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当她倒在他怀里愈发冰冷时,他怕了。那日他背着她一步步走出宫墙,他对她说了很多,他说只要她肯活着,他愿陪她去过凡人的生活,只要她肯活着。 可终究是迟了一步。 齐衡安一动不动,直到听见夜凝紫平稳的呼吸声,他才轻轻移步。 他跪在她身前,望着睡熟的她,眼底尽是柔情。面前的她是鲜活的,一切都未发生,今生他来得很早,一定能来得及! 只是夜凝紫今日之神色好生凉薄,一口一个九殿下,倒让他有些奇怪。前世这个时候,她可是只会叫他衡哥哥的。 月色入户,疑是霜花撒满地。泪影烁烁,相寂无言是重逢。 清晨,伴着第一声鸡鸣划破长夜,夜凝紫挣开双眼,不见齐衡安,疑心他已去,眼神里有些落寞,又长叹一声。 “还是走了好!” 日头还未升起,天空呈现出澄澈的深蓝色。鸡鸣三声,伴着长枪破风,一起一落,尽显豪情。 夜凝紫少时从未荒废习武,便是寒冬腊月,雪似鹅羽,她也天不亮便起床练枪练剑。 忽有一阵邪风拂过,将院中那株一枝独秀的牡丹压弯了腰,她便顺势一枪刺去,将那花斩落在地。 伴着朝阳渐渐升起,天色愈来愈亮,夜凝紫唤来“白义”马,那马是娘亲留给她的,浑身雪白无杂毛,能日行千里。 她飞身上马,正欲疾驰,却见一府吏拦路。她立即紧拽缰绳,停了下来。 “禀郡主,太子使臣来访。” 是了,算着日子,太子也该遣人来了,不过前世未将她请走,今生便更无可能。 只见一使臣身着五品官服,手持文牒,朝夜凝紫跪了下来。 “奉太子之命,问丹柔郡主安。” 夜凝紫下马回礼,毕竟是太子使臣,她可不想被人抓了把柄,安个“不敬太子”的罪名。 “郡主多礼,这些皆是太子念郡主身处边关艰苦,特地赏赐的。” 说罢,他便侧身后撤两步,露出了身后的两车财宝。 夜凝紫上前打开箱子看了两眼,见净是些值钱的首饰,金簪上的珍珠颗颗圆润饱满。 前世为了防被人污同太子结党,便将这两车财宝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到头来还是被人挑拨,如今想来,还不如找个由头留着。 她抚着木箱子,那使臣便以为此次马到成功,说什么丹柔郡主清高不好女物,不过是流言蜚语,不可尽信。 但夜凝紫随后一句:“当了,充军饷。”着实让他愣住了。 “郡主,这可是太子殿下一片好意,此举恐为不妥!” 那个女子愿放着这么好看的首饰不要,去当了换成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呀。 “有何不妥?”夜凝紫瞥了一眼那使臣,轻轻合上箱盖,示意府吏将车子推走,便再次上马。 “有劳使臣替凝紫转告太子殿下,殿下心系边军,千里送来军饷,凝紫甚是感激,定会好生处理!” 此话一出,倒弄得太子使臣哑口无言,太子为讨她欢心送来的饰物,被她一口认成了军饷,回绝了太子好意不说,更是为太子安了个体恤边军的功名。 忽然,一声清脆的咳嗽声划破晨寂,夜凝紫循声觅去,才见齐衡安正立在院中,靠着屋墙。身前一片竹林恰好将他的身子隐住,难被发觉。 看来刚刚同太子使臣的交谈怕是全被他听了去。 只见他口中叼着不知从哪里拽来的狗尾巴草,嘴角微微上扬,笑意难掩。 他抬眼对上她的清眸,眼角弯成了月亮,微微露出的虎牙,尽显少年的纯真,却又透着股邪气。 “怎的?方才回礼之时还念着名节,如今见了财便原形毕露了?” 他望着她,眼底尽是宠溺。缓缓移步至使臣面前,拽着他衣领,猛地收起笑颜,冷冷道:“回去告诉皇兄,要娶我家阿紫,两箱不够!” 语气阴森,透着一种无可名状的戾气。恍有一阵阴风吹过,冻的那使臣瑟瑟发抖。 他转而面向夜凝紫,又宠溺地笑道:“若是阿紫喜欢,两百箱我也出得!” 他盯着夜凝紫,渴望看到她感动的神色,未曾想他那意中人仍面色凉薄。 一声“无聊。”便将他打发,策马疾驰,片刻便不见影踪。 齐衡安轻叹一声,无奈地怂了怂肩。无妨,路还长着呢。 初秋骄阳高高挂起,冉冉上升,炎烧云霄。
第5章 击寇 烈马嘶鸣着望向辽阔的天空,夜凝紫也勒紧了手中的缰绳。 此时主帐外将士们已整装待发,夜昇站在帐前手持羽箭,等待着夜凝紫的到来。 夜凝紫飞身下马,当即跪在父帅身前,双手举过头顶,直到夜昇将羽箭缓缓放入她手,她才猛然起身。 夜昇看着眼前的剽悍虎女,却叹了口气,许是想起已逝的先夫人,看着这被他养得毫无女子柔情,唯气魄恐盖于男子的亲闺女,陷入了沉思。 他也不知这些年由着她跟着自己舞刀弄枪,镇守边关到底是对是错。 夜昇看着那张与先夫人有七八分相似的绝美容颜,便觉得是自己教女无方,恐对不起夫人,没将她教成个娇娘,若是将来在夫家受了气,那便是他的过错。 只见他拍了拍夜凝紫的肩,眼神里尽是愧疚,沉着语气道:“阿紫,此次无问成败,先保住性命才好。” 夜凝紫握紧羽箭,作揖道:“父帅放心,凝紫定将那寨主给父帅绑来!” 她神色激动,以为自己终于能大干一场,便学着兄长和众将出征前的样子,将羽箭高举。 烈日下,羽箭熠熠生辉,带着璀璨之光,听着一声令下。 “出发!” 全军列队整齐,步步威慑,阵阵鼓角响起。两千将士在夜凝紫的指挥下快步行进。 夜昇望着闺女远远离去的身影,面上仍然平静,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他一转身,看着夜玉龙,便一边频频问起凝紫的武功来,一边盘算着她此次胜算几何。仿佛稍有不对,便随时准备将她原地召回。 “报--前方二十里有道河,河边发现贼寇营寨!” 一哨兵匆匆跑来跪在夜凝紫马前。 “再探!”夜凝紫一声令下,随即灵机一动,即刻转身召来身后小将,道:“取地图来!” 只见夜凝紫望着地图思忖一阵,忽然嘴角上扬,眼中若有光,转身与冯都统商量道:“塞北干旱,不如你我去把那道河劫了,三军驻扎在上游,不出十日,寨中人必定绝水,到时可不费一兵一卒,轻巧破敌!” 一番妙计却迎来了冯都统的冷眼,只听他不屑道:“那又如何?我军有两千人,直接去攻便是,那用得着这么麻烦。” 冯都统心里明了地很,有军令状在,此次若是战败定会被军法处置。 他本想找个理由折返,可若不给这丫头一点教训,日后又怎能在三军面前抬起头来。 于是他便只能盘算着领亲兵先行进攻,若成,则他日后军威尚在,若败,三百亲兵相护,定不会让他有性命之忧。 夜凝紫方才所言有理,可毕竟劫河一事费事费力不说,还要修葺堤坝,更改河道,非一朝一夕所能就,实在是不敢冒这个风险。 “都统可是担忧劫河一事?不必担心,我军只需砍断河桥,破坏船舶便是,无须改造河道。”夜凝紫解释道。 “哨兵方才只见寨子,却不见耕地。塞北流寇多靠劫掠为生,可见此寇并不例外。河阴尽是大漠荒野,无物可食,流寇若想劫掠,便需北上渡河。” 一番理论后,身后的副将替她总结道:“只要断了那流寇的生计便可轻易破敌,郡主此计甚妙!” 夜凝紫耐心地说着,企图劝回冯都统,谁知他脸上不耐烦的神情却是愈来愈重,伴着一丝慌乱,他厉声道:“郡主此法定然是从书中得来的罢,可惜战场无儿戏,老夫先行一步,郡主自便!” 说罢,冯都统便率领他的三百亲兵快马疾驰,不到半刻便甩了夜凝紫大部队好远。 夜凝紫刚要执鞭追赶,不料身旁副将快马横在她面前,将拦了下来。她认出那副将也是夜氏中人,便立即勒马,问道:“将军何故拦凝紫?” 那副将眉头紧皱,向她作揖道:“郡主恕罪,实是那冯都统太过蛮横,郡主未必能将他追回。” 夜凝紫垂眸握紧缰绳,看着手中羽箭,默默思忖。 她何尝不知她八成追不回那老顽固,只是他一人败了便罢,许是会得罪寨主,连累那三百将士,稍有不慎,全军都有攻陷之险。 似是天意所示,羽箭上的白羽在风中飘飞起来,向着正前方的敌军营寨,正是老冯带军远离之处。 夜凝紫暗下决心,即便是追不上,她也要去追。 那副将的顾虑也不是不无道理,主将离军本就是大忌,为了那三百将士委实不值得用那剩下的一千多将士的命去赌。 可惜她夜凝紫重活一世,只想保护所有她欲护之人。比起大获全胜,她更在意那三百将士的性命。 “将军!”夜凝紫唤着将羽箭一把丢给他,嘱咐道:“凝紫走后将军尽可接替凝紫,带兵继续前行!” 见她眼神坚定,神色严肃,那夜氏副将也不愿再多说什么,只道:“郡主小心,保重性命为要!” 说罢便让了出来,夜凝紫点了点头,快速策马而去。 大漠风沙不休,眼见风沙愈来愈烈。夜凝紫一心赶路,不愿多耽搁,便用袖口遮掩额前,挡住风沙。 沙子漫入她口中,她轻吐一下,紧抿薄唇,溢在她眼中,她便闭眼盲行。 直至风沙过了,她抖了抖衣上细沙,又加速,不停向前奔去。 终于闻到一股清流之气,似是近处有小溪潺潺,却夹杂着一股越来越浓的血腥味。 夜凝紫渐觉不妙,心里惴惴不安。 忽然,一哨兵带着伤匆匆冲过,被她拦了下来。 “禀报郡主,敌军甚多,恐有上千,战力勇猛,我军不敌,几进全军覆没!” 夜凝紫心口似是一下子沉了下来,她顾不得,眼中闪起的泪花,只身向前奔去,只见前方营寨比情报中大了不少,河边早就驻满了流寇,河边鲜血淋漓,尸横遍野,尸上尽是大安军服。 她立即弃马躲在河边一出大船后,指尖被她捏得发白。 明明如此追赶,可她偏偏还是晚了一步,只差一步便能追上他们,或许他们便不用死了。 夜凝紫眼中热泪盈眶,不住缓缓滑落。可偏偏如此,她一人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等身后大军赶来,再做决定。
第6章 决心 河对岸寨子临风而立,流寇进进出出,戒备有序。 眼前尸横遍野,血腥味夹杂着河泥的辛臭,让夜凝紫吐意阵阵。 她伸手捂住口鼻,将吐意生生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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