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已如北狄人之手,一行人不敢进城,便只好在山中落脚。 山贼铁骑见穷追无望,在山中死守数个时辰,才缓缓离去。 一路上众人一路拼杀,损失惨重,只好先做修整,救治伤员。 清晨,夜玉龙一早便带队觅食去了,剩夜凝紫守着阵地。毕竟昨日逃得匆忙,随行粮食行李都未带来。 昨夜一阵奔波,到底是疲惫,今日众人便起得晚了些许。 谁知她一睁眼,便闻得清香阵阵,顷刻之间香气弥漫,伴着一行人分外劳累,此刻皆化为垂涎三尺,腹鼓阵阵。 夜凝紫揉揉眼睛,见昨日那白衣小郎君正用树枝生着火,串了两个馒头正烤着。 “姑娘醒了?来吃些东西罢。” 少年面上带着灰,却掩不住他那张白皙秀丽的容,一双清眸遥遥若星辰,清清若流水,语气柔和,尽显温润。 见夜凝紫盯着他的馒头不说话,便轻笑道:“是在下随身带的干粮,为报姑娘昨夜救命之恩,若姑娘不嫌弃,还请用罢。” 夜凝紫昨日一日未进食,此刻已是饿昏了头。只见她拿起那馒头,便啃了起来。 “多谢,郎君也吃!” 说罢她抬眸看了看剩下那馒头,示意他不必拘束。 “不了,还是留给公子罢!”少年挠着头,委婉地笑了笑。 “不必,兄长功夫了得,定能猎到荤腥。” 夜凝紫转念想起前世今生从未结识此人,毕竟也曾共患难,本着交个朋友的心思,便问了他性名,家居何处。 少年轻咳一声,微微思量一阵,才缓缓开口。 “小生宋白草,字子掣,本是汴梁人士,前几年北狄攻城,本欲向南逃,谁知途中遇上了洪灾,被大水冲至此处。见塞北百姓热情,便暂且留了下来。 “几年间蒙受照料,如今学有所成,中了举人,愿进京赶考,造福一方。” 夜凝紫唏嘘一声,她垂首看着身前火星点点,不免生了些哀叹。 如今的临安可不比汴梁,科考更不比上盛世。 官官相护,层层贿赂之下安能招来什么才子?可怜他们空有满腹经纶,只苦于未有门路,只得一生怀才不遇。 夜凝紫前世对前朝要官也有所了解,只是从未见过叫宋白草这般才子,想来应是前世名落孙山,报国无门罢了。 她本欲一语道破,但见他说起“造福一方”这四字时,难免心有不忍。 少时她也曾妄想改变着世道无情,可惜她终究还是妥协于命,一生困于囹圄不可解。 现如今她自是不愿让少年像她这般弃了志向,只能竭尽所能帮衬着,兴许能让他这明珠不再梦尘。 “宋郎君既是要进京,不妨与我兄妹二人同行,在下夜凝紫,此番亦是去往临安,郎君可放心随行。” 听了夜凝紫一番言语,宋白草本不愿继续麻烦救命恩人,刚想推辞,见夜凝紫眼神坚定,便就此应下。 北边不安宁,就连官道也不甚好走,实是不如结伴而行,兴许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一个烤馒头倒是垫了垫夜凝紫之腹,也让她有了力气,好报复仇人。 此时天还是朦朦亮,趁夜玉龙还未归,夜凝紫快步向夜燕燕帐子走去。 只听“哗嚓”一声,夜凝紫健步踏入夜燕燕帐中,将她吓得一激灵。 帐中此时犹如寒风阵阵,似锋利刀刃般一寸寸紧逼着,让夜燕燕不停战栗。 只见她两眼淤青,想来定是料定自己会遭夜凝紫报复,便紧张到一夜未眠。 “姐姐可是来问罪的?”她语气微颤,应是极其恐惧。 毕竟自己前日为了保命竟将夜凝紫一把推开的前因已经发生,若夜凝紫出了什么意外死无对证才好,她倒可以将责任撇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她完好无缺的回来了,不免让她心生畏惧。 夜凝紫停在那里不再靠近,只是静静着欣赏夜燕燕此刻的表情,想到前世次次陷害欺辱她的仇人竟有这般面容,不免心生畅快。 “姐姐,昨日是容儿那丫头太过放肆,我已经将她处置了,姐姐消消气!” 夜凝紫环顾四周,不见容儿身影,便猜到她怕是已遭不测,不免紧握拳头。 她未想到夜燕燕竟为了脱罪推了自己的小侍女出来,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斩杀千次都不为过。 只见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夜燕燕的衣领,竟将她一路拖入谷中一处乌池中,一把推了下去。 夜燕燕此时满面惊愕失色,费力边扑腾在污水中,边可怜巴巴地求饶道:“好姐姐,饶了我吧!” 夜凝紫可不吃她这一套,转身便要走,眼见得夜燕燕身上渐渐沾满了污泥。 好在水不深,她扑腾得手脚皆麻,这才终于冲出乌池。 她趴在石头上,单薄的衣衫此刻已然全然湿透,雪白长衫沾满泥污,一股臭味弥散开来。 她趴在夜凝紫身前,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她,仿佛是在乞求她放过自己。 夜凝紫不屑一顾她那虚伪模样,只道:“回去之后,你知道该怎么说。” 二人回到营地,此刻夜玉龙正在营地等候,见了夜燕燕这副模样,便关切一问。 夜燕燕刚想开口,却被夜凝紫强了先。 “是燕燕太过顽皮,非要道那污水池中勾那莲蓬,可惜莲蓬没勾到,反而跌入池中,凝紫费了好大劲才将燕燕救出,实是不易。” 夜燕燕眉头紧皱,她自觉夜凝紫此刻乃是全家之宠,不宜得罪,只得打了牙往肚里咽。 “罢了罢了,燕燕快些回去罢,莫要冻着了。”夜玉龙捏紧鼻子,臭味实呛人。 夜燕燕忍着泪,却趁无人在意之时恶狠狠地瞪了夜凝紫一眼,暗暗立誓待自己有朝一日飞黄腾达,定要将她狠狠踩在脚下。 夜凝紫面上却是笑意难掩。想到前世十年磨难,一刀斩杀了她实在太亏,她定要一步步践踏她的尊严,让她经历一遍自己前世所经历的一切。 前路漫漫,为时尚早。
第12章 旧情寒 前世--绍兴二十八年 那年冬,滴水成冰,格外严寒。 恰逢除夕夜,东宫一片热闹,忙碌了一年的宫人皆领了月银,欢天喜地庆年守岁。 鹅毛大雪,伴着红绸滚滚显得格外喜庆,宫门外亦传来阵阵鞭炮声。 唯有宜春坊此刻冷冷清清,未曾布置。 太子妃夜凝紫平日节俭朴素,从不戴金饰,况且今年中原大旱,南杭鱼米之乡亦受波及,夜凝紫便以身作表率,节衣少食,即便是庆岁也不愿过于铺张。 可偏偏这样一位爱国爱民的太子妃,却偏偏受到太子冷眼,嫌她过于朴素,毫无彰显大安盛世之相。 相比之下,众妾室便是个个雍容华贵,吃穿用度极其奢华,特别是芳华苑的夜美人,一日的花销堪比夜凝紫一月。 “娘娘,宫宴已启,我们……”翠儿匆匆行至夜凝紫身前,缓缓道。 整个殿中唯有夜凝紫桌前点了一支蜡烛,灯火灰暗,殿中几近是漆黑一片。 翠儿跑得匆忙,竟不甚绊住了脚,眼见得便要摔倒。 夜凝紫听闻不对,立即伸手将她揽住,这才让她未着地。 三娘心一悬,转而又放了下来,叮嘱道:“傻丫头,别光顾着跑,看路呀!” 翠儿有些无措,小心翼翼道:“是吴总管问咱娘娘赴宴否,翠儿不敢耽搁,这才急了些。” 夜凝紫看着翠儿这般委屈巴巴的模样,不忍听三娘再细说,便把罪责一把揽过。 “三娘你莫要怪她,是凝紫省灯油,只点了一盏灯,竟险些让翠儿栽了地,是凝紫之错。” 说着,她眼神中似是闪过一阵落寞,语气渐渐凝噎。 三娘最见不得自家小姐这样,便轻轻安慰道:“怪不得小姐,还是翠儿不长眼。” 夜凝紫轻叹一声,似是忆起这世道无情,穷坚这一片丹心,真是十分不易,万般苦楚。 她看了眼窗外的那枝小桃树,光秃秃的,已快被鹅毛大雪压断了枝条。 她抬眸转而看向福苑,闻得鼓声阵阵,应是众人贺岁庆年,礼乐不断。 “三娘,陪凝紫赴宴罢。”她站起身,轻声对三娘道。 三娘先是微惊,转而又轻叹两声:“娘娘不是最不好揍这些热闹吗?怎的今日就想去了?” 夜凝紫眼神中似是闪过一丝微光,不过片刻,便又被黑暗吞噬,终是不再。 只听她缓缓道:“凝紫毕竟是这东宫主母,到底是要拿出些威势来的。” 身为东宫主母,却默默无闻,遗世独立终是无可奈何的。 宴上丝竹阵阵,待夜凝紫赶到,众嫔妾皆已落座,可主座却是已有了主。 “姐姐怎么来了,也不跟妹妹说一声,妹妹好添张桌子。”夜燕燕坐在主座上,见夜凝紫来了也不行礼,傲慢道。 “本宫好歹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妃,怎么?不配坐你这主位?”夜凝紫抬眸瞪上夜燕燕那张娇媚之颜。 “谁都知道姐姐不喜金银,平日里素着便罢了,今夜除夕,何故也穿着这粗布麻衣?若真坐了主位,叫下人瞧见了,定会觉得我们太子殿下亏待了姐姐,丢了太子颜面。” 她语气轻柔娇媚,听了只让人生厌。 夜凝紫走上前去,见夜燕燕仍不相让,便轻叹一声,唤了两侍卫来欲将她抬下去。 “大胆,得罪了本宫,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两侍卫犹豫不前,毕竟一个是圣上亲封的太子妃,一个是太子殿下身前的红人,两个都是不好得罪的主。 见两人不动,夜凝紫只好亲自上前,欲将她拉下来,妾室占主位本就不合规矩,若传了出去,恐怕不仅有损太子声誉,就连夜燕燕也会背上个惑主之名。 可夜凝紫念及她亦是也是夜氏中人,不舍得下死手,谁知她竟一下子瘫坐在地。 此时太子正好赶来,见瘫坐在地地上的夜燕燕,便快步护在她身前,将身上长袍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望着她那两眼泪汪汪的可怜神色,自是万般心疼,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地上这么冷,快起来罢。” 说罢,他便张臂欲扶夜燕燕起来。 只见夜燕燕立马抓上他的双臂,装作无力道:“殿下恕罪,是姐姐用力过度,不慎伤到了妹妹的脚。但姐姐也是为了殿下着想,殿下莫要重罚姐姐才好。” 太子齐阑转而看向夜凝紫,见夜凝紫不语,便认定了是她做的。 “一国太子妃无德,是要罚,那便罚奉一月罢。” 夜凝紫一垂眸,自知眼前人说什么都不会相信自己,便不再解释。 身后三娘此刻却是替自家小姐焦急万分,怒道:“殿下何故听这贱人一面之辞?我们娘娘只是想拉她一把,是她自己矫情!” “住口!”齐阑身边的吴公公伸手便要掌嘴,却被夜凝紫一下拦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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