了吗? 他晦气地嘟囔:“将军,别开玩笑了。” 指腹一碾,纸张碎成雪片飞起,宇文晟掠过这个话题,问起眼前之事:“军匠研究出巨鹿国的起重械了吗?” “……初有成果了吧。”这两天他也忙得忘了问这件事情。 “把陈果喊过来。” 这次随军的军匠全被宇文晟安排到福县的器械坊,他不久前还将郑曲尺组装好的器械一并送过去让他们研发,所以陈果忙得好几天都没有休息过了。 他跑过来时,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下青黑,脸上的疲惫怎么都掩饰不住。 “陈果见过将军。”他躬身道。 “进展到哪一步了,可以复刻出一模一样的吗?” 陈果表情一下就僵住了,他低下头:“这、这才半个月,请将军再宽限些时日,我等必会——” 话还没说完,就被宇文晟一声哂笑打断了,嗓音缓缓,随之沉下:“半个月又复半个月,陈果啊,你以为本将军耗费那么多时间跟代价就是为了让你打发时间玩的?” 空气刹那间静止。 陈果吓得一跪。 然头顶上空那冰暴的气息混着凛冽的寒风,让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血液快被冻凝的压迫感。 “巨、巨鹿国的器械水平远超邺国几十年,我们都尽力了,但仍旧有些地方弄不明白,求将军息怒。” 王泽邦担心将军一气之下,真把陈果给杀了,他们太原就搜刮出这么几个有水平的军匠,再让他杀了他们又去哪里找匠师? “将军,再容他们些时日吧。”他连忙跟着一块求情。 邺国没有本事创造,也就只能实施“拿来主义”,可“拿来主义”好像也不是那么轻易的。 “半个月,你们的最后期限。” 陈果一听,没有劫后重生的喜庆,反倒一脸愁苦的模样,时间短任务重,熬死他得了。 等人走后,宇文晟看着福县大片荒脊的黄土地,心情却十分阴郁。 “你说,他可以吗?” 他? 王泽邦眼皮了一跳,难道又是那黑小子? 今天将军提及他的次数有点频繁啊。 “不可啊将军,虽然不确定他究竟是不是陌野那边的人,但他绝对不是可以信任的人!” 他已经派人去查探了对方现今的底细身份,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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