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襄县的火雷经过蒋姓工匠改良,已经不再是大爆竹的模样,倒像是一个个小小的薄壳西瓜。 里面除了填充有/火/药/之外,还有埋藏有三角钉和锋利铁片,爆炸开来,犹如仙女散花,很有几分杀伤力。 比起武襄县的有条不紊,京城里可谓是风波不断,大多都是由郑氏挑起,如冬日飓风,搅得人眼花缭乱。 先是世家逃离,再是部曲被扣,守卫京城的兵力不减反增。 原以为郑丞相如今是彻底不装了,打算撕掉佞臣名头,要在京城自立为帝呢。 却万万没想到,年底祭祖的时候,郑丞相亲自押着太后郑氏去了帝王陵。 在仁宗碑前痛哭忏悔,说自己教女无方,养出这么个残忍狠毒的畜生,愧对先帝云云…… 最后的结果便是,太后郑氏被关进了天牢大狱里,等郑丞相拿下勾结胡人的赵王之后,会带着那孽女,亲自到仁宗面前请罪。 消息一出,无论是世家,还是藩王,全都惊得头皮发麻! 谁都没想到郑丞相会来这么一手,难不成以往都是我们误会他了,这老匹夫竟然还真是一个忠臣?! 这可不行,他要是忠臣,那我们还怎么“除奸佞”? 可惜郑丞相半点儿也不给他人反应的时间。 前脚刚忏悔结束,后脚又开始将矛头指向赵王,亲自写了一封封问罪书,斥责赵王残害百姓,勾结胡人,叛逆卖国等等。 赵王不甘示弱,同样派人写缴文,骂他郑奸佞害死幼帝,欺君罔上等等。 郑郗坦然认罪。 对对,我那个偏执又自私的混账女儿确实失手害死了幼帝,老夫会带着她一道去仁宗面前请罪的。 所以,你残害百姓,勾结胡人,到时候是不是也要跟咱们一起,到你慕容氏先祖面前请罪去? 冬日不宜出兵,便只能动动嘴皮子,双方当你来我往,一直骂到来年开春。 赵王不善文墨,被郑郗言词犀利地一通指责,给骂了个灰头土脸,面皮全无。 大约是忍不下这口恶气,天气才刚刚回暖,赵王便将冀、衮二州搜刮一空,又强征十万兵丁,再加上胡人骑兵,浩浩荡荡,来势汹汹,誓要攻破金门关,直入京师,灭了郑氏满门。 京城收到急报。 郑郗展开密信,慢慢看完,却不怎么当回事。 郑云亭耐不住性子,担忧道:“祖父,金门关只剩下三万西府军,即便再加上四千羽林卫,怕也难以抵挡十数万匪兵。” 郑郗摆手道:“你都知道难以抵挡,裴滉自然也知道,有多大野心,就要出多大的力气,还轮不到咱们操心呢。” 郑郗说完,又狡兔三窟道:“可惜他裴滉也不是算无遗策,咱们还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金门关若真被攻破,你便带着郑氏部曲,护着族中幼小,砍了你姑母的头颅,直接前往武襄县。” 郑郗说得冷然又决绝,郑云亭却听得热泪盈眶,悲怆道:“祖父,何至于此?” 郑郗笑了笑,宽慰道:“这只最坏的打算,没准儿金门关能守住不算,还能趁机重挫赵王大军呢,不过你姑母的头颅,决计是保不住的,就连你祖父我……” 郑郗没说自己是如何下场,郑云亭却心知肚明,因此也恨毒了连累家族至此的亲姑母。 若是幼帝还在,郑家便是权倾朝野的第一外戚,姑母永远都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 即便幼帝有个三长两短,只要不是死在姑母手里,她依然是皇太后,到时候从慕容氏旁支里面过继谁为嗣子,还不都是姑母说了算。 可偏偏幼帝是被姑母失手打死的,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姑母拿玉石把件无意砸死的,当真辩无可辩! 明明是占尽优势的一盘好棋,只因姑母没控制住暴躁脾气,就连累得整个家族被逼上绝路,谁能不恨啊! 若是砍了郑太后的头颅,就能挽回家族之危机,郑云亭早就砍过百十回了! 却说金门关那边,原本备受郑郗信任的统帅已经被换了下来,如今顶替上去的,是寒门出身的前锋营中郎将肖伯威。 此人骑射勇猛,谋略出众,却小心思颇多,郑郗用人唯亲是一方面,对其不够信任又是另一方面。 金门关城高沟深,易守难攻,可耐不住赵王人多,肖伯威并没有必胜的信心。 肖伯威心腹担忧不已,替自家将军鸣不平道:“早先不信任将军,派一个草包当统帅,如今只剩个烂摊子,才又想起将军来了,郑氏落到如此地步,果然不冤!” 肖伯威前两日才收到丞相密信,心里倒是不慌,只淡淡道:“你家将军我虽然接手了一个烂摊子,好在丞相大人还剩几分良心,又给咱们找了一个新东家呢。” 心腹不明所以,问道:“啥东家?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 肖伯威也不瞒着,将密信类容全都告知了心腹。 心腹恍恍惚惚道:“所以咱们能不能守住金门关,就要看尚砀派不派援军了?将军,那裴氏子连句口头承诺都没有,全是郑丞相一个人在那儿瞎猜,这话可信吗?” 肖伯威摊手道:“可信如何,不可信又如何,你我尽力便是,实在守不住,也只能……” 还未战,就先想着逃,肖伯威只能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添晦气,动摇军心。 却说武襄那边,曹善拂同样收到了裴滉送来的紧急密信。 兇虏南下,曹善执无法脱身,只能由秦继邺亲自带人,将十五车投掷/火/雷/,连夜运送去尚砀。 裴滉做不到算无遗策,却又偏偏算到了京城以及金门关的种种局势。 秦继邺擅后勤,不善冲锋,裴滉将人留在了尚砀。 命裴安泰率领八百重骑兵,武四海率领三千轻骑兵,带着十五车投掷/火/雷/,穿过陵懋山径道,驰援金门关。 赵王慕容珫性子急躁,若非如此,也不会是他第一个跳出来。 只是急躁归急躁,却也有几分直觉,眼见郑郗行事诡秘,心里便起了几分疑心,暗道:那老匹夫必然又有什么算计。 他如今已拿下冀州、衮州,再占下京师,大靖天下便指日可待,万万不能在此时功亏于溃。 正月初六,春寒料峭,冰雪都还未完全化开,赵王便迫不及待地再次攻打金门关。 百年关隘,千年天堑,京师最后一道屏障,其险要难攻,并不只是说说而已。 新征的卒子毫无章法,军纪混乱,被监军拿刀剑赶着往前冲,却还是死了一批又一批,残忍冷酷如慕容珫,也多少有几分心疼。 慕容珫有意让胡人冲在前面,可那胡人首领却奸猾得很,冠冕堂皇道:“王爷,这本是大靖内政,我等受雇而来,哪能过多干涉呢。” 慕容珫四十来岁,跟仁宗皇帝是一个辈分,血缘却隔了老远,面上有横肉,五官冷硬,跟他那急躁又残酷的性子,很是十分相配。 他此时恨不得挥剑斩了那胡狗,可惜形势逼人,不得不承诺道:“尔等若能率先攻破金门关了,除了之前许诺的钱财,我再准许尔等劫掠京师三日。” 此言一出,那胡人首领露出贪婪笑意,舔了舔刀尖,阴狠道:“还望王爷说话算话。”
第七十一章 肖伯威年幼时家道中落, 打小也是从苦日子里头挣扎过来的。 对于普通百姓的无可奈何,他十分能感同身受。 巍巍高楼,垂眸俯视, 被逼迫来攻打金门关的“匪兵”, 大部份都是身不由己的普通百姓。 一个个拿着柴刀当武器,前胸后背上也就捆了几片薄木板当“铠甲”, 瞧见箭矢射来,吓得躲都不知道该如何躲,稀里糊涂就丢掉了性命。 不过慈不掌兵, 纵然有再多怜悯,肖伯威也不可能下令让自己麾下的将士停止射箭。 号角不停, 刀光剑影,箭矢射了一轮又一轮,城下的尸体都堆成了山, 金门关守军也同样死伤不少。 城门失火,硝烟滚滚,刺鼻的火油味儿刺激着肖伯威的神经,拿着弯刀的胡人在城墙底下耀武扬威, 要不是有幽州骑兵昨日提前赶来增援, 他这会儿估计早就带着弟兄们撤退了。 眼看着城门就要被撞破,肖伯威心里有些不安,问武四海道:“这些黑不溜秋的玩意儿,真有那么大威力?别到时候放了贼人入瓮城, 却又解决不了。” 武四海立在城墙上, 抱着胳膊道:“都请贼入翁了, 怎们还可能放他们活着出去,肖将军就等着瞧好吧, 不过您要是实在不放心的话,现在逃也还来得及。” 见他如此目无尊卑,肖伯威心腹想要骂人,却又听武四海惊呼道:“哎呀,来不及了,外城门就要被撞破了。” 轰然一声巨响,门倒墙塌,早就虎视眈眈的胡人骑兵,如见了血的豺狼一般,挥刀呼啸着杀入城门中。 瓮城里的兵士被胡人追赶着往内城里退,再不关城门就要来不及了,肖伯威心惊担颤道:“武将军,你们还在等什么?!” 武四海十分淡定,等跑在前头的胡人快要杀到内城城门处时,才挥手道:“点火,抛雷。” 麒麟军里的投掷手分散在瓮城城墙四方,点燃的西瓜/火/雷/如雨点般落下,在抢着要进城劫掠的胡人兵卒里炸开了花。 血肉与硝烟齐飞,生命如此脆弱。 武四海顾不上肖伯威等人是如何惊惧,又一挥手,传令兵得了指令,神情振奋地吹响号角。 只开了一条缝隙的内城城门被人大大敞开,一身重甲的裴安泰,率领八百名杀人机器,雷霆而出,后面还跟着三千轻骑。 新的一轮厮杀,再一次开始。 赵王麾下也就刚开始跟着他一起起事的三万兵卒还像模像样,只是打到如今,那三万兵卒已经损失大半。 至于胡人骑兵,虽然个个凶悍狠辣,可却是赵王花钱雇来的,平日里趾高气昂,都不一定听令于他。 如今说是有十万人,可大部份都是强征的新丁,赶鸭子上架似的被撵到战场就算完事,根本算不得是真正的兵丁。 重骑开路,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没被炸死的胡人骑兵给清扫了个干净。 裴安泰等人齐声高呼道:“只诛逆王,降兵免死!” “缴械投降,跪地不杀!” 王大牛是衮州三泉镇人,二十来岁,长得高高壮壮,皮肤粗黑,跟个牛犊子一样,早先被抓来当兵,只想着能活着回去,好跟爹娘弟妹团聚,如果能再挣一些粮饷,叫家人不用挨饿的话,那就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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