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明达病了? 温从阳不觉摸了摸袖口里的助兴药物。 他是不用给自己灌药了。 但纪明达这一病,老爷又会如何责问他呢。 真是—— 让人期待啊。 …… 混沌间,纪明达又做了“未来”的梦。 梦里正是冬天。 崔珏一身灰袍,依旧神色淡漠,眼无波澜地看着她。 她却已然大怒。 “我祖母正病势危重,家里多事之秋,你却主动去求外放、还是去要北疆?”她气得把手炉摔在榻上,站起身大声质问,“枉你读了二十多年仁义礼智信,竟如此无情无义、没有一点良心!” “你若不愿同行,尽可留下给你祖母侍疾。”崔珏毫不在意她的责骂。 他平淡说完,转身便走。 “你给我站住!” 她追上去,想抓住崔珏的手臂,却被他轻轻躲开。 她看上去更愤怒了。 “好啊,你非要去北地做那按察副使我不管,祖母病重,我也不可能与你去!”她冷声笑了,“可你别忘了,你还欠我一件事!你想走,除非——” 除非什么! 纪明达没能继续看下去。 她被带入了下一个梦境。 温从阳正与二妹妹收拾行装。 “遥妹妹,不然你还是别去了。” 温从阳仍是绕在二妹妹身边。 他陪着笑说:“你看,你又不会骑马,坐车又慢、又累,还天寒地冻的,路上再把你冻出病可怎么好?你就留在家里,陪着老太太和太太,等过上二三年……一二年的,我就回来了!” “我不去,就在家等着表哥的消息?”二妹妹笑问。 “对对对,不去、不去!”温从阳忙连声说。 “可我不能不去啊。”二妹妹把手里叠好的衣衫递给丫头。 “为什么?!”温从阳懊恼。 “我就直说了。”二妹妹笑叹,“人人知道近年东羌野心勃勃、欲犯边境,表哥却瞒着家里所有人把自己调去了北疆。虽然你和老爷太太说是自己想立功,可谁又不知是为了我呢。我不去,只在家里安享清福,让表哥一人在边关吃苦,家里长辈们又该怎么想我?” 二妹妹摇了摇头,又叹:“但我这话,求表哥可别再与旁人说去。不然,传得长辈们知道,我又要难看了。”
第49章 一声夫君 太医在二更时分离开理国公府。 “奶奶只是近日受累受惊过多,又思虑过重,在今日一齐发出来,故有此病。但奶奶素来身体强健,烧退了就不妨了。” 他留下医嘱:“可若再有几次,恐就于寿元有碍,也未可知。今后还是善加保养的好。” 着管家送走太医,理国伯抬脚便要踹向儿子! 都是他让明达受累操心!! “他老爷!” 张老夫人拄着拐杖喝止他:“媳妇病着,你打孩子有什么用?倒不如叫他守着,还比旁人便宜又有用!你若把孩子也打出个好歹,又要家里乱成什么样?” “是啊老爷!”何夫人忙过去把丈夫拽开,“就让从阳守着吧,咱们先伺候老太太回去安歇。” 母命在上,理国伯只得作罢。 他又恨恨骂了儿子两句,才与夫人侍奉母亲回房歇息。 温从阳只能到卧房去守着纪明达。 只怕纪明达不愿意醒过来就看见他。但这也没办法。他忍着,纪明达也就忍着吧。 何况她最孝顺,应不会对长辈的吩咐有什么不满。 温从阳靠在床边椅上,对着灯光百无聊赖抛起药瓶玩。 他听见了纪明达难受的哼声。 “去给你奶奶换块凉巾子。”他只盯着手里的药瓶命丫头。 一个丫头忙上来服侍,手才碰到奶奶的额头,却见奶奶说起了梦话。 “温从阳——” 那丫头连忙收肩缩手,心里惊悚:奶奶竟会在梦里喊大爷的名字吗! 温从阳也愣住了。 他不由站起身,走得离纪明达更近了些。 她平日只见端庄的双眉紧皱,再次开口,说出一声:“二妹妹……” 温从阳抬手,示意丫头下去,又让所有人都滚出去。 那丫头忙站起来,拉着另外两个一起跑出了卧房。 虽然服侍不好奶奶是罪过,可若见了大爷对奶奶发疯又不知怎么样,她们更不敢听奶奶梦里的话! 左右王嬷嬷去看着熬药了,奶奶这里,再是罪过也是大爷先受罚……她们先顾紧自己的好。 三个丫头关紧了卧房门。 都是不到二十的年轻女孩子,却谁也不敢多起一点好奇心。 卧房内。 纪明达的梦显然还未完,温从阳等着看她还能说出什么。 过了许久,约有半个时辰?当温从阳以为,开始听到的两声都只是幻觉时,纪明达又发出了声音。 “崔珏!”即便是在梦里,她也对这个人咬牙切齿,显然在意至极,“崔珏,你竟敢、你竟敢——” 崔珏? 温从阳沉下脸。 他已经娶了二妹妹,为什么还会出现在纪明达梦中? 他竟敢什么? 纪明达不是不想嫁崔珏吗,又怎么会如此在意她这妹丈? 可纪明达话不说全,温从阳只能继续等待。 直到月落日升,天光微明,纪明达才第四次开了口。 “祖母……”她眼角落下一行泪,又焦急地唤,“娘啊……娘……” 一缕晨光照在温从阳后颈。 屋内亮起来了,他却并未有任何日出朝阳的喜悦。 熬了一整个夜,他仍目光炯炯注视着纪明达。 她这样一心只有她那无赖难缠祖母的人,生病之时,竟也还会想起亲娘吗? 那为什么从前徐老夫人为难姑母时,她都视而不见? 握紧了手中药瓶,温从阳“嗤”地一笑。 难道,他还在对这个人有什么期待吗。 …… 纪明达昏昏沉沉吃了药。 吃药吃饭已经用尽她全部力气,她无心去管身旁都有谁。她头疼得像要裂开,昏睡过去前,却仍忍不住细想那两个梦。 原来二妹妹是和温从阳一起去的北疆。 这倒也不算什么。妻随夫上任原是寻常,只是放在二妹妹身上颇有些让人惊异罢了。 不过,二妹妹不得外祖母和舅舅的宽容,宁愿随温从阳去边关,倒也合情合理。 可崔珏,为什么定要外放去北疆? 他一个文臣,到了苦寒之地,即便将诉讼刑狱办得再好,也立不得军功封不得爵位。何况他探花翰林出身,想要外放,什么富庶之地去不得,为何非要在边关局势紧张时去北疆? 还是偏偏挑在祖母病重之时! 她与她的家人在崔珏心中便这般不值一提吗!那他为什么会对二妹妹动心! 纪明达难受地捂住了额头。 她听见身旁不知是王嬷嬷还是外祖母在说着什么,但她听不清一个字。 她也不想听。 她只是想不通,无论如何都想不通! 还有,她最在意的是: 梦里,崔珏到底欠她一件什么,让她能直接以崔珏的官位做……交换? 崔珏最后,有没有去成北疆? 真让他到了北疆,他是不是会常见到二妹妹! 他们会怎么样!! 纪明达放弃思索,试图继续入梦,将那一句话梦得完全。 但接下来入她脑中的,便只有一望无际的混沌。 那些梦仍如神迹,来无预示,去无踪迹。 - 纪明遥在车上饱睡一觉。 睁眼,车已到崔宅大门,是崔珏叫醒她的。 给她理了理鬓发,崔珏问:“夫人是自己下,还是,我抱下去?” 纪明遥陷入思考。 三天前出发时还不到凌晨五点,她睡得很熟,怎么出门的完全不记得了,总归应是被崔珏直接从卧房抱上车的。那,二门外的人应该都看见了……大哥和嫂子更不会不知道。 所以,按理说,这次再被抱下去,所有人都不会太新奇—— 但她现在醒着哎! 万一抱到半路,迎面遇见嫂子甚至大哥,她是该装睡避免尴尬,还是赶紧从崔珏怀里跳下来问好,还是,就在他怀里问好? 哪一种都不对劲啊!! 就,还是自己下吧。 两天没怎么走路,崔珏又每天按时给按腰按腿,腰酸腿疼都好得差不多了! 裹好斗篷,纪明遥下车,扶着崔珏站稳,便叫青霜去正房给嫂子报信,他们先回房洗澡更衣。 她洗得慢些。出来时,崔珏已在临窗榻上写好一封拜帖。 是给松大儒的。 他们在庄子上已商议好,回来有三家人一定要在婚假内过去拜会。 第一位,便是在崔、纪两家婚事中做过媒人的当世大儒松先生。 第二位亦是媒人,便是太太的舅父,他们的舅公,现任户部张尚书。 不管这两位是否会见他们,他们主动拜望的礼数一定要足。 第三位便是舅父谢家,已是崔家现今于世上血脉最近的亲人了。 而其余故旧长辈,似吏部于尚书、都察院苏御史等,一则,辈分不如前两位高,二则,关系不如舅舅家里近,只能于婚假后再逐一拜访。 诸位同辈的亲友、同僚便寻机再相会。 握住夫人的手,请她坐在身边,崔珏解释:“松太公近两年行事越发随性,且不知他老人家何时有空闲,是以我写下‘随时恭候传唤’,或许出门的时间夫人会不大喜欢。” 他将拜帖转向夫人,请她看还有何可以补充之处。 纪明遥只略看一眼拜帖,便笑说:“二爷放心,哪怕松先生现在或半夜说要见,我也能立刻换上衣服出门。” 再懒,再不爱出门,轻重缓急她还是懂得。 这位松先生不但是先帝之师、当今大儒、学界泰斗,还是崔珏曾祖的至交好友,对崔珏兄弟多有照拂。 松家与崔家亦为世交,所以崔珏只按辈分称他为“太公”。 这是位太爷爷辈的长辈,当然不能疏忽。 崔珏便令将拜帖速速送去松宅。 松太公不受官职,其夫人与独子俱已亡故,只余其孙正任国子监祭酒。故此,松太公居住的房舍只能称呼为“宅”,不能称“府”。 两人开始写第二封拜帖。 “舅公家里我还算常去,一年里太太总要带我们去七八回。”纪明遥笑说,“舅公舅婆和诸位婶娘都还喜欢我,我和他家二姐姐最好!可惜,二姐姐去年嫁了魏布政家,才成婚两个月,魏布政就外放到广东去了。再见也不知是三年后,还是五年后了。” 她一面说着,崔珏已写成草稿,请她斟酌。 他的文法,一般来说,纪明遥自然没得挑。但他用的是纪明遥的口吻,纪明遥难免找出几个过于客气的用词,让他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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