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不闻叹了口气,她垂下眸子,看着那漫长漫长的长安道,语气清冽稳重。 “宋谨言,你总要独当一面的。”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像是教导,循循善诱。 “我能为你做的事情,已经很少了。” 她已不是长安王,没了身份与地位,她即便想为宋谨言遮风避雨,也很难做到了。 更何况…… 天地之大,她热爱了半辈子的自由,不想总是被这皇权束缚手脚。 “宋谨言,你是一个合格的君王。” 少女声音清浅温柔:“你会做得越来越好,曜云也会越来越好的。” “宋谨言,但凭本心。” 月光长长。 秦不闻将宋谨言带到了文渊阁。 刚走进庭院,长青一眼就看到了背着宋谨言的秦不闻。 此时的宋谨言已经酣然睡去,整个脑袋重重地搭在秦不闻的肩膀上,脸颊绯红,染了浓重的酒气。 “姑、姑娘,您这是……” 长青瞪大了眼睛,急忙帮着秦不闻将宋谨言放下来。 秦不闻揉了揉肩膀,笑着开口:“在王府看到他的,劳烦长青大人把他送回皇宫吧。” 长青愣了一下,受宠若惊地搀扶着摇摇晃晃的宋谨言,他刚想说些什么,正堂内,季君皎披着一袭月色,朝这边走来。 “大人……”长青朝着季君皎抱拳躬身。 男人一袭墨绿色长袍,眉眼疏朗,端的是翩翩公子的风度。 他缓步走到秦不闻面前,看了一眼醉酒的宋谨言,目光便又移到了秦不闻身上。 烛光从正堂外漏出来,男人逆光而上,背影宽厚,宛若济世的神明。 “备马车,送陛下回去,”季君皎淡声吩咐道,“不要声张,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长青会意,躬身行礼道:“是,属下遵命。” 长青搀扶着醉酒的宋谨言告退。 庭院深深,一时间只剩下秦不闻跟季君皎两个人。 秦不闻从长安王府搜罗来了一堆小物件儿,决定明天趁着文武百官上朝的功夫,将这些东西都塞到一些朝臣家里去。 然后她必须找个由头,让大理寺能去搜查各个大臣的府邸才行。 思及此,秦不闻的目光落在了季君皎身上。 ——眼前不就有个现成的大腿吗? “首辅大人,清越说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季君皎端正地看向前方,听到秦不闻的话,才缓缓垂眸,目光落在了少女身上。 少女眉眼弯弯,笑起来的时候很有灵气,像是一只狡诈的狐狸。 ——一般她露出这种表情时,便是要算计人了。 季君皎会意,却也只是微微颔首:“嗯。” 不知道是不是秦不闻的错觉,她总感觉,季君皎看到宋谨言后,脸色就有些不好看。 “那……首辅大人不如帮我个忙,好不好?” 秦不闻笑得一脸“谄媚”,眉飞色舞,笑起来的时候,两边还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他不清楚少女又想到了什么主意,只是轻轻点头:“好。” 秦不闻眨眨眼,季君皎答应得太过轻易,倒是让她有些猝不及防:“我还没说是什么忙呢!” 季君皎淡声:“无妨。” 秦不闻便笑:“首辅大人放心,绝对不会让您难做的。” 季君皎没应这句,反而开口说了别的:“我今日去见了宫溪山。” 愣了一下,秦不闻眸光晃动一瞬,没接话。 男人也没在意,继续开口道:“我与他说明,你会留在文渊阁。” 秦不闻装作不甚在意地看着自己的脚尖:“他跟小鱼回去了?” 她现在担心的,是宫溪山和小鱼以为她有危险,不肯离开,平白拖累他们。 她这样问,却许久没听到季君皎的回答。 秦不闻疑心季君皎没听清,准备抬头再问一次。 可当她抬起头看向季君皎时,还不等她看清他的神情,那冷冽扰人的吻便衔住了她的唇。 夏日炎热。 季君皎周身却染着几分凉意,他一只胳膊拦住少女的腰身,将两人之间的缝隙挤压得干净。 另一只手抬起秦不闻的下巴,他垂下脖颈,任由少女瞪大眼睛,错愕地看向他。 “唔——” 反应过来的秦不闻正欲将面前的力道推开,便终于听到男人衔着她的唇,不太清晰地吐字道:“秦不闻,哄我……” 那落在他胸前的两只手微顿,秦不闻微微蹙眉,澄澈的眸中闪过疑惑与不解。 男人却只是垂着长长的睫毛,将少女整个人揽进怀中,檀香袭人,秦不闻身上沾了宋谨言的酒气,混杂在一起,秦不闻竟疑心她是不是要醉了。 他的吻算不上炽烈,甚至冷静得可怕。 他不满少女眸中的淡澈与清明,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觉又收紧几分。 温凉的唇擦过她的唇舌,秦不闻这才听到头顶响起清冷又带着几分控诉的声音。 “秦不闻,先哄我……” “你知道该如何哄我的,不是么?” 那清明的眼中终于染了几分无奈的笑意。 ——所以季君皎这家伙,是在生气她刚刚先询问宫溪山跟小鱼的情况,没先想到他? 这生的哪门子的气啊? 心中虽然有些哭笑不得,但秦不闻还是从善如流地抬头踮脚,从被迫承受,到主动迎合男人落下的吻。 少女娇笑一声,眉眼间像是有红莲盛放,美不胜收。 “季君皎,我之前养的小犬,才会这样又咬又凶。” 似乎是不满少女的“安抚”,季君皎掐了一下秦不闻的后腰,少女娇娇地惊呼一声,却是倾身环住了季君皎的脖子。 她笑,明眸皓齿,却是躲开季君皎再次袭来的吻,语气温柔又娇媚:“大人,您托清越转告我,天塌下来,有您顶着?” 他不清楚她为什么突然说到这里,却只是闷沉地“嗯”了一声。 秦不闻笑意更深:“那我若是真的翻了曜云的天呢?” 季君皎将下巴抵在少女肩膀,语气清冷:“你不会的。” 得,还挺了解她。 可下一秒,肩膀上的男人又缓缓开口:“即便你会,我的承诺依然有效。” “秦不闻,季君皎从不食言,我答应过你的。” 他从与她在一起时,便一遍遍地向她保证过,不会食言扯谎,不会欺瞒哄骗。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想让我帮什么忙便开口,”男人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语气清润,“秦不闻,你不必虚与委蛇地设计引我上钩。” 她听到男人清朗又坚定的一声轻笑。 “是我自愿入局,不肯独善其身。”
第297章 他哪里还有什么“本心” 他似乎总是那般坦荡地向她展露自己的心迹。 不加以隐藏,不屑于虚伪。 君子坦荡荡。 那样赤诚又炽烈的心迹,将秦不闻的虚张声势衬托得格外渺小。 她分明清楚季君皎的心思。 但她如今这人嫌狗憎的身份,不可能跟季君皎在一起。 过往种种,秦不闻做事从不后悔。 即便再来一次,秦不闻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那是她作为无权无势的“阿槿”,能够想到的最好的谋划了。 即便这样的谋划,最后的结果是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秦不闻又看向季君皎。 月色似乎也极其偏爱眼前的男人。 水做的月光披在男人的墨发之上,如同镀了一层极淡的银光。 “所以,首辅大人,宫溪山和小鱼,到底怎么样了?” 她看他许久,最终却还是扯了扯嘴角,换了话题。 季君皎眸光浅淡,语气微凉:“他未出城,我替他与小鱼找了一座宅院,让他们住下了。” 秦不闻眨眨眼,虽然没说话,但那眼神分明是在震惊“你居然这么好心!?” 季君皎看着秦不闻,抿唇冷声:“我还要替他解蛊,他若是离开京城,会耽搁许多时间。” 秦不闻这才点点头,说的有道理。 “放心吧,”见少女松了一口气,季君皎凉凉地开口,“只要你在,我自然不会动他。” 这话说得……怎么好像那话本子里,争宠的大房正室? 不再多想,秦不闻明日还要出门“办正事”,便回了偏院休息了。 -- 紫禁城,寝殿。 宋谨言瘫倒在床榻之上,任由手边的婢女内侍侍奉他更衣洗漱。 他醉得实在厉害,躺在床上,伸出一只手,出神地看着。 周围是婢子与内侍贴身服侍,不敢发出一点响动。 宋谨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似乎闻到了自己身上熟悉又清浅的冷香。 “我今日又梦到秦不闻了……” 他声音不轻不重,却让在场的婢女内侍皆是一惊。 众下人面面相觑一番,又心领神会地低头不语,继续忙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这已经是陛下醉酒后,第无数次说自己梦到长安王殿下了。 天子圣心不可揣测,作为陛下的贴身下人,他们更不可能透露半字。 似乎也没等着有什么人接他的话,宋谨言莫名其妙地轻笑一声,看向不远处的龙烛。 “她告诉我,但凭本心。” 可是,他的本心是什么呢? 过得太久了,宋谨言都不记得了。 皇位太高太冷了,他日复一日地待在上面,许多事情都忘记了。 偌大的寝殿,又是一片冷寂。 许久。 “朕哪里,还有什么‘本心’啊……” 早在这夜以继日的明争暗斗,利益权衡中,被消磨了个干净了。 而如今,即便是侍奉多年的老臣病重,他也因为多方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我哪里还有什么‘本心’……” 宋谨言自嘲地笑笑,眼皮越来越重,最终缓缓阖上。 -- 第二日一早。 秦不闻换好了衣裳,季君皎去上早朝了,掐好时间,拿着一些小物件儿,秦不闻开始去“逛”各个大臣的府邸了。 最近曜云国泰民安,百姓安居,就连那些大臣的府上也多是戒备松散,没什么警戒心。 不过一个上午的时间,秦不闻便将物件都送得差不多了。 自从前几日离开京城后,宋承轩至今未回京。 所以他的府邸倒是好进,藏好了东西,秦不闻便去了瑞王宋云泽的府邸。 宋云泽最近的日子不算好过。 因着朝堂之上三权分立局势形成,宋承轩虽然有意皇位,但向来玩世不恭,没什么大谋略,所以对皇位的渴求倒也不算强烈。 倒是宋云泽,如今被打压势力,又不得不与贤王、首辅两方维持关系,假意周旋。 宋云泽本就野心极重,又自诩睿智过人,如今被压了一头,自然是处处不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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