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叫晚歌。” “你找锦书有何事?”怡妃眼里有些戒备。 “替一个人捎个口信给她。” “哪个人?” “一位书生。” “书生?”怡妃神色渐渐慌乱,见晚歌又要张嘴她迅速抬手制止道,“你先别说,让我想想。” “是他要娶妻了吗?”她的语调中有些难以抑制的哽咽。 晚歌摇头。 怡妃松了一口气,心神这才慢慢稳了下来。 晚歌心里突然泛起一阵苦涩,她看出了对方的不安——这个女子怕自己所做一切付诸流水,怕被辜负,所以听到有口信捎来第一反应是他娶别人为妻了。没有任何消息,也看不到希望,纵是这般内心煎熬地度过一日又一日,她还是从未放弃过他,治病救命的银钱不曾断过,甚至困在宫墙之内还学起了医术,桩桩件件都是为他,可是她这么为之努力的人却已经不在这世上了,晚歌突然不知该如何跟她说。 怡妃的眼里渐渐生出喜色和希冀,“那——是他已经病愈了?” 晚歌还是摇头。 怡妃嘴角的笑意微微僵住,她可能已经猜到了,但她不愿再开口。 就这样沉默着离开了。 她是锦书,可她似乎不想知道答案。 晚歌微微叹了口气,原路折回,出了延禧宫。 一直到晚上,晚歌都心事重重的。她趴在桌上问自己,这算是完成所托了吗?她不知道。 敲门声起。 是九渊。 “秋嬷嬷说你傍晚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我来看看。” 晚歌勉强笑了笑,“没什么事,就是感觉有些憋得慌。” “那我陪你出去走走?” 二人来到永和宫西南边,这里有几棵玉兰开得很好。晚歌冬天闲着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好地方还亲自动手架了个秋千,当时想着春天了可以来这里坐坐,该是很惬意。如今春天已经过半,她却很少到过这里,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东西在。 见她坐了上去,九渊自觉地走到她身后轻推起来。 天上云层覆盖,今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耳边荡过呼呼的风声,好像心头松快了一些。晚歌理了理自己的思绪,锦书的事告一段落,她和九渊也该告别了。 “殿下。” 九渊盯着她的背影怔怔出神,心中正揣摩着她的不对劲。这些日子除了她自己应下的,他与洛昕谋划商量的其他事她都不闻也不问,倒不是他有意隐瞒,而是她在刻意避开。他心中是隐隐透着不安的,总觉得她随时都会抽身离开。这大半年的相处,日日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互相照顾。话本子上写的什么日久生情都是骗人的吧,到她这里别说生情了,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几分疏离,让人感觉看得见抓不着,十分郁闷。 “我可能要走了。” 走?九渊手上的动作顿住,“去哪里?” “走到哪里算哪里。”她也还没想好。 “你不是还要找锦书的吗?” “我今天见到她了。” “见到她了?”九渊慌乱起来,怎会这么不巧?那日他去景仁宫问洛昕其实当场就得到了答案,但怕她知道后办完事就会立刻离开,于是先隐瞒了下来。 “我去了一趟延禧宫,没想到碰到了怡妃娘娘,她就是锦书。” 而锦书为何会变成怡妃,晚歌并未细究,想来也不过是这世间造化多弄人罢了。 有些时候知道的太多,心中反而是负担。 九渊此刻思绪很乱,怡妃确实就是锦书。 当初她本在咸福宫德妃手底下当差。后来德妃有孕,还想着承欢争宠,便听了身边嬷嬷的建议,从自己宫里选个模样好又忠心的丫鬟送去伺候妫璟淮。这个丫鬟就是锦书,妫璟淮有些喜欢她的寡言少语和细致体贴,便给了位份。后来德妃生下一个皇子,翅膀硬了想和夏无忧叫板,两人斗了半年,皇十子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没了,夏无忧仍未罢手,给自己孩子下毒栽赃成德妃的手笔,最后咸福宫上上下下除了锦书以谋害皇嗣之名全被赐死。锦书因妫璟淮的开恩逃过一劫,却也被夏无忧暗中灌下一碗绝育汤,迁到延禧宫,从此紧闭宫门。所以知道怡妃名讳的宫人都没了,晚歌之前打听不到实属情理之中,只剩洛昕她们这几个主子知道些内情。 原本九渊以为,只要自己瞒着,就能拖上她许久的,没想到她竟悄悄摸去了,真是天意。 难怪她今日怪怪的,九渊压下心绪,继续推起了秋千,“那也不必着急离开,我们之前不是约好了要一起去踏春的吗?” 晚歌愣了愣,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就过完这个春天。” 九渊勉强点了点头,到喝药歇息的时候了,二人并肩往回走,随后各自回房。
第十六章 前尘篇(十) 方才在外面走了走,吹了吹风,晚歌心中烦闷已散得七七八八,躺在床上没多久便睡着了。而另一边的九渊却是翻来覆去久久难眠,他想起洛昕曾说的她有法子可以留下晚歌,是什么办法?他要这样做吗?她能自己留下来吗——这个问题似乎有些多虑了,她定然不会。 秋嬷嬷听到里间一直隐约有动静,便走过来问道,“殿下,可是哪里难受?”她将九渊扶着坐了起来,又给他温了一壶茶。 九渊摇了摇头,“身体很好,嬷嬷不要担心。” “那是心里藏了什么事吗?”她微微叹了口气,“为晚歌姑娘?” 九渊听着愈发郁闷,旁人一个两个的都看出来了,就她那个缺心眼还一口一个交易一口一个离开呢,连朋友都算不上,每每一想到这个,他就心里刺得难受。 秋嬷嬷见他没有否认,欲言又止的,最后从厨房端来一碗安神汤给他喝下。 九渊重新躺下,秋嬷嬷给她掖好被子,一下又一下轻拍他的手臂,像幼时那般。 “秋嬷嬷,为何她从未想过留下?”九渊闭目许久,突然出声问道。 “殿下,你们不是一路人。” “那我和谁才是一路人?” 秋嬷嬷略作思索,“叶小姐。” 高墙之内,不论是做主子还是做奴才的,就算不够聪慧,也至少都活得清醒,看得分明。 九渊苦苦一笑,这话今天洛昕也说过,让他与叶婧曦交好,日后她们定努力凑成这桩婚事,所以初宸当初提议去将军府泡温泉不是偶然,是在为日后铺路。 可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会殊途同归? 旁人若是听到这话怕是要笑他犯糊涂了。 九渊长叹一口气,“秋嬷嬷,你去歇息吧。” 听到吹灭油灯,关门离开的动静,九渊侧过身去。 直到后半夜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这才渐渐入睡。 九渊身边并无信得过的得力助手,晚歌没有办法,只得陪他出宫。 明日梁涵就会解禁,想要他与关飞原的矛盾再火上浇油,只需让听雨消失即可。他们二人定会相互猜疑,还会因一时着急而冲动行事。 杀人犯不上,但想要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地带走一个活人也不容易,所以昨日洛昕与他商量了许久。 听雨家乡在江南,自幼时被变卖后再未回去过。九渊编造了个亡母也曾是江南采莲女的谎言,今日是她祭日,想请听雨姑娘弹两曲江南小调以托哀思。大抵还是善良,她应下了。 九渊在陵水河上租了艘小船,约好申时泛舟游湖听曲。 晚歌坐在船头,抬头见柳絮纷飞,低头见碧波荡漾,春风拂面,阳光和煦,好不惬意。 九渊靠在船内怔怔看着她的背影,与她相比,其他人也好,景也罢,似乎都黯然失色。他总是不自觉便看向她,可她的眼神却鲜少为自己停留。 她侧着头眯着眼有几分慵懒,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半明半昧,发丝似乎也隐隐泛着金光。书上说的大概有些不对,为她镀上光芒的或许并不是太阳,而是他,是他晦暗而难以言说的情意。 晚歌忽然回过头来,“殿下,那边有一群野鸭子。” 九渊自然的将视线移向她所指之处,“那叫鸳鸯。” “野鸳鸯?” 九渊彻底被逗笑,真是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长的。 听雨到了,晚歌起身上岸将她迎了过来,恰好茶已煮好。 九渊与听雨对坐,晚歌站在船尾摇橹,顺着水流而下,倒也不算吃力。 乌篷船里渐渐传出小调一曲接一曲,是晚歌不曾听过的,心想日后不妨也可去江南看看。 小半个时辰过去,里面忽然传出一声闷响,随后听到听雨焦急唤着公子。 该晚歌登场了,她进去先扶起九渊探了探鼻息,“还活着。”随即细细检查了一切用品,最后锁定了茶水,“迷药?” “不是我下的。”听雨否认道。 晚歌自然知道,她暗示着问道,“我家公子身子弱,这些年一直卧病在床,没怎么见过人,更谈不上结仇,姑娘仔细想想可有得罪什么人?” 经她这么一提醒,听雨还真认真思索了起来。 不过没想多久,药效渐渐上来,她也昏睡了过去。 晚歌给九渊喂下解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醒了过来。 二人按照计划在靠着一个小镇的岸边停下,暗中寻了个废弃的屋子将她关在里面,留下些吃食和水便离开了。 这药足够她昏睡两天,而她想办法逃出来再回到启城也需要时间,毕竟身上身无分文,晚歌还带走了她的首饰。 几天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却已经足够关飞原和梁涵发疯了。 方才船上那一出只是为了让听雨觉得目标针对是她,九渊是无辜受累,日后不管是梁涵还是关飞原查起来就算知道今日是九渊邀约,却也不会想着幕后之人是他。哪家的幕后之人倒的比目标之人还快呢? 日后被追问起来也只需咬定醒来时就在野外,听雨姑娘并不在一起,不知发生了什么就可以。而至于为什么回去后不报官不声张,便说是怕惹祸上身,留一个胆小怕事的形象,于眼前来说,倒也是个保护。 二人踩着宵禁的点回到了皇宫。 九渊心中想着该把出宫建府提上日程了,否则行事有太多掣肘不便。 而晚歌则是想着该仔细考察考察九渊身边人了,好给他挑个忠心可信又机敏聪慧的,不然总指望她也不是个事啊,她还有自己的路要走。 既有了想法那就行动。 从家里几口人是否健在到入宫以来在哪些地方当过差、和谁走得近、会不会是哪位贵人的眼线······ 暗中观察,左挑右选。 就这样等来了关飞原和梁涵翻到明面上的斗争。二人互相参奏对方这些年的失职之处,证据一应俱在,穷追猛打,你死我活。事情发展得出乎意料的快,梁参、关峻也被卷入其中,最后变成惟川与凌远的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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