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遇上了天涯阁,才让他再次有了份心安。 不过既然真相已白,他便决意重拾仇意,待大仇得报,再回去找知交把酒言欢。 夜凝紫将那沾了血的夜行服找了处隐蔽之地埋了,便匆匆回了寝殿。 却见青儿此刻正手心发汗,面色发白,立在殿中死死盯着前方,显得焦躁不安。 见夜凝紫平安归来,稍稍松了口气,语气瑟瑟问道:“方才殿外一片混乱,可是与郡主有关?” 夜凝紫犹豫片刻,一咬牙,捏紧了指尖。 “是。” 她顿了片刻,便又道:“是我杀了人。” 话音一落,再无杂声。 尽管此刻殿外噪声阵阵,殿内却衬得一片寂静,静得吓人。
第59章 辞宫 习习秋风吹刺着窗子,发出的嗝嗝声伴着落叶随风飘零显得格外萧索。 青儿惊讶地瞪着夜凝紫。从前她只知夜凝紫看似单纯寡言,不喜同人计较,实则竟是如此心狠手辣。 三九一事令她得知夜凝紫此人仿佛并未如她想象得那般单纯可欺,只是今日再一听她这般言语,倒有些令她不寒而颤。 她本以为跟一个韦昭雪那般满脑子尽是些心机算计的主子已经够可怕了,谁知这位新主竟会生生动手将人杀死,倒真是骇人听闻。 只见青儿死死捏着裙角,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夜凝紫抚了抚额角,轻叹道:“青儿,我本想瞒着你的,可方才仔细想来,应当是要给你一个选择才好。” 她轻轻咽了咽口水,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如你所见所闻,我并不是什么闲得住的主子,自我入临安起,心中无一刻不想着报仇雪恨。我不像寻常主子那般文静,我会提刀,会杀人,跟着我,少不了担惊受怕。既是如此,你可还愿跟着我?” 见青儿久未言语,她便又道:“罢了,若你不愿,我还是会将你带出宫去,待脱离了这苦海,我再给你一笔银两,够你带着你母亲在临安开一处铺子,也好保你们余生衣食无忧。” 青儿闻言,神色越发慌张,立即辩驳道:“郡主误会了,郡主救了青儿的母亲,是青儿的恩人,青儿愿永生永世追随郡主,只愿郡主不嫌弃。何况青儿自幼跟着良娣娘子一路小心谨慎,郡主初入临安,只怕是不通世事,有青儿为佐,兴许会叫郡主的路走得稳些。” 夜凝紫垂眸盯着青儿那一双清眸,眸子里似乎闪着星光。谁不想过安生日子,只不过是被这世道所迫,可惜了这世事总是这般无情,连好好的一个小丫头都不放过。 “可若是跟着我,会让你有性命之忧呢?”夜凝紫怕青儿方才只是一腔热血,便要再三确认,万万不敢叫她后悔药难买。 “那要看郡主做的是何事了,若是些为国为民之事,那青儿愿意追随。”青儿收起面上的惶恐,嘴角自然扬起,露出了一个微笑。 夜凝紫见说不动她,便只好姑且认为青儿这丫头是铁了心要追随她。 “那好,若是那日想走了,跟我说一句便好,我定不拦你。” 此刻天边渐渐燃起一丝湛蓝,夜凝紫看向窗边,发觉天已微明。 她本欲在榻上小憩一阵,却被心事绕得难以入眠。 她今日所杀的大监张进忠乃是前世祸乱朝政,颠倒黑白之第一人也。 前世他为陷害忠良,在官家耳边吹了不少耳旁风。徐将军沙场奋战,却被他谗言屡屡失了官家信任,军饷援军通通断绝,以致那一仗打得惨烈,死伤无数,横尸遍野,最后败给了北狄人,失地收复就此遥遥无期。 此外他还结党营私,新帝登基时曾伙同阉党,秦相一派篡改先帝遗诏,好在被太子齐阑识破,可仍难阻一场宫变。 后来新帝继位,这才将他处死,可殊不知当时已有多少忠良死于他手。 不过想到这里,夜凝紫不禁陷入了两难。齐阑此人虽是个衣冠禽兽,可到底是治国有方,放眼整个南安,齐衡安无心朝政,齐钰偏生又是个纨绔,便只有齐阑一人,不仅身兼嫡长,更是自幼修习权术,他在位期间,不仅清除贪官冗官无数,更是招兵强兵,主张收复失地。 在夜凝紫被人陷害,禁足福宁殿的那一年,西北军打通了南北,失地收复了大半。从此雁关一带再不是一座孤城。 只可惜齐阑一生雄心壮志,却还是败在了感情上。当年为博夜燕燕一笑,竟不惜怂恿西北军直逼北都,盗取北狄圣物,以致死伤无数将士,只为了完成夜燕燕一个请求。 若是今生能叫夜燕燕莫要在魅惑齐阑,毁了这大安江山便好。 夜凝紫辗转反侧,思来想去,终于想出了一个对策。 前世齐阑之所以对夜燕燕死心塌地,只怕是因着两人身份悬殊,之间似是隔着沧海桑田。 得不到的便越想要,倘若是轻易便可获取,岂不是兴致一时,乏然一世。 她闭上眼睛,心里有了主意。 次日,她一早便去向吴皇后请辞,听兰霜姑姑说吴皇后身子不适,尚未起身。 夜凝紫面色平静,在殿外候了一阵,直到兰霜来报说吴皇后醒了,她才健步上前去。 “候着吾做甚?还不快速速出宫去,莫要误了时辰,叫你祖母等着。” 夜凝紫一垂眸,面上闪过一丝愧疚之意,故作淡然,道:“娘娘不必忧心,此刻为时尚早,祖母怕是还未起,只怕臣女去得早了,会打搅祖母歇息。” 吴皇后慈祥的笑了笑:“丹柔你这孩子呀,担心吾的身子便直说,莫要扯东扯西的。” “你这孩子,总是将那些听了肉麻的话憋在心里,只说些正经的。旁人便罢了,你记着,日后对至亲至爱之人一定要说出来,莫要烂在肚里才是。” 吴皇后拉着夜凝紫的手,语重心长。她一生未曾生子,记得那年冬,好不容易怀上了,却被人所害,险些丢了性命。 正是那年冬日,苏容音带着夜凝紫入后宫看望苏容兰,夜凝紫年幼贪玩,不甚迷了路,碰巧遇上当时独坐凉亭正伤心的吴玥兰。 那时刚下过一场大雪,白雪压弯了梅枝,梅花落在雪中,香销作泥。 吴玥兰看着眼前的小丫头,抹了抹眼泪,挤出一丝微笑。 “小娘子,你是谁家的娘子呀,怎么跑到这里了?” 小夜凝紫紧握着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颗塞在嘴里,将剩下的一大串递给了吴玥兰。 “漂亮姐姐,阿紫请你吃糖,吃了便不伤心了。” 小夜凝紫边嚼着嘴中那一大颗山楂球,边说着,口齿不清,却显得可爱。 兴许是从那时起,那个身着红衣傲立寒雪的小姑娘便闯进了的吴皇后心房,即便是后来做了继后,养了嫡子齐阑,却还是将夜凝紫放在她心尖上。 此次夜凝紫回了苏府,吴玥兰心里自是有些不舍,可也不能失了身份,去说那些肉麻的话。 她心里清楚,其实她和夜凝紫本就是一样的人,硬要说区别,不过是一个不能说,一个不会说罢了。
第60章 苏平云 日头渐渐东移,眼见得便要日上三竿,吴皇后也不好再留着她,只好任她离去。 “郡主,方才姑姑来催了,说是苏府的车子已经在宫门口候着了。”青儿提着包袱,一路小跑跟在夜凝紫身后,喘着粗气催促道。 夜凝紫快步走出宫巷,出了宫门,只见一俊秀男子立于车前。 他身着锦衣,身穿白色云锦褂子,衣襟处和袖口用宝蓝色的丝线绣着祥云纹样,腰间束着一块云纹玉佩,配着靛蓝色的长裤扎在锦靴之中。 “二表哥。” 夜凝紫向他恭谨行了礼,他也忙向她回礼。 “我奉祖母之命,来接阿紫表妹回家,阿紫表妹快上车罢,祖母要等急了。” 来人正是苏府二少爷苏平云,是二房苏至意之长子,他还有个妹妹叫苏兰惠,棋术乃是临安众贵女中一绝。 “怎的不见大表哥?”夜凝紫四处张望一番,微微颦眉道。 她夜凝紫好歹也是官家钦封的丹柔郡主,亦是苏家之贵客,理应遣出苏家长房长孙苏平楠来接,否则便算是慢待。 不过夜凝紫也无暇计较这些,毕竟苏府内水之深,她前世早已领略过了。 苏平云微微皱眉,欲寻个由头将此揭过,便道:“大哥近日忙着科举,怕是无暇来接,还请阿紫表妹恕罪。” 提到“科举”二字时,苏平云面上闪过一丝落寞。其父苏至意是个商人,商贾之后,是不得参加科考的。 毕竟苏老爷子一向偏袒长房,苏大老爷年轻时就是草包一个,偏偏靠着老爷子的面子勉强入了仕途,这些年也只知道在任上混吃等死,没干过一件实在事。 苏二老爷年少聪敏,却只因是庶出,只被老爷子安排经了商。 长子入仕,次子经商。苏老爷子好大的算盘,只可惜苏至诚不仅自己不办实事,生了个好儿子更是败家。 前世苏平楠比他父亲更为愚钝,科举落榜后,苏老爷子四处奔走才为他谋得一个闲职。 本以为他会安生度日,领着俸禄日日闲散,谁知他竟迷上了堵钱。为此贪了朝廷不少银两,被御史台一道札子送进了大理寺。 官家因此动了盛怒,苏老爷子纵有通天的本事也保不下他的性命。 不过夜凝紫倒觉得他罪有应得。 苏平楠自幼便仗着自己长房长孙的身份欺压不少京中公子,传闻他还曾强迫民女,硬生生叫人家一个黄花姑娘做了他的小妾。纵使如此,苏老太爷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让苏平楠有个好母亲秦云淑。 秦云淑可是当今左相秦言的独女,自幼便是秦言的掌上明珠。 秦相近来深得官家器重,成了前朝独掌风云的相公,自南迁以来,官家一有要事,便第一个问他。秦相的四个儿子皆在朝中身居要职,眼见得秦家家势正呈如日中天之势,苏老太爷自然不可不敬。 夜凝紫轻叹一声,只怕苏老爷子到如今都没意识到,苏家这般经营,怕是终有一日会日落巫山罢。 苏平云见夜凝紫迟迟不动,面上露出愧疚之色,一只手抚着脑后,道:“阿紫表妹莫要计较,是二表哥的不是,只是现下祖母还在府上等着呐,我们还是快些上车罢。” 夜凝紫一回神,微微笑道:“不怪二表哥,是阿紫昨夜未曾歇息好,有些迟钝,让二表哥误会了。” 苏平云立即面露愁色,苏府中唯属他温文尔雅,平日里待人极为温柔,自然是有些担忧。 夜凝紫快步上了马车,马车摇摇晃晃,她不一会儿便生了些困意。一路上,只听苏平云不断交待车夫,命他开得稳些,莫要惊扰了夜凝紫歇息。 所幸苏府离宫中不算远,无需渡河,马车便横在了苏府门前。 夜凝紫揉了揉眼,掀开了车帘子,映入眼帘的便是苏府的红木大门,牌匾是苏老太爷亲笔题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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