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我们切磋切磋?”叶婧曦见她如坐针毡又欲言又止的。 “切磋?”晚歌不确定的问道。 “你手上那厚厚的茧子,应是常年习武。”叶婧曦笑着开口。 “我这为奴为婢的,也可能是干活干出来的。”晚歌倒也不是非要嘴硬,就是想听听她怎么推出来的。 她笑得更大声了,“大概是你自己不觉得,那些伺候人的事你做起来可真不像那么回事。就是简单的端茶倒水,你就不像是个宫女。” “那宫女应该是什么样子的?”这倒是没有注意过,她一直觉得规规矩矩地行礼就差不多了。 叶婧曦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就是举止间的很多细节,思索片刻后开口道,“简单来说,呃······宫人大多时候都会低头垂眼、腰身微弯,但你的话······”她还在想怎么形容更恰当一些时晚歌已经将话接了过去。 “原来如此。”她恍然大悟。 “那要来过几招吗?”叶婧曦站起身来,“我武功不差的,你不必让着我。” 晚歌对上她的眼睛笑道,“那就献丑了。” 叶婧曦带着她去到后院,屏退所有家仆丫鬟,“虽只是小小切磋一下,但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此地只留你我二人,今日之事不经你点头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初宸待在永和宫那么久也对晚歌知之甚少,说明她对自己的一切捂得很严实,可能九渊也并不知道多少。今天她主动提起切磋,自然是要多思虑一些方才妥当。 这些高墙大院里的不是困兽,是人精啊。缜密周全,滴水不漏。 但晚歌心领这份体贴的用意,敞怀开口,“多谢。” 当初刚下山时纵然留了些心眼,可还是吃了不少亏,此后晚歌更是对自己的一切都守口如瓶,唯恐飞来横祸。 叶婧曦取来自己的剑,问道,“你用什么武器,我家库房里应该都有。” 只见晚歌轻轻摇头,利落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瞧着大有来头的样子。 叶婧曦拔剑出鞘,瞬间变得凌厉。 她的攻势迅猛而致命,没有任何多余的招式,不愧是将军的女儿,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以最快的速度杀敌才是他们武学的第一要义;而晚歌传承的是武林剑道,讲究些快意潇洒和个人心性,招式轻快,行云流水。 约是过了二十多招的样子,二人默契停手。 切磋而已,不争输赢,点到即止。 叶婧曦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喘着气道,“多谢赐教。” 晚歌笑得开怀,也不客气,直言道,“还挺痛快。” 一直以来,对于武学一道,她从来都是为了自保,并不觉得有什么乐趣,所以她不懂那些武痴。而像今天这种有些酣畅淋漓的感觉,还是第一次,挺有意思的。
第十三章 前尘篇(七) 九渊泡完温泉,二人离开将军府却并没有回宫,转而去了阜成大街,关家的宅子在这里。梁涵被禁足,关飞原却没有,只要盯着他,一定能找到那个姑娘的蛛丝马迹。 可惜的是,这一日关飞原从大理寺回家后便未再出门。九渊与晚歌只能回宫。 晚歌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晚膳后拉着九渊道,“我要和你谈个交易。” 九渊闻言瞥了她一眼,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事。 晚歌故作乖巧地笑了笑,“你让祺妃娘娘帮忙打听一下锦书的消息,我去帮你盯关飞原,而且我保证,查出那个姑娘是谁。” 九渊点头表示应允,却纠正了她的话,“这叫互相帮忙,不叫交易。” 晚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有什么区别?不就是我帮你做事,你也帮我做事吗? 九渊似乎读懂了她心中所想,“有情谊便叫帮忙,没情谊才叫交易。”他措辞道,“我们难道不是朋友吗?”他突然心中有些憋闷恼火,气她的冷心冷情。 晚歌被他说得一愣,她还真没想过这些。她一直觉得,和任何人都不过是一场短暂的相遇,缘分犹如朝露。她没想过情谊二字,更没想过什么朋友不朋友。回过头去看这下山后的四五年,她似乎只是路过很多人生命的一小程。而她也准备这样一直路过。 九渊见她眼神微微躲闪,局促地笑了笑,连辩驳都没有,便知她是真有可能没想过,心中越发气恼,最终拂袖而去。 完了,把自己的衣食父母惹生气了,晚歌头大起来,她该做点什么说点什么呢?哎呀,真是要命。 九渊上了洛昕的贼船,洛昕又说她和戚鱼儿是一伙的,那她去探一探戚鱼儿?看看有没有什么猫腻?既是盟友,自然是要知根知底嘛,别万一栽到自己人手里。嗯······晚歌点点头,这个可行。她帮他这么大一个忙,他再生气可就说不过去了。 夜探梅园。 出师不利。 晚歌刚摸到后门附近翻墙进来,准备从竹林穿过去,就见戚鱼儿提着剑站在不远处盯着她呢。 这······她该打招呼吗?还是行个礼? 索性直接跑吧? 戚鱼儿并没有给她机会,出手十分利落。晚歌立即抽剑抵挡,青竹摇曳,翠叶纷扬,浅浅过了十招,动静并不大。 二人落定,戚鱼儿淡漠的脸上笑意渐显。晚歌明白,她知道自己是谁,她也没有恶意。 “想不到无相剑也会有传人。”戚鱼儿收了剑,邀请她坐下喝杯热茶。 好几年了,认出晚歌这把剑的人实则不多,几乎都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那戚鱼儿过去究竟是谁? “你认识我师父?” “若是有得选,倒也不想认识,毕竟他脾气太过古怪,折磨人。”这话用促狭的语气说出来,倒是透出了不一般的熟稔。 “是有些古怪。”晚歌诚实道。 戚鱼儿看着天上的那轮弯月,在深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磋磨中,磨掉了很多东西。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以前了,一时间竟有些陌生。 她本是雁剑山庄的大小姐。幼时性子娇气又顽劣,不肯习剑,觉得又累又苦。她爹觉得头疼,便把她送到千机子那里拜了师,与李如尘成为同门。李如尘,就是后来人们口中的那个江湖第一剑,是晚歌的师父,也是戚鱼儿的师兄。 一个醉心剑道,一个无心剑道,偏偏成了师兄妹,加上师父管束,同门监督,他们二人几乎每日从早吵到晚,互看对方不顺眼。关系差不差不好说,但是不和谐是肯定的。她折他的木剑,他毁她的话本子。只吵架,不打架,毕竟戚鱼儿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云台山上的那十年,想必就是林子里的鸟的耳根子也没清净过。 戚鱼儿十五岁那年,与李如尘开始闯荡江湖,锄强扶弱。江湖多险恶,二人吵归吵,闹归闹,但关键时刻却从没丢下过对方。主要是李如尘没丢下戚鱼儿,毕竟那时候李如尘已经声名渐显,而戚鱼儿那三脚猫功夫就是个拖油瓶。她也一直乐得当这个拖油瓶,毕竟在当时的认知里,她觉得李如尘武功之高,她可高枕无忧。直到后来有一次遇到了一位域外杀手,李如尘九死一生才带她跑掉。戚鱼儿至今都还记得清楚,他伤得极重,浑身是血,就吊着一口气,她拖着他在山里走了近一天一夜才遇到一户人家。在那里整整养了近一个月才捡回一条命,她也哭了半个月。便是这一次,戚鱼儿再也不和他吵吵,并开始刻苦练剑。因为她知道,若不是自己太不中用,若不是他要顾着自己,他都不至于险些丢了性命。 后来······后来发生了什么呢?后来娘身体抱恙,她回了雁剑山庄,李如尘不愿随她一起,便回了云台山。再后来,雁剑山庄惨遭灭门,她浑身浴血,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被妫璟淮暗中派来的人救下,连夜赶路送进皇宫救治。 爹娘临死前说,江湖的恩恩怨怨,说不清道不明,不要执着于此,不要恨,更不要报仇。往前走,过好自己才是正事。 风云突变,血海深仇,谁能甘心接受?戚鱼儿一开始日日想着练功,出宫,报仇。后来不知怎的,是忙着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活下去?还是在时间的流逝中磨平了心性?突然有一天,她再想起来那惨痛的一夜时,发现心中的恨开始变得麻木。 旧事已成尘。这是妫璟淮常对她说的一句话。好像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有了孩子,有了新的生活,她真的可以往前走吗?她似乎生了别的私心。 林杳生早就死了,活着的是令妃戚鱼儿。 是,雁剑山庄的大小姐叫林杳生,而戚鱼儿不过是妫璟淮后来为她伪造的身份。 不知是在入宫的第五年、第六年、还是第七年,大概真是时间强大,人心易变,她真的安心做起了戚鱼儿,而将林杳生的过去放下了,她讨厌那个江湖。 她再也没见过李如尘,也没有听过他的消息。 而她与妫璟淮的相识,早在妫璟淮只是个王爷还在夺嫡之时。当初那个域外杀手的目标就是他,是李如尘和戚鱼儿插手救了他为此险些搭上自己的性命。后来妫璟淮一直有向雁剑山庄求娶这门亲事,却没有得到回应。 他安插了暗探在山庄附近,原本只是为了听听风吹草动,不想让戚鱼儿嫁给了别人,但没想到,恰好救起了生死一线的她。 随后开始了深宫近二十年的纠葛。 如今再想来,当初她厌弃那个江湖,所以留在了皇宫;可后来更厌憎这个皇宫时,她却再回不去那个江湖。 本以为放下仇恨,她会拥有新的生活,会过得不错,会不那么累。 她错了。 她这一生的选择,好像都不怎么对。 这是二十年来戚鱼儿第一次提起这些,说完时早已泪流满面。洛昕白日里来过一趟,说了九渊去景仁宫之事。她也知道,晚歌大概会来自己这里探探,也会不可避免谈起过往。但她没想过,晚歌是李如尘的弟子。而她也意外地将往事讲的格外细致,只因她们有着一位共同相识之人。 她很想念那位故人。 原来她就是林杳生。江湖传闻早就死了的林杳生,李如尘死不见尸将江湖搅了个天翻地覆报仇寻人十多年的林杳生。 晚歌心中难免唏嘘,见她说完后一直盯着自己,不言而喻,是想从自己这里听到一些后来发生的她不知道的事。 “我遇到他的时候,是四年前,被人围剿重伤。在那之前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只是听说。”大概是雁剑山庄被灭的第二年,李如尘成了江湖剑道第一人,却再也不是过去那个为人所知的侠客李如尘。他手执无相剑,血洗武林,一路找,一路杀,最终成为江湖上群起而攻之的魔头。 晚歌碰巧救了李如尘,但那个怪人刚活下来的那段时间都是死气沉沉的模样,不怎么动也不说话。是晚歌日日磨嘴皮子求他教自己剑术后,二人才有一些交流。就这样做了近一年的师徒,李如尘最后倒在了一个冬天的黄昏,临死前将无相剑留给了晚歌。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林杳生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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