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意望着他的眼睛,觉得师兄虽然没有说,但他一定看破了什么。 她让风珉扣下刘氏的箱笼,将其封住,就是为了扣下那卷羊皮。 那两个用来施术的娃娃跟血朱砂不算什么,真正难测的是它。 程明珠可以因为触碰到它而学会蛊术,自己可以因为触碰到它而学会符术。 天阁会因为小师叔偷学了火药术,派人下山将他抓回去。 如果让他们知道这卷羊皮的存在,就算要容镜耽搁行程,他也会绕路过去将此物扣下。 所以陈松意才从头到尾都没有提起它的存在。 “我记住了。”她点头,轻声应下了容镜的告诫,终究还是没有提及此物。 容镜又注视了她片刻,才收回目光。 老马也终于来到了树下,轻轻低头蹭她。 远远的,村子方向出现了一辆马车。 见车来,容镜同她告辞:“我该走了。” 陈松意起身相送后,他又道,“小师叔回山上只需禁足,不必受罚,不用担心。回头见到师伯的话,替我问好。” 陈松意应下了,想到小师叔游天对自己说过的话,犹豫了一下,对容镜道:“师兄能否答应我一件事?等回去以后,多给小师叔些吃的东西。” 听到这个奇怪的请求,容镜答应了,脸上却露出微微的困惑之色—— 先前我饿着他了吗? …… …… 桥头镇。 陈寄羽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 他躺在客栈的床上,一时还没有将眼前的情况同昨夜的事联系起来 他的脖子上还有着淤痕,不过身上倒是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 听着外面走动说话的声音,他慢慢地支撑着自己坐起身来。 然后,脑海中才想起了一些失去意识之前的片段。 “……这么久了,陈公子该醒了吧?” “意姑娘说就是这个时候,准没错。”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几个脚步声从门外进来。 等绕进里间的时候,见到他坐在床上,说话的两人才停了下来,然后齐声道:“陈公子醒了!” 陈寄羽看贺老三跟姚四进来,面带喜色。 妹妹松意跟风珉落后他们两步,进来见自己醒了,同样高兴。 风珉立刻越过了护卫:“你可算醒了!” 陈寄羽看到妹妹却是一愣,第一反应便是问他:“松意怎么会在这里?” 陈松意快步走向他。 风珉则停在原地,说道:“她知你昨夜受伤,吓了一跳,忙过来看你。” 昨夜力挽狂澜,救了所有人的游道长正是陈松意,这件事除了风珉他们,没人知道。 众人只知游道长将事情摆平,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没有给他们感谢他的机会。 说话间,陈松意已经来到兄长床边。 她看了他的气色,又伸手握住他的手腕,不着痕迹地搭了一下脉,才关切地问:“大哥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已无碍。”陈寄羽摇了摇头,然后看妹妹眼下青黑,怕是没有休息好,于是问她,“你来这里的事,爹跟娘知道了?” “不知道。”陈松意也摇头,“这案子复杂,虽然凶手已经被抓住了,但县衙把消息封锁了起来。现在镇上风声被压了下去,昨夜那个下蛊之人真实身份是谁,大家也不知道呢。” 听见她的话,陈寄羽不由地看向风珉。 风珉对他略一点头,陈寄羽便知道这多半是他的意思。 见陈寄羽并不怀疑,风珉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说到底,这次陈寄羽会中招,是因为程明珠把他的八字给了郭威。 程明珠虽不是他的亲妹妹,但陈寄羽一直对她不错,还为她错过了三年前的秋闱。 若是让他知道程明珠这样害他,还在追捕中死了,怕会影响他的应试。 对陈松意来说,现在她心中排第一位的就是兄长的科举,程明珠的真面目曝光不重要。 所以,她才让风珉将实情先封锁。 包括昏迷中的刘氏在内,涉案的一干人等都被控制住了。 郭县令的儿子牵涉其中,他难逃干系。 这个儿子他是别想保住了,如果他还想保住头上的乌纱帽,那就不能违抗风珉的意思。 因此,整个陈桥县风平浪静,而昨夜镇上有多紧张,今天就有多平静。 从沧麓书院来的学子们都没有受伤,除了徒受了些惊吓,基本上就是按照原定计划在桥头镇住了一晚,今天就能继续启程,上路赶考。 经过昨晚的事,副山长也不想再在路上多停留。 所以他们的船定在不久之后就会出发。 知道陈寄羽已经醒来,没有大碍,副山长跟书院教习便放心了。 而陈松意则提出要陪同兄长上路,好就近照顾。 原本船上多她一个姑娘不方便,但现在陈寄羽刚受过伤,身体确实不好。 有他妹妹照顾,他们的确更放心,副山长权衡之下答应了。 陈家村。 老胡宿醉刚醒。 接近收成的时候,地里没有太多的活计。 虽然他最近本就起得不早,但怎么也没想到一喝醉,再睁眼就已经是日上三竿。 他听见外头有马车的声音,还以为是住在家里的那对主从有动作了。 老胡连忙从床上下来,顾不得洗漱就冲到了门外。 不想外面停着的马车跟想象中的不一样,从上面还下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老胡傻眼:“老四?!” “二哥啊。”姚四正在扶马车里的人下来,听见老胡的声音,却见他脸都没洗,于是嫌弃地道,“就算急着出来接我们,也该洗了脸再出来啊。” 老胡:“谁要出来接你们……不是,你们怎么来了?车里是谁?客房里住着的那两个人呢?” “容公子他们一早就走了。”小莲正好要去喂鸡鸭,端着盆经过。 “什么?”老胡觉得事情发展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以为图谋不轨、要重点观察的那对主仆真的只住了一夜,什么事都没干就走了。 姚四也把元六从马车里扶了出来,老胡一看后者的腿,顿时叫了起来:“老六?你腿怎么了?” 元六道:“说来话长……二哥你来扶我一把,意姑娘还有口信让我带过来。” 老胡回过神来,上前来扶:“什么口信?” 元六:“她要跟陈公子去一趟江南贡院,先不回来了。” …… 州府,监牢。 付鼎臣手持钦差令旗,雷厉风行,手段强硬,根本不怕得罪人,但调查的进度却不算快,牢里也有很多人的嘴没有被撬开。 他深知自己要对付的除了马元清跟桓瑾的联盟,背后还有其他人,于是将抓来的人分开扣押,把监牢打造得泼水不进。 然而,在这个应该没人能进来的监牢里却来了一个道人。 他身材高挑,留着短须,面如冠玉,目有神光,走在黑暗的监牢中也像在闲庭信步。 牢狱深处,有种死一般的寂静。 阎修从在漕帮总舵之外落败被抓进来以后,就感到万事皆休。 这种感觉在他科举落榜时也曾有过,只不过那时他尚且自由,心中郁郁还能到江边去痛饮。 现在却只能被关在黑牢里,蜷缩在冷硬的木板床上,与虫鼠为伴。 当见到有人来到自己的牢房门外时,他原本没有在意。 可当来人唤他的名字,那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触动了他的记忆,监牢里的人蓦地转身。 看清外面站着的是什么人,阎修眼中一下子放出了光芒。 他忙不迭地从床上滚下来,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他面前:“道长!道长救我——” 站在外面的道人含笑着点头:“好,我接你出去。” 阎修先是一喜,可想起什么,心中又是一沉,收回了本探向外面的手。 “就算出去,我又能去哪里?” 他的明主已经倒台,他的抱负也不能再施展,天地之大,对他来说却跟这里没有什么区别。 见他坐在地上,阴郁而颓然,道人没有就此离开。 他温和地道:“你还没有输,江南不能待了,那就换个地方。” 闻言,阎修眼中又生出了一点光芒。 他抬起头来,带着一点期盼地问:“去哪里?” “草原王庭。”道人朝旁边退开一步,阎修便见那油盐不进、对牢里的人从来都十分冷漠的看守恭敬地上来,打开了锁。 门上锁着的锁链落地,道人的声音响起。 “那里有个更好的位置在等你。” 从被放出来到送走,阎修都仿佛在梦中。 两次救他于绝望中的道人却像是手眼通天,他们一路出来无人阻拦。 哪怕到了码头,那些人也像是瞎了一样。 坐上船头,阎修裹紧身上的斗篷,望着前方破开的江面,眼中颓废散去,又再次有了光芒。 码头边上,道人站在那里,目送他的船只远去。 一旁等待已久的人迎上前来,笑容满面地道:“先生的事办完了?” 道人回首,含笑点头:“办完了。” “好!”那人欢喜的一拍手,“我们几家可是等先生好久了,楼外楼已经备下宴席,先生请。”
第四卷 麒麟
第136章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洲。 逶迤带绿水,迢递起朱楼。* 在江南的水稻被收割干净,稻田里只剩下短短杆子的时候,沧麓书院的船终于抵达了旧都。 大齐旧都,东南重镇,金粉繁华,文气盎然。 大齐继承了前朝科举制度,每三年取士,举人三十进一,历经数朝,从江南贡院走出的举人累计下来不知几何。 这是陈松意有史以来第一次踏上旧都。 她第一世在京城长大,第二世在蜀地长大,旧都的繁华与这两处都不同。 旧都的繁华里透露着靡靡缱绻,这里的勋贵多,身居高位的官也多,一块砖头砸出去能砸中四五个。 在京城里号称第一纨绔的风珉,到了这里都算得上是好好青年了。 不过沧麓书院这一船人是来考试的。 旧都再繁华,街上穿着绫罗绸缎的人背景再深厚,都跟他们无关。 一靠岸,他们就去了状元巷,在那里顺利地租下了三个院子。 提前大半个月来到,又有副山长跟书院教席带着就是好,不用为该住在什么地方而踌躇。 来考试的学子四五人住一个院子,各自的长随、书童就住一间。 他们趁提前到来的时间继续勤加苦读,为考试做准备,衣食住行自有下人给他们做好,不必担忧。 大齐的秋闱在八月初,八月九日考第一场,十二日考第二场,十五日考第三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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