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宗正忙道:“这也不能怪太医正,这茄草被有心人处理的看着和虫草一模一样,你又不能每一样药渣都尝一遍,光用眼睛看,自然难以分辨出真伪来。” 庆宇帝也道:“不关你的事,你无需自责。” 太医正这才松了口气,静静退至一边听侯。 原本就在东宫忐忑不安的太子突然听见庆宇帝召唤,还是禁卫带队来请,心下更是一突,如果是正常召见,只叫一个太监来宣他就行了,根本用不到禁卫。 等随着禁卫来到了太极宫,见到跪了一地的太监宫女心里还虚着,等见到了摆在案上的药渣和太医正之后,他心里就开始发沉了。 庆宇帝一拍砚台,喝道:“太子!” 太子立即跪下请罪,求道:“父皇息怒,不管儿子做了什么,您都要先保重身体。” 庆宇帝听见太子要自己保重身体的话,心下更是凄凉,道:“大宗正,你来说。” 大宗正尽量不带任何感情的陈述道:“太子,有人供述说你派人在给陛下服用的药材中掺了相克的药材,是真的吗?” 太子忙呼冤枉:“父皇所服之药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怎么会有人往里面掺相克的药材,太医呢?太医煎药的时候都不查看的吗?” 大宗正道:“这里面讨了个巧,有宫女用心将药材掺入其中,不易察觉。先不说这个,你可认得此人?” 一个宫妇被拖上殿,太子定睛一看,面上慌张之色一闪而过,他张口结舌道:“是、是我母妃...原来宫中的..老人。” 大宗正:“她已经招供了,那种特殊处理过的药材,就是她出宫探望家人的时候,带进宫来的。” 这个宫妇一见到太子,就哭嚎着要上来厮打他,嘴里还在恨声叫着:“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 太子被她这癫狂劲儿吓了一跳,不住躲闪道:“你儿子的命好好的,要我还什么?” 这宫妇一心哭嚎,压根没听到太子的话,大宗正趁机道:“你拿她的丈夫儿子做要挟要她为你做事,你却事后过河拆桥,杀了她儿子的性命......” 太子恼羞成怒道:“你胡说什么,她的儿子就在我庄子里好好的活着呢......” 大宗正:“这么说,你是承认这宫妇的丈夫儿子都在你手里了?” 太子:“母妃宫中很多老人都在孤的皇庄里讨生活,她的丈夫儿子自然也在其中,哪里有什么要挟、害人性命,这里面一定有人在挑拨,大宗正,你可不能听信一面之词呐。” 大宗正问这宫妇:“你的家人是自愿在太子的皇庄中生活的吗?” 这名宫妇恨声道:“当然不是自愿的。奴婢原本在宫中服役已经期满,可以出宫回家与家人团聚,一起回乡过活了,偏太子扣下了奴婢出宫的契书,还将奴婢一家都接到皇庄上做苦役,若是奴婢不听太子的话为他做事,奴婢的丈夫儿子就性命不保啊......” 说着说着,这宫妇再一次绝望的哭嚎起来,显然她也知道,谋害皇帝性命不成,最后她和她的家人,只能黄泉路上相见了,这都是太子害的,所以一见面她才死命朝太子身上扑,发泄她的怒火和悲愤。 太子手指颤抖的指着这个宫妇说不出话来,但谁都能从他的脸上看到恐惧之色,大宗正继续问这宫妇:“你确定是太子指使你将炮制好的药材带进宫来的?” 这宫妇斩钉截铁道:“就是太子吩咐奴婢,将炮制的和虫草一般无二的茄草带进宫,有周统领做掩护,顺利辗转交给药典司的宫女,掺入药包中,给陛下服用的。” “你、你...你......孤待你不薄,你缘何要诬陷孤?!”太子目眦具裂浑身颤抖的指着这个宫妇质问道。 大宗正不管太子,忙继续问道:“周统领不是效忠与淑妃的吗?怎么竟是太子的人吗?” 这个宫妇道:“周统领是不是太子的人奴婢不知道,但奴婢在传药的时候,差点被禁卫发现了,是周统领及时将那个禁卫叫走,奴婢才得以脱身。而且,奴婢可以肯定,周统领一定是看到奴婢身上有夹带了,但他并没有盘问。” 大宗正问周席:“周席,你到底是效忠于谁?!” 周席此时也蒙着呢,他看着这个宫妇失声道:“你不是三皇子的人,你是太子的人?” 这个宫妇道:“奴婢从入宫开始就在先贵妃宫中做事,先贵妃薨逝之后,又为太子做事,先贵妃在的时候,咱们可没少帮着贵妃对付淑妃,三皇子小时候也在咱们手里吃了不少亏呢,三皇子见了奴婢,恐怕会找个由头除去奴婢吧?奴婢又怎么会是三皇子的人?”先贵妃就是太子的生母。 这宫妇说的这一番宫斗的话,可谓是十分实诚了。 周席听了,不由失神自语道:“那...那......” “那什么?周席,你说清楚!”大宗正急问道。 周席抱着脑袋有些错乱道:“我、我不知道,乱了,都乱了,我不知道,你别来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周席混乱不已,太子却是像是恍然大悟一般,指着这个宫妇道:“原来如此,你已经暗地里投奔老三了,你这是听了老三的指使来污蔑本太子的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不管怎么样,他都不能背负弑君弑父的罪名,能推,还是推给死对头,自然要顺势往外推。 这个宫妇闻言,大声喊道:“本来就活不成了,奴婢也敢说些掏心窝子的话了,太子,你不用将奴婢急着往外推,奴婢一家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奴婢拍着胸脯说句公道话,即便太子你等不及继承皇位,你也不该害陛下的性命啊,陛下是君,更是你的父亲,你竟然使人毒杀自己的亲生父亲,你猪狗不如啊太子!” 这个宫妇说完这些话自觉心里十分的痛快,看着太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的样子竟放声大笑起来,再次骂道:“畜生!谋害亲父的畜生,天打雷劈的畜生!!” 她形状癫狂,说出来的话更是如刀子一般能杀人,大宗正实在不敢再让她继续说话了,只能让人将她带下去。 太子跪在地上不住磕头,哭道:“父皇,父皇,那个宫妇她疯了,她说的疯话不可信啊父皇......” 庆宇帝的手用力撑在案几上,以此支撑住自己的身体,他呼哧呼哧的大喘气,哑声道:“太子,你可认罪。” 太子痛哭流涕,道:“父皇,儿子就是再不堪,也不敢担弑君弑父的罪名,父皇,求父皇赐死儿子,儿子不认!” 弑君弑父,这是多大的罪名,太子就是立即死在这个太极宫中,也不会认下这个罪名的。 而且,只有宫人的供词,并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一定就是太子本人做下的,只要太子咬死不认,庆宇帝顶多厌弃了他,却不能定他的罪。 大宗正见庆宇帝面色越发不好,就道:“陛下,夜深了,不如您先休息,等明天在审吧。”在大宗正看来,案子审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发落了。 而发落一朝太子,并不是庆宇帝三两句话就能完成的,需要和朝臣商议,当然,若是庆宇帝当做家事来处理,也可以将太子禁足宫中,再慢慢斟酌以后该怎么对他。 庆宇帝却是冷笑一声,将案几上的一道厚厚的折子扔给太子,道:“你自己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太子顿住哭声,捡起折子一看,顿时如五雷轰顶,将手里的折子像扔一个火炮一般一下扔的远远的,不住道:“父皇,这不是儿臣做的,这不是儿臣做的,父皇......” 大宗正见太子如此惧怕,比刚才被供词弑君弑父时还要惧怕几分,不由上前捡起被太子扔出去的折子,仔细一看,也惊住了。 这是一份详细的太子如何在之前赈灾中巧取豪夺,从曾家和苏家索要大笔钱粮的经过,这还不够,后面还详细记载了,太子指使何人,在何处截留了朝廷拨下去的赈灾钱粮,运往何处,这个地方做何用处...... 等等等等,事无巨细,细致的好像太子做这些事的时候就有人在旁看着,还拿笔一分不少的全部记录下来一般。 这,这—— 这可是一份实打实的罪证啊。 弑君弑父的话的确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就是太子坐下的事,但这份奏章可以。有了这份奏章在手,完全可以按图索骥,将太子的一切确切罪名给定下来。 这也难怪太子看了这份奏章之后如此失态恐惧了。 庆宇帝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回,不再看这个让他伤透了心的儿子,下令道:“太子禁足东宫,无召不得出,郭继业,你即刻带禁军去围了江陵郡王府,不得放任何一个人出入王府,有擅闯擅出者,不用回朕,即可斩杀!” 郭继业领命而去。 留下大宗正战战兢兢的看着庆宇帝,他忘了,这奏折上除了写了太子做了些什么,还写了三皇子做了些什么,这一下栽了一个太子一个郡王,这封奏折,到底是谁上的? 简直是夺命奏折啊! 庆宇帝沉声道:“明日升大朝会,朕一定不会姑息所有插手赈灾钱粮的人,一个都不会!” 范斋忙传令下去,让人去给各朝臣府上送信,明日要升大朝会。 就在夏川萂和老英国公等的无聊有一搭没一搭的下棋的时候,突然外头街道传来清晰的马蹄急速踏在青石板上的声音和行伍行军快速奔跑的声音。 老英国公倏地起身,透过漆黑的夜空望向看不到的街道,道:“出事了。” 夏川萂也起身批上大毛衣裳,沉声道:“去看看。” 老英国公吩咐下去:“去各房叫人,都别睡了,起来拿好刀剑护卫府邸......” 老英国公一路走一路吩咐,夏川萂也闷头往前走,在自己院子通向的侧门旁看到了身背箭壶手持弓箭的郑娘子。 夏川萂:“师父。” 郑娘子看她手里拿着一柄宝剑,点头道:“站在我身后,我护着你。” 夏川萂:“好。师父,外头怎么了?” 郑娘子道:“应该是有禁军在奔走,就是不知道是朝哪个府邸去的。” 老英国公听了一会,猜道:“听方向,应该是向三皇子府去的。” 夏川萂一听就明白了,道:“应该是陛下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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