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国虽多山林,但土地肥沃,只是羌人不善耕作,所以一直没能发展起来,转而想吞掉武安南边现成的肥沃土地。” “既然羌国能对我们动手,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只要吞下羌国,加以发展,定然会成为武安又一片良田。人口与粮草的问题都将迎刃而解,还解决了西南边境不安稳的因素。” 说着,孟舒澜将地图一展,指尖自羌国皇庭往上,“而且拿下羌国之后,武安将直接越过荒漠,自羌国境内挥兵北上,对西戎皇城构成威胁。” “西戎跟我们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他们就算有再多人,也终是会青黄不接的。要是这次能直接将西戎大军全部吃下,对西戎绝对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我们也就能得以喘息,得到发展的机会。” “但大梁不一定就见得我们起来,所以才最好是能赶在大梁军队反应过来前,把羌国拿下。” 说罢,孟舒澜却是又放低了声音抱怨了一句,“其实我是只想要大梁的粮草,不要大梁的援兵的。碍事。” 本来还觉得孟舒澜画的大饼有点儿香的众将,在听得他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突然觉得不是很靠谱。 “若能吃下西戎这支大军,拿下羌国确实对我们有利,但是我们眼下不过五万老兵,三万新兵,要想直接对战西戎十万大军,还要防备羌人偷袭。” 伍仁呈明利弊,“一旦失手,就可能全境失守。” “所以我们必须一击制胜。” 齐源清道,“海上情况难定,大梁的援军未必三四月就能到,但我们如果固守,最多只能到三月底。与其被西戎人耗到最后人疲马乏,不如趁着眼下还有一战之力,同他们打上一场!” “这我同意。” 刚还跟齐源清跳脚的殷丘这会儿却对齐源清的话表示赞同,“与其窝囊地缩在城墙之后跟西戎人拼消耗,最后被逼无奈地迎战,还不如主动出击,掌握主动权。” 说罢,殷丘又问白术的意见,“大哥,你说呢?” 白术抬睫同孟舒澜对了一眼,又垂睫想了片刻,道:“可以打。” “西戎先前才同我们打了一场硬仗,粮草人马的消耗都是巨大的;羌国遭了蝗灾,粮草上定然也难以支撑持久战,所以他们必然不会一直跟我们打消耗。” 白术又道,“此时对方按兵不动,显然是在等一个发兵的最佳时机。与其去猜对方会在何处大举进攻,不如引导对方按我们的思路前进。” “元帅放掉格洛,就是打的这个主意吧?” 孟舒澜闻言莞尔:“我这点儿小把戏果然瞒不过白将军。没错,我打算卖一个破绽给温哲茂。” “正如白将军所说,我们耗不起,西戎和羌人也一样耗不起,甚至因为西戎想要运送粮草到边境并不容易,他们会比我们更希望速战速决。” 对此,伍仁再次提出疑问:“西戎这次领兵的明面上虽然是温哲茂,但实际上却是西戎大将格桑戈罗,其用兵向来以谨慎出名。如此明显的陷阱,他未必会追。” “他不得不追。” 孟舒澜说得肯定,“格洛的驻军撤下来后,将对芽城进行增援。芽城将南可以名河为防线,与与莫兮城成联防之势;北可以滩涂戈壁为屏障,与洱郡联防。他非得要死磕芽城,绝对是吃力不讨好。” “他不追,我们就守,将大梁来援的消息放出去,军心大振之下,守上一月绰绰有余。但对方久攻不下,就必然会心浮气躁,露出破绽来,依旧是于我们有利。” 说着,孟舒澜顿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大不了等着大梁的军队到了,暂时放弃攻打羌国,等大梁人走了咱们再发难也一样。” 听着孟舒澜这俨然是将羌国视为了案板上予取予求的鱼肉的口气,众将或忧或喜心绪不已。 孟舒澜不知众将心中所想,只是继续先前的话道:“格桑戈罗要是追,顺名河水下,到双闸口。只要能攻破闸口防线,他们就能直取塔里尔。而塔里尔中有西疆最大的粮仓,一旦塔里尔告破,他们就能获得粮草补给,足以横渡香漳河,攻入内地。” “所以在利弊权衡之下,哪怕明知是陷进,格桑戈罗也绝对会追。而我们要做的,就是扎好口袋,叫他们有来无回!” “您可曾想过,格桑戈罗分军而行?” 白术指出孟舒澜计划中存在的漏洞,“我们的主要兵力,如今都在芽城、莫兮城,塔里尔中只有还在训练的新兵三万,老兵不足一万。对方只需要五万人,就足以对塔里尔构成威胁。” “再分出兵力去形成合围之势,塔里尔就相当于一座空城,格桑戈罗的先遣部队就能对塔里尔构成威胁。就算我们进行包夹,也不过是困住一支先遣军,格桑戈罗若是在此时从后方偷袭,最终被包夹的,是我们。” 白术的话无疑给热血上头的殷丘浇了盆冷水,但还不等他问怎么办,就听孟舒澜道:“所以塔里尔必须要顶得住格桑戈罗先遣部队的压力,营造出我们的确是收缩防线固守的假象,诱使格桑戈罗必须派更多的兵力进攻塔里尔,甚至不惜放弃对芽城的施压。” 白术皱眉:“压制芽城的兵力一旦撤离,随时都有回援的可能,格桑戈罗不会蠢到将所有人都送进口袋。” “若是这个口袋其实漏洞百出,又诱惑十足呢?” 孟舒澜反问,“西戎如果与羌国联手,会有多少人?我们又能腾出多少人来进行合围?而一旦击破西疆防线,西南防线也将不堪一击。西南防线下驻守的,是最有可能成为武安储君的人。”
第166章 势不可控 塔里尔的粮仓,香漳河对岸更丰富的物资,武安未来的储君…… 这些诱饵,确实值得格桑戈罗冒险了。 更何况对他们而言,深入兵力不足的西疆可能都算不上一场冒险。 “这是一场豪赌,赢了还有一场硬仗,输了就是死了都要遗臭万年。你当真要赌?” 白术沉着眼,目光凌厉地盯视着孟舒澜,“我们的胜算不足三成。” 孟舒澜却展颜一笑:“这一赌,绝对值得。” 白术盯着孟舒澜看了半晌,终是不再阻止:“你想怎么做?” “半个月后,格洛戈壁的驻军半数撤入芽城,半数撤入汾邯城,将塔里尔的人手压上丘机,营造固守假象。待西戎大军入局,引其入丘机城,随后莫兮城、汾邯城以及塔里尔三处同时发兵,在丘机对西戎大军进行围困。” 孟舒澜简明扣要地说着自己计划,“莫兮城外和汾邯城外的两处闸口,既是防守西戎大军的第一道防线,也可以反过来成为阻隔西戎退路的战线。” 不是什么高明的战术,甚至是对方都能预见的策略,但却是进可攻,退可守,倒还算是稳妥。 如果到最后实在事不可为,只要三城联防,撑到援军到来倒也不成问题。 白术点头认可了孟舒澜的方案,道:“如此,便由伍仁率军驻守汾邯,齐源清、殷丘各领五千人与双闸口守军汇合,形成第一道防线。新兵三万半数留驻塔里尔防守,由我指挥。其余人等,由元帅您带领,前往莫兮城。” 按白术所说,由熟悉西南地形的伍仁南下汾邯,熟悉西北地形的孟舒澜北上莫兮城,征战多年的殷丘加上心思缜密的齐源清镇守双闸口死守,营造固守之势,白术领新兵坐镇塔里尔,在敌方攻入丘机后死守塔里尔,等待孟舒澜、伍仁率军合围,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但孟舒澜却摇头。 “论对西北形势的熟悉,白将军自然更胜一筹。” 孟舒澜道,“我既为主帅,自然该坐镇塔里尔。既然是要营造固守的假象,主帅自然不能挪位。” “一旦双闸口告破,丘机无处设防,敌军将直击塔里尔。新兵作战经验不足,你亦没有直接指挥新兵作战的经验,你留下就是找死!” 白术不同意孟舒澜留守塔里尔,“你要知道你是主帅。你若出了问题,对于全军士气都是打击。” “我若不坐镇塔里尔,就是直接告诉对方,我们设好了圈套等他们来钻。” 孟舒澜反问白术,“那我们做这布置还有什么意义?” 白术不答。 孟舒澜却继续说道:“只有我在塔里尔,温哲茂才会让人钻进这圈套里来。” “在他的印象里,我一直都是很怕死的。” 孟舒澜笑道,“有一道防线横在前面的塔里尔,才是我理想中的安全区。” 白术明知孟舒澜这话是在敷衍,但却没再开口劝孟舒澜。 诚如孟舒澜所说,主帅迁城,就是明摆着告诉敌人自己军中有异动,并不是可取之举。 “既然您执意留守塔里尔,那就让商鸣跟在您身侧。” 白术终究是让步了。 “这是自然。” 孟舒澜也是早有此打算,“商将军本就是塔里尔的守将,对塔里尔的形势最为熟悉,有他协助,便是只有一万多新兵,也足够撑到莫兮和汾邯的援军赶到了。” 听孟舒澜如此说,白术也算是放心了些许。 自此,整个反攻计划就此展开。 乾元四年三月中旬,商鸣与尹智明携格洛戈壁之后及名河沿岸的西疆百姓撤入塔里尔,格洛戈壁驻军开始撤离,至双闸口分道,将半数支援芽城,半数后撤汾邯。 格洛戈壁驻军撤离第三日,斥候来报,西戎与南川洲羌人在格洛戈壁组成大军,直追格洛戈壁撤离的军队,至双闸口。 白术及时调整战略,将本应支援芽城的半数格洛驻军,分编至双闸口防线,形成防御之势。 与此同时,格桑戈罗率军冲击芽城城门,洱郡守备营抽调兵力增援,格桑戈罗攻城未果。 温哲茂率西戎与羌人联合军队攻打双闸口,以名河水滚桐油入双闸口,以火攻之。 三月底,双闸口防线告破,大火一天一夜方歇。 齐源清、殷丘率残军退回塔里尔。 温哲茂驻军双闸口,未追。 格桑戈罗再次冲击芽城城门,芽城告危,莫兮城出兵增援;羌人自盲森及南川洲等地,对汾邯城及西南联防营发起进攻,瘴毒之下,汾邯城自顾不暇。 四月初,芽城、汾邯两处战况胶着,无力回援。 温哲茂发兵丘机,一日拿下丘机空城,挥兵塔里尔。 孟舒澜着人紧闭城门,固守城池。 四月中,大梁援军在余淮海域码头登岸。 “元帅,城中的粮食已经见底了。” 齐源清苦着脸同孟舒澜汇报,“再这么守下去不是办法啊!” 如今的形势同他们当初计划的,已经差出去很多,莫兮城与汾邯城的兵力被套牢,大梁援军海上遇到风暴,推迟到此时才登岸。 前有强敌,后无援军的塔里尔,已然成了一座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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