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我与陛下商谈,商量了一事。”崔夷玉简单地将白日的话转述给了林元瑾。 这些密谋的计策原本就该只两人知晓,可他与林元瑾是同一条船上不分你我的人。 林元瑾听罢,心中有了定数,感觉到头发差不多干了,也伸手抓住崔夷玉的手腕站起身来,坐到床边,兴致勃勃地拍了拍床。 崔夷玉竟有种诡异的感觉,好似在两个人中拘谨的那个人是他,不禁摇了摇头,坐到了床上,手放到领口开始宽衣。 林元瑾拢到被子里,听到了衣物摩拭的窸窣声,探出头来,透过烛光隐约能看到他衣物下劲瘦的身躯。 宽松的袖口顺着他的小臂滑下,恰好能看到他腕骨边尚未愈合的狭长疤痕。 林元瑾又有些低落。 等崔夷玉整理好衣物,转过身就看到林元瑾“唰”地拉开被子,亮着眼睛等他进来,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心思反而烟消云散。 崔夷玉怕林元瑾受寒,侧身躺进了被子里。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地放轻了呼吸,好像他们不是暗卫与太子妃,而是正经拜过堂成亲的夫妻。 林元瑾在被子下的手贴住了崔夷玉的手,温热的手指紧紧相扣,能清晰感觉到他手心练武留下的茧。 皇后说出的借种之事还提醒了林元瑾一点。 “你有想过以后吗?”林元瑾轻轻地开口,“如果阻碍我们的人都死了,你还是太子,而我是太子妃。” 说个有些残酷的事,如今的林元瑾无比地信任崔夷玉,若不是因为崔夷玉在乎她想救她,她早就想眼睛一闭赶紧毁灭了。 可之后呢?林元瑾自己都不敢确定,她觉得自己不会变,却没办法保证…之后是不是物是人非。 从暗卫到太子,这一步跨得太大太远。 如果崔夷玉作为太子登基了呢?无论事实如何,表面上他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 “林元瑾。”崔夷玉松开了握着她的手,转而保住了她的腰,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抱,贴着她的耳廓轻声说,“我不是为了富贵权势而要当太子的。” 他如今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过是想让林元瑾平平安安地活下来,能过得好一些,幸福一些,不必再受其他人的摆布和桎梏。 崔夷玉向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 林元瑾是他坚持下来的唯一意义。
第65章 不适 思绪在夜晚总是容易漫无边际。 林元瑾在与崔夷玉叙话时,脑子里还想着无数物是人非的例子,差点悲从心中起,但当崔夷玉捧着她的脸颊细细亲吻的时候,她又觉得她连死都不怕,现在人活着就是该及时行乐。 “重点在于你想如何。”崔夷玉捋着她的发丝,骨节分明的手指沾着桂花油的浅香,平淡地说。 哪怕林元瑾现在想离开京城,崔夷玉也会试着去想想办法的。 可林元瑾现在已经不想了。 在悬崖下命垂一线之时,她的思考方式受到了病痛和情绪的趋势,说了很多现在看来都有些荒唐的话。 林元瑾若真是个世家贵女,说出那些话便是她不谙世事,可她知道在古代贫瘠的生产条件下,朝廷征税,地主奴役,平民百姓是真的吃不饱饭的。 林元瑾在现代因家人苛待而吃不饱饭,可以靠学习和奖学金乃至助学贷款来弥补,可在古代因贫穷吃不饱饭那就是叫天天不灵了。 唯一能正大光明地向上爬的渠道也被崔夷玉这张脸给堵死了。 “我想?”林元瑾困倦地眨了下眼,脑子里滑过了好多事。 她有很多单纯到好笑的愿望。 想很俗的像今日一般同床共枕,在相拥中安心地睡去,等翌日清晨睁开眼就能看到对方的脸。 她想两人衣食无忧,长长久久,再无分离。 她想等她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也能被崔夷玉专注地牵着手约定来生。 或许想得太远了。 林元瑾不想做恋人离世之后孑然一身处理后事的人。 想到这里,林元瑾突然拉住了崔夷玉的手腕,迅速说:“我不要葬入皇陵,后世的盗墓贼为赚钱连墓主的棺椁都偷,把骸骨随处丢。” 崔夷玉一顿,实在没想到林元瑾会有这种担忧。 至于她说的后世大抵是很远的以后了,但古时也有君主和武将借陵之财来打仗的事例。 “我知道,你想葬在一个山清水秀的乡里。”崔夷玉应声道,林元瑾在他怀里看不到,在烛光下也不明显,他的眼眶微微泛红,“过些时若有闲暇,我们便四处看看何处合适。” 她想喝果酒,不喜欢酥糕。 崔夷玉信了她的鬼神之说,所以不敢轻易地死去。 她不想葬在皇陵,那便只有他为她上香。 “我之前没和你提过。”林元瑾声音越来越小,好像随时要睡过去,崔夷玉只得倾身仔细去听,“我原本在的后世不是你的后世。” 崔夷玉一怔,下意识抱紧了她。 “我所在时代的历史里,是没有周氏皇帝的。”林元瑾想了想,解释道,“所以我才会不知道我的命运。” 她能看到时代发展的大体方向,但细节多少有些区别。 按照她那个年代的说法,这一般叫平行世界,历史类似但由不同的人书写,都会在某个节点交汇而后延续下去。 所以,哪怕林元瑾想,她也不知道两个人能不能有来世。 “不过经历和记忆都不同也不是同一个人了。”林元瑾嘀咕了几句,“前世今生也不过是浪漫的畅想。” 毕竟如果崔夷玉不是恰好在悬崖下救下她的暗卫,她也不会喜欢崔夷玉。 不过都是恰好。 崔夷玉看她困得不行,还在心心念念发散着思绪,只柔和了眉眼,轻轻抚着她的脊背:“睡吧。” 今生都还没走完,竟就开始想着来世了。 明灭的烛光扑闪,秋夜的冷风被紧紧锁在了窗外。 一床被子抱住了两个人。 林元瑾额头抵着他的胸口,手臂环着他的腰,在安心中沉沉睡去了。 林元瑾不知道崔夷玉几乎彻夜无眠,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地望着她,仿佛在用目光描摹着她的睡颜,才能在患得患失中,一遍又一遍地证明她真实地睡在他的身侧。 夜色愈来愈浅,天边的微光沿着窗户的缝隙落入房中。 崔夷玉不易察觉地伸出手,指尖落在了她时不时微颤的睫毛上,感受到指腹微微的痒意,如梦初醒。 他感觉得到林元瑾心底偶尔的不安,只是不知该如何承诺。 这些年里他听到过许多誓言与承诺,都被时间磨成了笑话。 忠臣不事二君,崔夷玉刚背弃了他原该忠诚的主家。 他有何颜面,又有何底气来承诺呢? 档案馆里会留下周玠的太子妃林氏,不会留下他一个不该存在的暗卫。 “林元瑾。”崔夷玉垂着眸,无声地唤道,看着她睡梦中不自觉地启唇喘气,不禁嘴角微勾,“元瑾。” 自打从秋狩归来,他便是为了林元瑾而活。 他每一个难眠的、勤学不辍的夜晚都因此而度过。 他不会再犯错了。 …… “呃呀!” 一道嘶哑却又嘹亮的鸟叫如划破层云的日光,无比强硬地将林元瑾从睡梦中唤醒了。 林元瑾蔫蔫地睁开眼,眼前迷雾一片,完全毁灭了她对清早醒来看到崔夷玉精致面庞的美好幻想。 “你可以再睡睡。”崔夷玉见她两眼无神,从张嬷嬷手中接过温热的布巾,擦了擦她的眼睛,敷在了她的额头上。 “两位殿下这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必是叙话叙到了深夜,今儿个才没精神呢。”张嬷嬷笑道。 不管是崔夷玉还是林元瑾身体齐齐一滞,短暂的四目相对,都清楚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欲言又止与僵硬。 糟了。 他们聊得太晚太入神,撇开借种的事倒也罢了,毕竟张嬷嬷也不是皇后的人。 但问题是,张嬷嬷曾经见证过他们同床共枕的精湛演技。 张嬷嬷这话许是没在打趣,但在心里有鬼的两个人耳里却怎么听怎么不对劲。 年轻气盛,但是盖着一床被子纯聊天。 崔夷玉反应得快,浅笑着说:“太子妃昨夜饮了安神汤,困顿得很,却又不舍得睡去,这才起不来。” 林元瑾顺势点头。 “是老奴的不是,也不知晓昨儿个太子殿下要来。”张嬷嬷摇了摇头,关切地看向笑容微妙的林元瑾,“不过太子妃殿下今儿个有客人。” 林元瑾刚准备躺下放纵地睡个回笼觉,就听到此等噩耗,皱起眉:“客人?我没收到拜帖啊。” “是您的母亲。”张嬷嬷答。 林元瑾拉被子的手一停,蓦然清醒了过来,坐起身思索了下,快速地走下床站起身:“起吧。” 她说着转头看向崔夷玉:“可要留下来用饭?” 崔夷玉刚穿好衣物,蓦然对上她期待的目光,又听张嬷嬷说“小厨房早便准备好了”,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倒是张嬷嬷刚笑着走出门,就看到兽侍刚好将精神奕奕的蒜苗送过来。 张嬷嬷面露难色。 往日里都是林元瑾一边用膳一边喂鹦鹉,纯当解闷。 可今儿个太子在呢。 可蒜苗不懂老人的意味深长,看到林元瑾就欢脱地扑闪起翅膀叫起来,生怕她注意不到小鸟已经大驾光临了。 果不其然,房里传来林元瑾“诶”的一声。 张嬷嬷无言地对上蒜苗的圆圆的眼珠,想到屋子里不解风情的太子妃,深深地叹了口气:“行吧。” 蒜苗畅通无阻地进了房间,比崔夷玉熟练一万倍地站在了独属于它的木架上,仿佛它才是房屋里的主人。 衬得崔夷玉是那么的生疏。 崔夷玉微蹙起眉,静静地看着蒜苗,心中竟多了些许微妙的不适,仿佛他在为了两人的未来而奔波努力,有些鸟却凭着贡品的高贵身份,什么都不做,便插入了他们之间。 引鸟入室的还是他自己。 “我记得蒜苗寿命长,运气好,有好几十年呢。”林元瑾突然想起昨夜的话题,再看着面前活泼的蒜苗,心有戚戚焉,“我听说鸟会因为主人离世抑郁,若是我走在它前面,你要帮我照顾好它。” “……” 崔夷玉夹着虾饺的筷子停了停,无声地掀起眸。 他后悔了。 崔夷玉将虾饺稳稳地夹到了林元瑾的碗里,却见她抬手给蒜苗喂种子,不由得顿了顿,不易察觉地垂下了眼。 他平静地想了半天将这只鸟退回去的计策,最终失败了。 “快吃,菜要凉了。”崔夷玉关切地说,仿佛分毫不在意这只鸟,只是看也没看它一眼。 蒜苗显然也不太喜欢这个突然闯入了它和主人用饭的人,尖尖地叫了两声,仿佛在夺走林元瑾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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