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溪山看到了。 宫溪山也清楚,这偌大的宫家,除了容疏,他似乎再也没有以命相搏的亲人了。 一想到这里,他就什么都不怕了。 他开始潇洒玩闹,寄情山水。 那些道法与天理,他分毫不看,一股脑地送去给了容疏。 后来,如他所料,父母发现,他才不是什么天选的国师人选。 ——只不过是个会两点笔墨的酸臭文人罢了。 反倒是容疏,天理道义,句句详实,字字通义。 “爱”便倾移了。 他成了境况窘迫,生活简朴的那一个。 幸好他还会一些书法字画,一经问世,竟也在京城博得了一个好名声。 只不过,宫家父母并没看到,或者说并不在意这些。 ——只要阻碍了宫家国师位置的人,便都是敌人。 最后,宫溪山成为了那个敌人。 所以,他被爹娘关押在逼仄的房屋之中,不见天日。 “没有什么应不应该的,”思绪至此,宫溪山笑得轻松,“容疏,我想那么做。” “哪怕是为了让秦不闻往生,将天谴转移到你自己身上吗?” 容疏高声质问。 宫溪山眸光轻晃。 不知想到什么,宫溪山垂眸轻笑,眉眼都温柔了几分。 “是,容疏,”他笑得坦荡,“我想这么做。” 宫溪山身上中的,并不是什么“朽蛊”。 每一届的国师,都有自己的“天道”。 道运昌隆,国运兴盛;道运衰败,国运渺茫。 是以,继任国师的首要任务,便是护住自身“道运”,只有这样,才能去谈守护“国运”。 若是道运损毁,便不能成为国师。 ——宫溪山成不了国师的。 宫溪山的“道”,早就毁了。 他只见了秦不闻三面。 便毁了自己的“道”。 像是愤怒至极,容疏抓起宫溪山无力的右手,对着他低吼道:“你右手无力,一身伤病,身体冷寒不止,冬日下雪时,又受刺骨裂心之痛!” “宫溪山,值得吗!?” 宫溪山的右手使不上力气。 他只是抬眸,对上容疏的眼神。 那眼神不似痛哭,却更像是悲悯。 “可是,这些伤痛,她承受了很多很多年。” ——他身上所有的伤口与疼痛,其实都来自当年的秦不闻。 秦不闻割断了右手筋脉,所以他右手再使不上力气。 秦不闻雪中立了整夜,所以他从来畏寒,身体冷凉。 秦不闻肩胛处受了伤,所以他每当雪夜,那些骨头便如割心剜肉般疼痛不止。 “容疏,她疼了很多很多年。” “怎么办呢?” “我见不得。”
第436章 那年 那年,春光毓秀,杨柳正好。 春闱将至,长安城内,随处可见文人才子,书生墨客。 长安极盛,那一年的京城,城内四河流贯,陆路通达,街市巷口遍布各种店铺商行。 护城河畔杨柳绕堤,河中画舫船只,各个载着诸多文人墨客,铺开一幅盛世画卷。 那一年,向来自视甚高的才子文人,却齐聚揽春楼上,对着一幅字画啧啧称道,赞叹不绝。 宫溪山名声最盛之时,那京城但凡有个牌匾挂过他的字画,当日便会被人围得水泄不通。 就连那一年呼声最高,最有希望及第的几位才子骚客,在他面前也谦逊行礼,喊他一声“宫先生”。 更有甚者,那年谣传宫溪山将参加春闱,无数考生文人皆是以泪洗面,惴惴不安。 那一年,宫溪山甚至未及冠。 无事一身轻,宫溪山摆脱了宫家的追杀,便开始云游四海,来到京城。 揽春楼上,少年一人高坐窗棂楼阁之上,身旁里三层外三层,将他的字画围了个水泄不通。 耳边皆是赞赏与附和,还有不少豪绅公子,张口便是大价钱,想要买下他的字画。 少年闻言,却也只是淡淡一笑,薄唇翕动:“此画有主,不易他人。”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京城众人皆知,这位宫先生从未卖过字画,而如今,他却说此画有主。 “宫先生,这画主人是哪位高人?可否与我们引荐一番?” 能让宫溪山赠画之人,绝非俗人。 宫溪山没说话,目光只是看向窗外,春风拂面,少年却好似不知道在等什么。 众人见宫溪山不答,也不敢多问,又开始纷纷欣赏起那幅字画来。 这时,才有眼尖的人发现,这幅字画的落款,与往常的不同。 “宫先生,请问这个……【宫溪山·见闻】是何意?” “哎?之前宫先生的书法字画中,落款只是【宫溪山】,这个‘见闻’二字……” 宫溪山听到讨论,也只是轻笑一声。 “鄙人游历曜云山河大川,书法也好,书画也好,皆是见闻。” 听到宫溪山这个解释,众人连连称赞附和。 而宫溪山自始至终只看着窗外,他所在的位置正好对着长安主街,大道之上,人流涌动,绿树成荫,百姓们安居乐业,热闹非凡。 “长安王进京,闲杂人等退避——” 一道高声从城门口处传来,一瞬间,那些原本还在嬉戏游玩的长安百姓,如遭雷击,皆是震惊! 霎时,热闹繁华的街道安静下来,那人来人往的百姓谨小慎微地自动分站两排,宽敞的长安主街,登时让出一道空旷无边的道路。 高处,宫溪山的眸光终于有了焦点,只是随着那万人簇拥着的马车轿辇看去。 万人之上。 承平军前后列队,步调整齐划一,勇武非凡。 两匹黑色战马分别跟在中央两侧位置,马背上,一男子面戴狼牙面罩,眸光平静冷寒,背负黑布长剑,浑身肃杀冷厉。 另一边,一男子青衫锦袍,脸戴银面,露出一张极其温润从容的眸,他笑起来,是比春日的风还要温暖和煦。 而两人中间的那只轿辇,华贵奢华,流光溢彩,一少年高坐轿辇之上,黑金长袍加身,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撑着脑袋,神情散漫慵懒。 像是太过无聊,轿辇上的少年环视四周纷纷跪地拜谒的百姓,不知看到了什么,她冷嗤一声,淡淡地喊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只见那戴着狼牙面罩的男人动了。 甚至无人看清他的身形,下一秒,那柄未出鞘的黑剑便抵在了其中一个百姓的肩膀上。 那男人愣了一下,四肢僵硬,跪在地上高声告饶:“殿下饶命!殿下饶命!” 轿辇上,少年却只是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带去大理寺吧。” 下一秒,两个承平军应声走到那男子身边,押解着他,往大理寺的方向走去。 人群中的百姓见状,更是战战兢兢,惴惴不安。 少年似乎也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慢悠悠地开口道:“春闱将至,这长安城,确实好玩许多。” 身旁的青衫男子闻言,却是抿唇笑笑,他微微倾身,一只手挡住与长安王耳语的态势,似乎对长安王说了什么。 少年闻言,挑眉勾唇,眼中浮现一抹讶异。 下一秒,顺着青衫男子的话,少年缓缓抬眸,便与揽春楼上,正坐在窗边的宫溪山四目相对。 春风拂面,柳絮飘扬。 那一瞬,宫溪山直直地对上她黝黑的眸,脑海中一片空白。 少年分明是看到他了。 她扬了扬眉骨,却什么都没说,下一秒便移开了视线,又懒洋洋地靠在了那轿辇之上。 好像刚才那人群中的一瞥,只是宫溪山的错觉一般。 “哎哎哎,你们瞧见没?那位长安王殿下又杀人了!” “是啊,啧啧啧!那位男子也真是倒霉,不知为何触了长安王的霉头,居然就这样被押去了大理寺!” “哼!长安王这种奸臣妄佞,肯定不得善终!” “张兄慎言,慎言呐……” “有何不敢说的!” 那群文人才子中,当然都知道那位长安王的“狠辣手笔”,他们身为文人,自幼便学尽心报国,忠诚不二。 在他们看来,那长安王就是曜云的毒虫!只要有长安王在,曜云便不得安生! 一群文人聚在一起,自然是义愤填膺,打抱不平。 其中最为激进,被称为“张兄”的公子,一脸愤慨:“宫先生,您说!长安王这种人,是否会遗臭万年!?” 宫溪山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那远去的轿辇之上。 他视线不曾离开,自然将刚刚的事情看得分明。 ——那个男子分明是想趁着众人不注意,窃取身旁人的钱财。 是她一眼看见,才让人将他押送至大理寺。 只是,她为何不解释呢? 分明是做好事,但她好像从来都不肯替自己辩解一句的。 宫溪山的睫毛颤抖几下。 队伍远去,留在原地的那些百姓便恢复了刚刚的繁华与热闹,只不过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惊惧与惶恐不安。 “宫先生?”见宫溪山没有迎合,那位张公子不甘心地开口询问:“您觉得,长安王殿下是何人?”
第437章 他心疼 像是终于听到了旁人的问询。 宫溪山轻笑一声,却是缓缓起身。 少年长身玉立,身姿颀长,他将书画收起,并没有在意那些人眼中的疑惑与不解。 “春日很好,”像是回答刚刚那位张公子的问题,又好似答非所问,自言自语,“我喜欢春日。” 说完,宫溪山没再逗留,朝着众人微微欠身,拿着字画下楼,离开了揽春楼。 春日确实很好。 宫溪山手上拿着书画四处张望,朝着秦不闻离开的方向走去,却发现她进了皇宫,久久没有出来。 宫溪山便是在那时,又见到宴唐的。 那时的少年远没有如今成熟,只不过年纪轻轻,便有了沉稳冷静的文人风骨与气质。 在皇宫外等她的工夫,宴唐上前,朝他微微欠身:“宫先生,久仰大名。” 宫溪山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公子认识我?” 宴唐笑得温柔和煦:“宫先生的大名,长安城应当无人不知。” 宫溪山谦逊地回礼,身姿挺拔,芝兰玉树。 “在下想请问宫先生一个问题。” 宫溪山微微颔首:“公子请问。” 宴唐笑笑:“来长安城的路上,听说宫先生在春闱期间来到京城,是为了参加见面的科考,不知可当真有此事?” 宫溪山闻言,淡淡一笑:“这位公子知道的事情还真不少。” 宴唐笑了笑,不置可否。 宫溪山的目光看向远处那巍峨的皇宫,许久,他哑然失笑:“只是谣传罢了,在下来长安……只是看看春闱的繁华场景,志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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