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东西,胡言乱语!朕只叫宴惊鸿撤人,什么时候说过让百官替我送命!”少女牙尖嘴利,在这节骨眼上蹦出来给自己添堵,承德帝气得要死。 而顾西棠身后,泱泱百人之众,则脸色各异,看承德帝的眼神跟此前有了微妙不同。 皇上矢口否认。 可是刚刚司左命黑衣人把他们全杀光,他们是亲耳听到的。 好容易九王爷把形势扭转过来,皇上却叫王爷撤人。 这不是让他们等死么? 不是让他们去送命么? 一国之君,贪生怕死,还处世糊涂。 哪里堪为国君! 而承德帝全服注意力全在自己咽喉上扣着的手指,根本无暇顾及旁人反应。 他继续冲宴惊鸿大吼,“朕叫你撤人你听到没有!宴惊鸿你是不是故意想害死朕,你定然早就觊觎朕的皇位!狼子野心!” 顾西棠眼眸轻眯,很想一刀弄死狗皇帝。 这种时候,还不忘抹黑她九爷名声! 宴九敏锐察觉到少女身上淡淡杀气,有些无奈。 他在她身边的时候,时常会有种自己是吃软饭的小白脸的错觉。 “十八皇骑听令,封锁国师府,将府内司左残存党羽一网打尽,一个都不许漏!”宴九开口即下令。 承德帝面色大变,宴惊鸿真的不顾他安危了! 宴惊鸿真的想他死! 同样变了脸色的还有司左,他方想起来,在府中偏院,还有他未曾转移的人。 所在大厅门口的百官及年轻子弟则对宴惊鸿的决定毫不置喙。 谁不惜命? 只要有活命的机会,谁都不会放弃。 眼下这情景,虽是王爷与国师对峙,但是他们却全是国师手上的砝码。 如今唯有寄望九王爷能将他们一举救出去。 国师府城墙上,人影幢幢,金色铠甲在日光里闪烁刺眼光芒。 肃杀、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那一片光芒,给了在场无辜者极大的安全感。 很快,就有人被皇骑兵抬了过来。 是个光头老者,形容枯槁,满脸褶皱,眼睛浑浊。 但是在场的老臣们仍然一眼能把人认出来,“……是老国师!” “七年前老国师辞官,举荐司左继任之后就消失了踪影,没想到他竟然一直呆在国师府里!” “什么老国师,呸!司左谋逆,老国师能辞其咎?他也是司左的同谋!” 众人惊讶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怒骂。 骂完之后,却又生出迷茫。 承德帝推崇星象占卜之术,在位期间极倚重国师,因此使得国师在朝中一跃成为掌权重臣。 说一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不为过。 已然是位极人臣,为何还会生出谋逆之心? 究竟是为了什么? 司左看着被抬到面前的老者,眼底癫狂之态略有收敛,似乎在逐渐冷静下来。 只是眼底阴暗晦涩,不知在想什么。 他没说话,老者也没说话。 四目相对后,老国师缓缓闭上了眼睛。 轮椅倾轧地面,缓缓驶到老者旁边,宴九垂眸看着地上的人。 老国师年岁已大,又染重疾,无法站起。 被抬出来后只能躺在地上。 这对曾经位极人臣的老者而言,极屈辱。 但是宴九眼中未见怜悯。
第253章 当年原由 “司左谋逆已成事实,挟持皇上罪不可恕,必死无疑。”宴九看着闭眼似无知觉的老者,声线淡淡,“他已无路可退。” “先是诱导皇上对诸皇子痛下杀手,意图毁我大越根基,再行谋害皇上,更妄想杀尽我大越朝臣,乱朝堂社稷。司左跟老国师的最终目的,是旨在这片江山吧?” “你们想要取而代之,自立为主!” 这个猜测,让后方百官瞠目,心惊。 把所有事情细细一想,最后皆吓出一身冷汗。 如果司左所做的那些都成功了,可不就是在毁灭整个大越么? 司左的野心,是想要灭大越朝,取而称帝! 而皇上这么多年来,竟然一直被这个小人蒙蔽,为此做下多少让人不齿的糊涂事情! 宴九视线始终落在老国师身上。 一番话说完,老国师虽仍未睁开眼睛,但是眼皮开始颤动,呼吸变急。 俨然是被说中,所有计划败露后的反应。 宴九笑了下,笑声讥诮。 “用几十年计划谋逆,老国师真能沉得住气,可惜最后所有谋划毁于一旦。” 老国师眼皮缓缓睁开,浑浊眼珠朝宴九方向转动,声音颤颤,“老夫不知王爷在说什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司左没有理会他的辩解,也不跟他辩驳,继续启唇。 “皇上即位以来,偏信佞妄,贪图享乐,贪恋皇权,苛捐重税,多年枉顾百姓疾苦,是为昏君。” 从怀中取出一枚紫金令牌,诛皇二字刺目。 宴九,“本王既掌诛皇令,便担监国之责,下可杀奸臣,上可斩昏君。” “待本王清了昏君、逆臣,扶持新主,我大越天下依旧江山永固。” 事情发展至此,司左知道自己大势已去。 他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老国师,仰头狂笑。 “你大越的天下?厚颜无耻!这天下原本姓秦!是我秦家的!数十年前是你宴家使尽卑鄙手段,杀了我先祖,夺了我秦家江山!我今日所做一切不过是取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可惜棋差一着,我还是败在你宴惊鸿手上!成王败寇,我秦左思无话可说。” “临死前能让你宴家皇帝陪葬,也勉强算值了!” 说罢司左两指紧扣,就要捏断承德帝喉管。 承德帝面无人色两腿簌簌,“不、不不、别杀我、宴惊鸿、九弟!救我、救朕!” “我可以放你一马。”宴九突然开口,说出的话让身后众人大惊。 司左动作顿住,他手下扣着的人,喜得涕泪纵横。 看着宴九,司左眼神阴鸷,没有说话。 在等下文。 “只要你能告诉我,你们当年将无辜的人污为天煞星的原因,”宴九迎视,神色始终波澜不惊,“我今日放你们二人离开,给你一天时间逃离。至于能逃到哪里,端看你的造化。” “王爷不可!司左心狠手辣狡诈无比,放他离开等同放虎归山啊!”厅门前,有人跺脚大喊。 “王爷,江山社稷为重,你打听这等无关小事作甚?再说天煞星顾夕,早就四年前就已经死了!” 人群中一女子声音最为尖利刺耳,“九王爷,顾夕确实是天煞星,谁沾上她都倒大霉!并非我信口雌黄,当年她祸害了多少人,在场的人大多知晓!” 宴九对身后一众劝告置若罔闻,淡然坐着,等司左的答复。 顾西棠心头轻颤,不自觉走到男子身边。 而他自然而然的伸手,握住了她微微发凉的指尖。 从他手掌传出的暖意,柔化了她心中戾气。 司左看着他们相依的动作,牙关翕动,阴沉沉笑开,“原来王爷早就知道顾西棠就是当年的顾夕。一个尸骨无存的死人,数年后死而复生。王爷问我之前,怎的不先问问顾夕,她究竟是个什么妖孽?” 后方人群,一声尖叫骤起,紧接是有人摔倒在地的声音。 “顾顾顾夕!她是顾夕?!不可能,不可能的,顾夕早就死了,我亲眼看着她断气的!她不可能是顾夕,顾夕不可能再活过来!!啊!妖怪,她是妖怪啊啊啊!” 去而复返的燕一一记手刀干脆利落。 耳根清净了。 至于众人对妖孽、妖怪的反应,他懒得理会。 万事有主子爷处理,根本用不着担忧。 就是……燕一飞快朝前方少女背影看了一眼。 我的娘额!她竟然是顾顾顾顾夕?! 宴九此时轻轻抬了眉梢,声音添了几分薄凉,“给你三息时间,答案以外的那些话,你可留待下次与我说。” 少女嗤的一声,接话,“你且看我九爷理会不理会你。” 看到燕一回来,她便知道祖母平安了。 心头一松,痞里痞气的调儿立刻冒了出来。 狗东西。 骂她是妖孽? 九爷也没放开她的手啊。 这时候顾西棠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对那个让自己疑惑了两世的答案不是那么在意了。 苦厄已经过去。 她更在意的,是她如今拥有的东西。 顾家,亲人,还有九爷。 这些东西,比任何都珍贵。 不过,九爷要为她洗刷清白,她也是欢喜接受的。 三息时间不多。 想要逃出眼前困境,只剩下这一个机会。 司左尚在抿唇不甘,地上躺着装死的老者颤颤开了口。 “当年广平侯府嫡女顾夕出世,祥云腾空,紫薇后星亮起。老夫推算出她是天生凤命,而九王爷你,正是紫薇双星中的帝星。你二人有天赐姻缘。一旦你们二人结合,帝星得后星辅佐,必如虎添翼所向睥睨。届时,老夫大计恐难成。为了破坏你们二人姻缘,所以老夫将顾夕批成天煞星,让她远离上京,断绝与王爷见面的机会。” 老者说这番话的时候,毫不见愧疚。 顾西棠心头火起。 她被天煞星三个字毁了一生! “既然担心顾夕会阻碍你的大计,当初为何不直接把她弄死,还送到释迦山降什么煞?!”她怒问。 宴九轻轻摩挲她手背,安抚她冷静下来,“帝星得后星辅佐,必如虎添翼所向睥睨。我猜,他们之所以将顾夕送走,大概是想用别的方法谋得顾夕,让顾夕最后为他们所用,成为他们的‘翼’。” 老者沉默,默认了宴九的见解。
第254章 胜负已分 一切疑惑终于得解。 顾西棠却越发觉得可笑。 她当真是一出生就活在别人的算计当中。 被污成天煞星,被抛弃,被嫌恶,被利用。 最后她死了尚还记着司左一份人情,放了他一马。 殊不知,她放过的那个人,便是她可笑人生的背后黑手。 宴九眼中温润不再,俊颜沉冰,心头涌出一阵一阵心火。 他性情淡泊,对什么都看得透彻。 却在此刻,真正浮出了杀意。 司左为一己之私,不择手段,肆意算计伤害别人。 若非顾夕死而复生,她身上的污名一辈子便都无法洗白。 即便死后,还要被人骂成天煞星,骂成恶女! 明明她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你对她做的那些,这么多年,你可曾有过一丝一毫悔意?”他问。 司左眸心微晃,垂眸看着身上大红喜袍,再抬头看向对面视线冰冷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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