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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戚瑀听了萧洛的长篇大论，神色无甚变化，只问：“你希望我进入朝堂吗？” “当然希望了，阿瑀，我知道你小时候过得不好，因此对宫城中的生活和人们十分抵触也是正常的，你也不容易，但是不能就为了这个，让自己的才能埋没了。” 梁戚瑀微微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小时候过得不好？” 萧洛干笑一声，“我，那个，猜的。”她其实想说全京城听过点皇家八卦的人都知道了。 梁戚瑀应得很轻松：“好呀，我答应你入朝堂便是了。” 也因为他说得太过轻松，萧洛反而不太能接受，她直觉梁戚瑀没搞清楚状况，作为皇子进入朝堂厮杀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又不是上街吃饭，还能说入就入吗，“你别答应得这样快，你要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进去，现下二皇子和三皇子还有支持他俩的世家，还有一堆自己啥也看不上但又被其他人看不上的言官，都把朝廷都塞满了，你得想办法才能挤进去。” 梁戚瑀始终没有丝毫紧张，笑道：“洛洛对朝局甚是了解，可愿助我？” “那是当然，我不助你还能助谁。但是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吗？可得先稳住了我父亲再做他算，不然他一个冲动将我许给了别人，我和你都白忙活了。” 梁戚瑀说道：“如今局势未明，萧将军暂时不会冲动，洛洛且放心。你说得对，要入朝堂不易，除了父皇的应允之外，还要让各方势力觉得我没有威胁，我才可没有太多阻碍地顺利推行我的计划。言官不足为患，皇子入朝堂是我朝多年惯例，他们不至于反对，且他们本身就是出身低微，没什么立场以我的身份做文章。三皇兄那边也无事，那么只剩下二皇兄了，也就是曹丞相为首的一方，曹丞相倒是块难啃的骨头，精明且位高权重，在文官中一呼百应，又是淳贵妃的伯父，与二皇兄关系紧密。但他有一点劣势，他年事已高，很快就要致仕，他的位子是个香饽饽，有的是人争，他们相争，渔翁便可得利。” 梁戚瑀一副城府极深的模样，比在课堂上和吕先生辩论更添了十分的凌厉，萧洛颇为惊喜，想自己大概真的押对了宝，梁戚瑀的确是有政治才能的人。 梁戚瑀看萧洛在发呆，问道：“怎么了？我吓着你了吗？” 萧洛忙摆手道：“不会不会，你这样就很好。但是你为什么说三皇子那边无事？” “我与三皇兄有过些合作，他对我不会怀疑，我决心入朝堂，他只会觉得我是想助他。正好，我也可以借三皇兄作挡箭牌，遮一遮我真实的目的。” 萧洛不知道三皇子对梁戚瑀是这么信任的态度，恐自己伤了二人之间的兄弟情，“阿瑀，你与三皇子很要好吗？” 梁戚瑀笑道：“一般般，他以为我是全心依附他。我在皇后宫里的那几年，常与三皇兄来往，费了很大功夫讨好他才能得他信任。现在看来，那时的功夫下得值当。” “三皇子待你如何？” “不怎么样，比起你，差远了。” 萧洛笑笑，“怎的扯到我身上来了。” 萧洛在梁戚瑀府中用过了午膳，梁戚瑀才将她送回家。 回到家，果不其然要面对萧圣竹的审问。 萧洛站在房门口，看着在房中坐着不知等了多久的父亲，疲倦地揉揉太阳穴。 “父亲，您怎么坐在女儿房中？” “你还问为什么？你才该说说，你今天为什么要跟六皇子出去，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要好了？” 萧洛故作无辜道：“六皇子不是问过父亲才带女儿出门的吗？父亲当时可是允了的。女儿就是出门散散步呀，女儿已经十几天没出门了，想看看门外风光，望父亲理解。且只不过是散个步，哪有什么要不要好的，小厮丫头都跟着，我在外面多数是同沁儿说话，和六皇子不过礼貌交谈两句，父亲莫要担心。” 萧圣竹哼了一声，继而问道：“那六皇子怎么受伤了？” 萧洛顿了顿，想父亲的消息真是灵通，“啊，那是因为波月湖边上在建观景台，台上的木料不知怎的滑落了，正好砸到站在台下的六皇子，六皇子流了好多血，可把女儿吓坏了。” 萧圣竹皱眉沉思，喃喃道：“这么巧？刚好他走到那里，木料就滑落……”又抬眼看了看萧洛，她出去一趟受了惊吓，脸色不太好，看上去比早上出门时还虚弱，萧圣竹不免要顾惜她，“洛儿，先歇息吧，待会儿让大夫来看看，近几日都别出门了，在家里好好养一养。” 萧洛听父亲这么一说，倒真觉得倦意排山倒海地涌向她，已快要将她淹没，她累得摇摇欲坠，送走父亲后，换了衣裳，挪回床边，扑通一下倒在床上，踢掉鞋子，拥着被子，沉沉睡去。 萧圣竹知晓梁戚瑀受伤是因为皇上知晓了这个消息后，派了太医去梁戚瑀府上为他治伤，还赐了一大堆补品，又命萧平英带人去波月湖观景台查明情况，如此大动作，朝中已无人不知梁戚瑀的伤了。 皇上竟是比想象中要更加在意这位六皇子，这倒是出乎萧圣竹意料的，他从中嗅出了一点怪异。可是萧圣竹一下子看不清这意味着什么，又是否会影响他。 萧圣竹与梁戚瑀因战马事宜接触得不算少，梁戚瑀其人，他看不透，几乎没看到梁戚瑀脸上除了笑之外的第二种表情，但要说梁戚瑀好相与吧，也不是，这个人一来就给了他下马威，直接说出了往年经过俞瑾阳之手的战马生意的真实数目，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朝廷的战马生意握在兵部和户部两部手里，兵部的主意俞瑾阳打不了，只能通过他这一条线来操作。他已经同俞瑾阳言明梁戚瑀知道他们在战马一事上吞了不少钱，但俞瑾阳有靠山，不将梁戚瑀放在眼里，可他呢，他若是有个什么意外，俞瑾阳会不会费力保下他。 萧圣竹背着手皱着眉头在家里花园走着，觉得自己或许应当趁梁戚瑀插手战马买卖的时机，从俞瑾阳那里退一退了。
第九章 神佛 萧洛重回阳世后就不怎么敢去碰触与怪力乱神相关的事，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当场收回地府。 可在一位每逢初一十五都要到庙里上香的母亲的统治之下，萧洛再怕，也逃不过被母亲拎着后脖颈去面对满殿神佛的命运。 萧洛双手拿着三根香奉于额上，低眉敛目低声语，不断地求神明不要突然收了她的魂，不要把她抓下地府，至少等她把这辈子过明白了再说，而后拜了三拜，上香，双手合十鞠了个躬，便退到了后面。 萧洛只觉前方与两边高高在上的巨大神像与佛像都在注视着她，心里不自在，抬眼看母亲仍在佛前专心念经，就趁母亲不注意，悄悄往外溜。 正当萧洛抬脚跨出门槛时，天上突然打了一道响雷，萧洛吓得整个人跳了跳，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天，只见来时晴空万里的天已变得乌云密布，不时有闪电现于云间。萧洛抚着胸口，顺势往外走了一步，又是一道响雷在耳边炸开，天更黑了。 沁儿忙道：“姑娘，好似要下大雨了，还是回殿里吧，姑娘可不能再淋雨了，上回淋雨淋出一场大病呢。” 萧洛随口道：“哦，好。”便转身往回走，跨过门槛，走进殿内，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不禁目瞪口呆愣在原地，方才还乌漆嘛黑像锅底的天竟开始慢慢放晴了，厚重的云散得差不多，天空蓝蓝的底色逐渐显露。 心里没鬼的人看到这种景象只会认为是天气多变不可预估，最多感叹两句，但在心里有鬼的萧洛看来，这分明是老天爷在警告她，让她好好留在佛殿里，不许对神佛无礼，否则就降一道雷劈死她，把她立即抓去地府受刑。 萧洛心中大骇，脊背发凉，忙扑到母亲身边，喊道：“母亲！我要给佛祖供灯！” 萧夫人被抱着她胳膊粘她粘得紧紧的萧洛弄得一头雾水，挂着一串佛珠的手在萧洛背上拍了拍，“洛儿，母亲已经为你供了灯，供了好几年，一直都是不灭的。” 萧洛一把握住母亲的手，将那串佛珠也拢进手里，一脸激动地说道：“母亲，我现在要自己供灯，供养佛祖怎可借他人之手，哪怕是亲生母亲也是不妥，还是我自己来吧。” 萧夫人顿感欣慰：“那是最好，洛儿长大了，都知道要侍奉佛祖了，真是佛祖保佑啊。” 萧洛在住持的指点下，净手，备灯，倒香油，点灯，奉灯，一共在佛前亲自供了五盏灯。 这般忙活一顿后，萧洛挽着母亲小心翼翼地再迈出佛殿的门槛时，天上已不见异样。 萧洛偷偷松了一口气。 从此萧洛成了一个虔诚拜神佛的人，初一十五必跟着母亲到城中的重恩寺上香，平时听说附近有哪间寺庙十分灵验的，也会不怕颠簸地跑过去，诚心参拜。 梁戚瑀不知道其中底细，只道是萧洛以参拜为借口出门，想与他相见，于是便积极地响应，萧洛若是独自一人外出到哪间寺庙，他基本上会直接到庙里找萧洛。 但去了几次后，梁戚瑀发现萧洛是真的想去拜佛，并不是想把心思花在他身上，很是疑惑：“洛洛何时这般虔诚信佛了？” 萧洛尴尬一笑，“这由不得我不信。我做了件亏心事，怕被雷劈死。” “什么亏心事如此严重？” “这是我与诸天神佛之间的秘密，你一介凡人，怎可听去。” 梁戚瑀抿嘴笑笑，牵着萧洛的手在寺中松林散步。 “洛洛。” “嗯。” “我本来是不喜欢拜佛的人的，但你是个例外，看着你，就觉得你做什么我都很喜欢。” 萧洛有点害羞，只问：“为何不喜欢拜佛的人？” “因见多了诚心礼佛之人做蛇蝎心肠之事。” 萧洛想起梁戚瑀说过皇后信佛，“你是在说，皇后娘娘？”萧洛曾假设过梁戚瑀悲惨的童年，如今真的听他透漏了点端倪，又觉心疼，“皇后待你很不好吗？” 梁戚瑀耸耸肩，“皇后善妒，容不下别的女人，更容不下她们的孩子，我的母亲有点小聪明，能哄父皇欢心，因而皇后不喜。在母亲病故后，皇后亲自向父皇求请要抚养我，便是为了让我在她眼皮底下受罪。皇后宫里的佛堂，我不知在里面跪过几个昼夜了，后来我一瞧见佛像就生厌。” 萧洛连忙捂着梁戚瑀的嘴，做贼心虚地瞄了瞄天上，见无甚异动，才松开，“可不敢说这么不敬的话，与佛像有何相干，是皇后要折磨你。”萧洛又道：“那皇上怎么说？他就看着你被皇后折磨吗？” “父皇大概能察觉一些，但具体的不知。父皇子嗣不多，他有提醒过皇后要善待我，可我毕竟养在皇后宫里，不是养在父皇跟前，很多事情父皇也爱莫能助。父皇虽为九五之尊，亦有许多不得已之处。且从大体上而言，我也是平安长大了，父皇怎会责备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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