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钱应该也足够她脱离翠喜楼,可她却没用这钱赎身,反而现在还要用这钱去解救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 “那孩子今儿才来,吃不得这样的苦,我想求你带她离开这儿。” 玉墨叹了一口气,也算是缘分,若是贺戚早一天晚一天来,她都不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贺戚看着手上的小木盒,她顿了顿:“好,我答应你。” 玉墨脸色这才算好看不少:“多谢。” 贺戚带着小木盒翻窗离开了玉墨的屋子,扭头从大门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一切都很顺利,那小丫头因为才来,没来得及调教,贺戚自称是她的表哥,才知晓她被人卖进了楼里,从外地紧赶慢赶这才来得及救人,因着有这层关系,又因为小丫头还没出台,老妈妈自认倒霉,报了个数就放人了。 贺戚站在后院,等人出来,玉墨跟王璐站在二楼,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她就站在栏柱旁,神情淡淡的注视着这一幕。 只是捏着帕子的手指暗自收紧,像是宣告她内心的不平静。 小丫头被人从黑漆漆的柴房里放出来,瑟瑟缩缩的跟在人后面,直到老妈妈开口:“你这丫头倒是好运,前脚进楼里后脚你表哥就来赎你。” 老妈妈翻了个白眼,挥挥帕子懒得再看,转身离开了。 小丫头脑海里还回荡老妈妈的话,她睁着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睛看向贺戚,迟疑喊了声:“表哥?” 贺戚走上前,打量起小丫头。 小丫头个子不高,大约才在贺戚的腰腹间,看来才十一二岁的样子,头发很短,像是枯草一般,皮肤蜡黄,有种劳累过度又营养不良的感觉,又连着没进食过,嘴唇是满是死皮。 在这儿快要入春的天气,穿着一身不合体的衣服,一双脚丫子即便是穿着草鞋也是冻得瑟瑟发抖,又满是冻疮。 唯那一双眸子澄澈干净,这样的装扮,在这底层人民之间再平常不过。 贺戚默然两秒,她脱下自己的外袍,笼罩她的身躯:“我叫贺戚,是你远房表哥,你不认识我很正常。” 小丫头眸子闪了闪,她垂眸,算是接受她这个突然出现的表哥。 “你叫什么?”贺戚半跪在地,给她扣上扣子,像是为了与她拉近关系,出此一问。 小丫头低声回答:“家里人都喊我二丫,妈妈喊我豆蔻,我还有个弟弟,我弟弟叫……” 她报自己名字的时候那般不自信,可说起她弟弟时,眼睛都好像在放光,贺戚专心听她说起自己弟弟的趣事。 两人的关系极速拉近,贺戚伸出手,豆蔻语调一停,她抬眸就看贺戚看着她:“我带你走。” 豆蔻愣愣的看着她。 楼上,玉墨见此一幕,手指掐的死紧,像是在紧张,直到豆蔻也将手放在了贺戚手上,她这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这样好,这样才好,跟着她离开,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玉墨眼眶一热,她偏头装作扶发髻的样子,扭头进了屋子。 王璐一愣,他脑海里闪过刚刚玉墨眼底含泪的模样,那般生动又孤傲的人,竟然也会落泪? 他顿了顿,还是跟着进了屋。 屋内传来一阵不同玉墨弹琵琶的音调,要越发高山流水,如泉水激石,一听就知是个极有内涵的人才会弹出的声音。 贺戚牵着豆蔻离开了翠喜楼,站在大门口,又恍然觉得自己办了件蠢事,她来金陵是建功立业的,建功立业途中捡了个小丫头是怎么回事? 贺戚甩甩头,带着豆蔻去寻了连战,在这金陵她还没有自己的根基,还不如先把豆蔻安排进连战的府里,哪怕是做个洒扫丫头也好过在翠喜楼。 等贺戚有了自己的宅子,再把豆蔻接回来就是。 贺戚想的很明白,便带着人去麻烦连战了。 连战见到豆蔻,又看着笑的一脸谄媚的贺戚,颇觉无奈,他这个小舅子还真是会给他找麻烦。 “人先留在我这儿,管吃管住也包揽她学习,但是贺戚,我要你答应我,莫把精力放在这些事上!” 连战认真的看着贺戚,直到贺戚一连保证这才作罢。 贺戚拉着豆蔻走到一旁,她摸出玉墨剩下的钱一股脑都塞给了豆蔻:“这钱你收着,有什么想要买的就花这钱,若是钱不够用了,再托人找我。” “在连先生的家里好好生活好好学习,等日后我再来接你,好吗?” 豆蔻看着她这才接触没多久还算熟络的人,眼见她再度被抛弃,豆蔻眼眶一红:“表哥,我能不能跟着你,我不想被留在这儿。”
第83章 五年后】 小孩怯生生看着她,眼底都是不安跟惧色,贺戚嘴唇动了动,最后化作一声叹息:“你还小,我没办法带上你,在这里乖乖生活,听话。” 贺戚最后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跟连战打了声招呼,然后转身离开。 豆蔻就看着他的背影越走越远,携带着一身风霜的离开,正如他忽然出现在自己世界那样,只是匆匆看自己了一眼,然后匆匆离开。 ……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小豆子顺着贺戚给改的名,成功让众人记住了程蝶衣这一名,再是小石头,不晓得是不是贺戚故意忘了,总归他的名还是班主给取的,还有小癞子,也是取了个新名。 三人都是苦出身,出了科班,便搭伙开始演“草头班”搬箱倒柜的,穿乡过户,春去秋来的一班一班演,倒还真叫这三人唱出名头。 唱戏的人成长总归是要经历一番磨难,其中倒呛到了年纪,便是发育期,声音变得低哑,除却程蝶衣段小楼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声音又亮又脆外。 其余人,像是小癞子这些,都是下苦功夫,一天到晚就在吊嗓子稳音,还勉强能唱。 有些梨园子弟没有小癞子这样好的运气,便是唱坏了嗓子,黯淡于人。 不过这一行就是如此,不是谁努力了就能出头。 三人搭着伙,要不就是程蝶衣跟段小楼唱些才子佳人的戏码,要么就是段小楼同小癞子唱些英雄好汉的折子戏。 三人一同出演的有,但却少,多是过节时,要表演大型演出,班主便会喊上所有人来合演一出大戏。 彼时程蝶衣18,贺戚20。 而那年刚捡回来的孩子也不过才五岁,跟在贺星贺月屁股后头,追着喊大姐姐二姐姐,每到这时候,大姐便抱着他,一字一句让他喊三哥。 这天,程蝶衣三人好不容易从外地赶了回来,就是为了给师傅过生,路过贺戚家院子,他脚步微顿。 身前师兄跟小癞子没听见脚步声,便回头一看。 五年时间,曾经那个沉默内敛的孩子,变得越发沉寂,唯独那无双颜色倒是越发出彩。 他穿着一身月色长衫,身材高挑显得单薄,全身没有半点饰品,却难掩风华。 小癞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贺家门楣不变,大门开了一丝缝隙,里头传来孩子青涩的喊声。 小癞子眸子闪了闪,他笑着走到程蝶衣面前:“怎么?想小恩公了?不如进去问问消息?” 段小楼这时也走了过来,他的眉骨略高带了一丝桀骜,眼如点漆,声如洪钟,武生的身板硬朗,足足比小癞子程蝶衣高半个脑袋。 “自三月起,金陵就再没传来消息,不过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不是吗?” 段小楼安慰道。 话虽如此,可谁都知道南京现在是个什么光景,三月起日军就蠢蠢欲动。 六月时,金陵就已经开始封锁,那时贺戚还能借身份的便利能传回消息,到了下旬程蝶衣就再无收到一封来自金陵的信。 原本强烈的心好不容易经过时间安静了下来,却途经熟悉的街道,路过他的家,思念跟担忧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程蝶衣还来不及动作,贺家大门就被拉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走了出来,然后就见贺家两姐妹站在门口送客:“多谢连战先生带来的消息,否则,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贺月温婉大方的跟连战道谢,连战摆手:“这没什么,不过是顺手的事,那小子跟我还算有缘。” 连战看向贺星:“你们要保重身体,若再有消息我再来告诉你们,你们就放心吧,五年过去了,他早不是那个需要人保护的孩子了。” 贺星贺月点了点头,但担忧的神色却不减分毫。 连战见此,暗叹了一声,只希望贺戚能平安归来,否则他这两个姐姐不知道该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贺星送连战离开巷子。 贺月关门之际看到了不远处站在墙角下的三人,她一愣,五年前,贺戚去了金陵,程蝶衣三人也下乡串户的演戏,只知道他们的名气越来越大,却几乎再也没见到。 这还是自贺戚离开后的第一面。 “你们回来了?今天不用出台吗?” 贺月率先开口打起了招呼。 小癞子是三人中最外向的,听见这声招呼,连忙凑上前唠起了嗑。 “今儿是师傅五十大寿,我们是来祝寿的。” 贺月惊道:“关师傅今儿过五十大寿啊,那可是件喜事,也难道你们会回来了。” 她拍了拍脑袋,招呼三人进了院子,接着又转身进了厨房。 院子里,小光在树下玩泥巴,听见动静,回头就见三个大哥哥,一个赛一个的好看,他眼睛一亮,选了个看起来最温和的人,走上前,仰着小脑袋,奶声奶气道:“哥哥,你有没有见过我三哥哥?” 程蝶衣低头看着那小小的人儿,心中已经有了猜想,蹲下身,语气平缓问道:“你三哥哥是谁啊?” 小人儿拍了拍手上的泥巴:“我三哥哥叫贺戚,是这个。”他伸出手指,十根指头动了动,最后比划出了个大拇指。 “我三哥哥是这个!他可厉害了,他会打枪,biubiubiu~” 小孩子闹腾,没两下就将自己开头问的话都给忘了个干净。 “他记事起还没见过小弟,可却逢人就问他三哥哥,想来,他也很想见见小弟。” 贺月这时走了出来,手里拿了两提糕点:“做了这么多年的邻居,竟半点没听见风声,这两提糕点你们也帮我送去,我也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小癞子接过糕点,说了两句吉祥话。 “对了,姐姐,刚刚听你们跟那位军爷聊起小恩公,怎么?可是有小恩公的消息了?” 贺月眸色一动,她知道小弟同这伙人关系不错,也知道他们间互通书信,眼见有其他人关心小弟,她心情多少有些宽慰。 “刚那位先生说,小弟这五年做的不错,金陵危机可破,让我们不必担心,说是一月底的时候多半就会有消息了。” “一月底?那不得要个大半年?” 小癞子惊道,他一拍大腿:“那小恩公今年岂不是又不能回来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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