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许多折子与事务都是他先自行准备处理办法,再交由皇帝查看,经由他亲自改进。 最开始皇帝还叮嘱着他,查缺补漏,探查人心。 越到后面,皇帝便越是放心,自带上个月起,基本就是看一遍便大致过了。 可崔夷玉却不觉得自己可堪大用。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林元瑾紧望着崔夷玉沉黯的眼眸,认真地说道,“我们能走到今日,都是你的功劳。” “况且,你只是监国,若有遗漏,父皇也并非全无所知。” 崔夷玉看着林元瑾,半晌,只道:“你说得对。” 他松开手,在林元瑾以为他要起身的时候,抬手将一直霸占林元瑾腿的蒜苗托起来,在蒜苗的尖叫声中放到旁边的木杆上,转而将林元瑾抱在了怀里。 他紧搂着林元瑾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的脖颈间,如贪得无厌般想将她往身体里压,去填补心中的空阙。 “你说得对。”崔夷玉低声喃喃,肯定着她的话,也不断肯定着自己。 他如今是太子。 他一定能保护好林元瑾。 至此,皇帝御驾亲征一事再无置喙之可能。 寒冬一过,皇帝便带兵义无反顾、气势汹汹地离开了京城。 那日京城,万人空巷,无人不晓皇帝雄心。 太子即日起,暂代皇帝,行监国之责。 太子妃随同他一同住在了皇宫之中。 皇后一逝,暂无继后,皇帝似是也无心再立后,由太后掌管后宫诸事,皇帝一走,这后宫之中就半是闲暇了下来。 崔夷玉日日忙碌,时不时还会和林元瑾闲谈间说道,有的知府平日里不知在忙些什么,来折总是问安,也没个正经事要说。 他不在时,林元瑾便陪着蒜苗,偶尔还有后妃特意来寻她,似是皇帝年迈,位份也无指望,便想在太子妃这讨个眼缘,好日后做打算。 林元瑾却并不介意这样的叨扰。 只是后宫如今太后做主,林元瑾如今说话尚不算数。 若来日她有机会,定会让在后宫中没指望的妃嫔能放归回家,若无家可归,也可取些钱财在外置宅安家,过过宁静日子,总归是让她们自己能做自己的主。 感受到她的善意与真挚,来往的妃嫔像是有了指望,连忙多谢她,回宫之后还寻宫女赠了些香囊之类的物件儿给她。 东西细碎,但都是她们的一份心意。 仗打起来,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崔夷玉从生疏到能熟练地看朝野上的官员们吵架,也不过短短几日。 他实在敏锐,擅洞察人神色,很快就逐渐懂得了如何从他们细碎而委婉的话语中品出他们真实的意图。 崔夷玉也未曾想过从前学的东西现下竟也都派上了用场, 之前频繁质疑他,还不惜给皇帝去信的大臣们,心中有了定数,也逐渐不再与他暗自作对。 春去秋来,又是一载。 出奇的是,这回皇帝打异族的一仗并没有如众人所料花上三五年,反倒是速战速决,只一年过几个月便结束了战斗。 皇帝大胜归来,朝野上下无不喜庆。 连监国许久的崔夷玉都松了一大口气,去京门口迎接了凯旋的皇帝。 得胜的皇帝难掩喜色,连有些花白的头发都不掩他的洒脱。 他似乎将这些年压抑的英气都散了一遍,连夜里的庆功宴都饮了许多酒,一边说宫里的酒不如外面的烈,一边拉着崔夷玉的手,反覆说他也该体验一回上战场的圆满。 看着皇帝平安归来的臣子们心里的石头也都落下了。 仗打赢了,国中也需得整顿上下,休养生息。 却没想到,没休养个半年,皇帝像是戒战许久后,好不容易来一次后便上了瘾,不能自拔,督促着崔夷玉让他考量强国盛兴之法,来筹备他下一次征战的军资。 崔夷玉看着皇帝,脸上的浅笑都微妙了百倍。 他从未听到过如此骇人且无理取闹的要求。 他没想到的是,回去之后将此事与林元瑾说道,她却意外来了兴致,像是终于意会到了皇帝是个怎样的人,半夜拉着他的手,与他说些“生产力是人类发展基础……”的话。 崔夷玉看着林元瑾亮晶晶的眼眸,认真捧住了她的脸。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了。” 林元瑾一怔,看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眸,心中蓦然一跳。 翌年,太子提出施行新商政,辅以商法刑律,又两年,皇帝再次御驾亲征,得胜归来。 等到第三次征战,众人已不知不觉习以为常的时候,战况焦灼,虽不是败仗,却也暂无胜算。 只是皇帝归来没多久,便卧病在床,身虚气短。 早年便有战伤,上了年岁又有强烈的征战志向,在多次出征,算是半圆满了心愿的皇帝身体虚弱,眼里却饱含着光。 皇帝于回光返照之际,写下遗诏,传帝位于太子。 他为帝一生,百般辛劳,又留有太子一儿,聪慧过人,能担大任,子承父业,并无遗憾。 万般嘱托与深深信赖,都凝于诏书之上。 天明之时,阖眼驾崩。 是年。 太子承诏登基,封太子妃林元瑾为后,改年号为琭元。 在位为帝三十余年,四海升平,海商盛行,文教复兴,经济繁荣,后世人称琭元之治。
第95章 婚后-1 “太……朕是说,皇后呢?” 少年天子回到献和宫,却发现宫里竟空荡荡的,只有侍奉的人在,不禁叹了口气。 自打皇帝驾崩,他登基也已两年有余,偶尔还是会嘴误成太子妃。 他的太子妃。 他不是很喜欢皇后这个称谓,只是对宫人而言,叫皇后比叫元瑾合适。 “娘娘出宫去了。”守在献和宫的宫人低着头,连忙回答。 早些时候不习惯,如今一年多了,差不多也知晓了当今天子对皇后万分纵容的态度。 过往有人嘲笑有的官员是妻管严,可见到了今上才知晓什么叫爱妻如命。 “她怎么不等我。”他只低声自语了句,转身就走。 少年步履匆匆,像是迫切地去找人,分明是已经及冠的人,看起来却还似二八年华一般,与皇后像极了青梅竹马长大的小夫妻。 新登基的天家是少有的后宫格外清闲的一位。 太子妃顺理成章地当上了皇后,崔氏女则是出乎意料的被皇后封了妃,剩下的三位选侍就只是随便提了个才人的位置。 自打登基之后,彤史里也只有帝后二人的记录。 朝中大臣不乏有建议皇帝开设选秀,广纳后宫的,只是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新皇与已逝的太上皇不过是看似不同,文雅许多,可在说一不二这件事上却惊人的相像。 他虽未亲自上沙场征战,可到底习过武杀过人,精致的面庞下难免压着些戾气,绝非是个好脾气好拿捏的皇帝。 登基一年之内,民间不乏有乱党,更有甚者指他非周氏血脉,自己才是正统,都尽数被他铁血手腕镇压下来,杀鸡儆猴,一个不留。 而二皇子党自打新皇登基之后便骤然萧条了起来,本就因太上皇的清理而损失众多,自打不过有崔氏和兵权的皇帝,还没有机会乱起来,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二皇子则被新皇额外赐了座府邸,看似恩赐实则监禁。 但好就好在,新皇虽难揣度,可幸亏喜好不在征战沙场,只要不触禁区,大多时候都是个随皇后的宽和性子。 若是当真忤逆了他,也是个碰死在朝柱上都不眨眼的人。 这一点,父子俩倒是真像。 朝臣也知晓他对皇后情根深种到不可思议,不能一个劲地和新皇对着干,只是时不时上奏一下,试探一番。 男人嘛,尤其还是皇帝,熬个几年就差不多了,总不至于死心塌地到要立贞节牌坊吧。 不过这个时候,众人还只是这么单纯地想着。 好在林元瑾出了宫,也记得给崔夷玉留下点痕迹,让他不费力就人来人往的海港找到了她。 崔夷玉看到林元瑾披着身织金青玉色的外衫,金镶玉的耳坠在阳光下亮晶晶地仿佛折射出着璨星,肩上压着只日渐肥硕的大鹦鹉。 面前站着的异国人正激动地和她比划着什么,旁边的箱子放着脏兮兮的物什。 像是察觉到了来人,蒜苗扭了扭脖子,“咿呀”地叫了声。 林元瑾一回头就看到崔夷玉匆匆朝她走过来,连忙笑着朝他招了招手,眉眼里都透着笑意。 崔夷玉走过来,就听到面前的外国人看着他,眼前一亮,叽里呱啦又说了些话,低声说:“你听得懂吗?” “一部分。”林元瑾比了个一点点的手势。 这个时期的英语和现代尚有区别,虽然还没到古英语那种感觉上完全是两个东西的程度,但也不简单。 前些年太上皇时期,就派遣了崔氏子弟随将处理海上倭寇,到了崔夷玉手上才算正式开放海市,完善市舶司,从异国远渡来京的船队也逐渐多了起来。 不同于常的商贾一心惦记着昂贵的香料,林元瑾的注意力一直在他们随着船队运来的有没有包括玉米和土豆在内的基础粮食。 之前林元瑾派人搜罗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样本实在稀少,难以大范围种植。 要致富,先种地,似乎是刻在每个种花家人基因里的本能。 专程负责交涉的人拉着激动的异国人说道起来,给林元瑾和崔夷玉留下了叙话的空间。 “这些。”崔夷玉瞥了眼地上箱子里放的东西,也不怀疑,只认真地问起林元瑾,“是你未来见过的东西?” “是。”林元瑾刚提着裙摆想蹲下,就被崔夷玉捧住了裙摆,她笑着也不嫌脏,从箱子里翻出了个包得死紧的玉米,不过这个时候有人管它叫蕃麦。 “我记忆里,它是美洲…我是说其他海外的大陆,阿兹…是一个文明的起步,最开始和看起来和麦子没什么区别,在经过二倍体到四倍体的变异才变成了这个圆圆的样子。” 林元瑾有些纠结地试图用简单的话来说明,言语里透着欣悦。 崔夷玉听不太懂,却能从她微亮的眼瞳里看出这些看似平平无奇的东西是她眼中无比重要,能养活诸多百姓,绵延千百年的重要之物。 他在好奇,林元瑾眼中的未来是何模样。 因为崔夷玉虽不曾问,始终明白,如果能回去,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离开。 “你只要这些吗?”崔夷玉看着脚边的这些东西,抬手指了指不断往船下运的那些箱子,“那些呢?” 今时不同以往,崔夷玉早已不是当初捉襟见肘,囊中羞涩的暗卫了,如物极必反,恨不得将他所有的一切都堆到林元瑾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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