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猛地对上傅司宁的视线,沉声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傅司宁抿唇,他看了秦不闻一眼,最终却仍是妥协地开口:“在死牢,情况……不太好。” 其实说“不太好”比较委婉,今日傅司宁去死牢见季君皎时,情状惨烈。 秦不闻的脸色冷得更深:“宋承轩和宋云泽,真是好样的。” 语气咬牙切齿,甚至还能听出几分冷厉的笑意。 傅司宁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大概也猜到季君皎让他来文渊阁的原因了。 “首辅大人应当是猜到你会回文渊阁,所以让我来看看。” 说着,傅司宁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到秦不闻跟前。 “这是什么?”秦不闻接过信封。 信封上没有一个字,书信被封得严密。 “季君皎给的信,”傅司宁垂眸,房间里仍旧没点蜡烛,两人就着夜色对谈,“他让我将这封信放在文渊阁书房,我还以为书信是给长青留的,现在想来,应当是你。” 季君皎将要被斩首的事情,秦不闻应该也知道了。 她如今来到夜探文渊阁,不论如何,是绝对起了要救季君皎的心思的。 “季君皎让我告诉你,”傅司宁一字一顿,神情严肃,“千万不要劫法场。” 秦不闻心口微动,拿着书信的手微微收紧。 ——有时候,她真的挺讨厌季君皎的。 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好像吃准了她的心思一样。 季君皎的原话,是对傅司宁说,不管在文渊阁遇见了谁,一定要告诉那个人,不要劫法场。 原本傅司宁还在想,应该也不会有人大胆到连性命都不要,真的去劫法场的地步,但是如今,当傅司宁看到来人时,又有些庆幸季君皎委托他的话。 ——如果是秦不闻,她绝对有胆量这么做。 秦不闻看着手上未拆封的信件,一言不发。 傅司宁知道她在想什么,叹了口气,缓声开口:“首辅大人比我入仕还要早,我虽不算了解他,但也肯定他不会就此认输,束手就擒。” “秦不闻,你若当真想要救他,最要紧的,便是不能给他平添麻烦,不是么?” 一句话,秦不闻的眼珠动了动,最终停留在了傅司宁的脸上。
第379章 阿槿吾妻 秦不闻的手上仍然拿着那封信,她翻看着信封,似乎是在猜测里面写了什么。 ——季君皎好像还从来没给她写过信来着。 “我不喜欢当麻烦,”秦不闻这样说,却又轻笑着开口,“可是傅司宁,他若是当真出事了怎么办?” 秦不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其实自己都有些惊讶。 她这个人最喜欢的,就是赌。 文人好赌,那种以小博大,众人瞩目的情形,是秦不闻最喜欢的。 但凡是赌,自然有输有赢。 秦不闻没输过。 但是现在,秦不闻却说“若是他当真出事了怎么办”。 ——关于季君皎的生死,秦不闻不想赌。 她甚至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去做赌注,但是季君皎的,秦不闻不想赌。 她突然发现,她现在好像没有以前胆子大了。 秦不闻自嘲地笑笑,却是又对上傅司宁的眼睛:“傅司宁,谁敢向我保证,季君皎一定平安无事?” 傅司宁拧眉不语。 是的,谁都不敢保证。 “我不会给他添麻烦,”秦不闻勾唇笑笑,“但我也不希望,有人找我的麻烦。” 这话威胁的意思很明显了。 傅司宁还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转移话题:“漠北内乱了。” 秦不闻抬了抬眼皮,并无多大的情绪转换。 漠北内乱,其实也在秦不闻的预料之内。 自从耶律尧接下了“水神”的旨意,开始挖渠引水,漠北子民对他的信服力便也随之加深。 这样做的后果便是,那位原本就根基不稳的漠北二皇子狗急跳墙,反了。 耶律尧根基牢固,又带着“鹰神”的旨意降生,带着“水神”的旨意寻水,天时地利人和,不是漠北二皇子能够匹敌的。 所以,这场漠北的内乱,应当是倒戈式的,秦不闻倒并不算担心。 只是想到漠北如今内乱,秦不闻拧眉道:“如今耶律尧自顾不暇,应该抽不出兵力来镇压双王的。” 宋谨言的御林军原本也是能够平反镇压的,只不过前几日不知道什么原因,宋谨言将精锐部队都派出城外了。 如今双王封锁了消息,不允许任何人出城,一连几天,就连一只信鸽都送不出去。 虽然宋谨言肯定会想其他办法通知御林军,但只怕那个时候,为时已晚了。 这么看来,如今的京城就好像一个严防死守的大瓮,想要救人,只能依靠长安城内的力量了。 傅司宁看着秦不闻,知道她还在想着解救季君皎的事。 没再说什么,他只是抿唇道:“你先看过这封信,再作决定吧。” 秦不闻低头,翻看着信封,手有些僵硬,她捏着信,没有立即打开。 -- 皇宫,死牢。 有落锁声传来,牢狱中,被绑在架子上的男人听到动静,终于虚弱地动了动睫毛。 他的身上满是血渍与鞭痕,那昔日柔顺光泽的头发,如今也凌乱得不成样子。 他整个人被架在了木架上,双手缚在两侧,他低着头,任由那长发遮盖住了容颜。 有脚步声传来,一双华贵的皮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视线顺着那双靴子,缓缓往上看去,只见宋承轩嘴角带笑,歪着头看向他。 “啧啧啧,看看看看,我们那位高风亮节,芝兰玉树的首辅大人,如今竟落得如此田地了。” 话语中满满的嘲弄与轻蔑。 他伸出一只手,抬起男人的下巴。 那张脸实在好看得不像样。 即便穿着血渍的衣裳,乌发凌乱,也只是衬得那张脸更加绝美惊艳。 季君皎的脸上也有着浅浅的伤痕,只是那伤痕看上去,竟丝毫不影响他的神容,不觉狼狈。 宋承轩轻笑一声,眼中的恨意更盛:“一个两个的,为什么都要跟本王作对……” 手上渐渐使了力道,季君皎微微蹙眉,依旧一语不发。 他分明是被绑在木架上的那个,但他却好似居高临下地看着宋承轩,华贵不减。 这样的情形,让宋承轩更加气愤。 “季君皎,你似乎总是高高在上的那一个,”他轻嗤,眼中满是恨意,“你也好,宋谨言也好,甚至秦不闻也好,你们这些人,好像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 好像只有他,像是被埋进泥土里的沙石,只能靠自己,一步一步,爬出沼泽。 ——他痛恨那样的姿态。 恶狠狠地甩开季君皎的下巴,季君皎侧头,轮廓流畅清冷,纤尘不染。 他好似那覆雪的寒松,触目惊心的血渍在他霜白的衣袍上蔓延,好似一朵朵盛开的血莲,美不胜收。 “什么?” 季君皎似乎哑声说了句什么,只不过声音太低了,宋承轩没有听清。 他又上前一步,倾身想要听得清楚一些。 终于,他听到季君皎闷沉温柔的笑意。 他笑,一双墨色的瞳孔像是想起了什么人,那冷冽的眸都融化成水:“微臣说,若是长安王殿下知道,您嫉妒她,她应该会很高兴的。” 像是被戳中了什么心思。 宋承轩一把上前,掐住季君皎的脖子,那力道越收越紧,他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季君皎:“本王才不会嫉妒她一个外人!” 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呼吸被攫取,季君皎眯着眼,眉头紧蹙,却不肯发出一点声响。 许久,宋承轩才像是解恨一般,恶狠狠地松开他的脖子。 季君皎不能现在死,至少不能死在他手上。 必须要让季君皎死在明日的刑场上,百姓们才会对他的行径信服。 他才有由头……夺位。 “季君皎,你现在都自身难保了,还想着那死无葬身之地的长安王呢?” 季君皎垂头,神情不辨。 宋承轩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长安王她死了,季君皎,你明日也该去陪她了。” -- 雨声淅沥。 傅司宁走后,秦不闻就坐在书房的书案前,看着手上没拆封的信件出神。 她燃了支蜡烛,书房便终于亮堂起来。 借着烛光,秦不闻思忖良久,终于拆开了那封信。 入目第一句,秦不闻便愣怔在原地。 男人的笔力苍劲,板正清明。 第一句他写:【阿槿吾妻】。
第380章 书信一封 【阿槿吾妻: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秋意渐浓,霜深雨重,至祈摄卫。 落拓行文时,卿醉酒酣睡,吾长灯作陪,不胜亲绻。 昔年授读学院私塾,先生评价,才学有余,性情寡淡。吾不以为然,决然入仕。 为官八载,吾自诩公正清明,无甚偏私,唯忧助长贪赃枉法之事,以身作则,不敢有违。 后,承蒙陛下不弃,官至首辅,以正朝堂,未失本心。 卿与吾不同。 吾刻板愚直,枯燥乏味,卿圆滑变通,灵动盎然。 吾曾管中窥豹,得见一斑便品评全貌,于众人中,诘责弹劾汝之罪咎过责,自以为是。 如今想来,仍寝食难安。 吾尝自省,世间情动或皆是因缘际会,吾得遇汝,当是天定。 先生断言吾性情寡淡,恐伤良人心,而今看来,所言非虚。 皎,非欺瞒狡诈之徒,心悦卿久,奈何嘴拙迟钝,终不得表露心迹,以正吾心。 自此,遥谢卿愿与吾相识,寡淡枯燥之人,夫人海涵。 与卿相知已久,吾收获良多,获益颇丰。盖吾非断情之人,亦有不可得之事。 吾亦知此行凶险,九死一生。 然君子立世,当有重于生死之物,于吾而言,卿重吾轻,仅此而已。 文渊阁家财颇丰,名下当铺三家,书肆两家,米粮布匹举十家,至于金钱银票等物,吾未曾审计,皆记于书房暗格账簿,汝可自行查阅。 若吾身死,卿可将家财商铺发卖典当,足够汝余生之用。 吾虽不欲汝同他人婚配,苟或为婚,自不可让人轻贱于汝,有家财傍身,总有依仗,不至屈居于人。 至于……宫溪山。其蛊,无解药。 当日焚书殆尽,既为吾之私心,也不欲令汝心死神伤。 吾翻阅书籍万千,也仅寻得缓解之法,轻减其苦,此事,宫溪山亦知。 然,无需忧虑,宫溪山一事,其解在本身,不在外物,卿勿以愧之。 笔至此,忽忆去岁冬日,汝走时,未与吾留下只言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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