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忙让请太医! 纪明远便请大姐夫在这里守着,他独自去。 太医就在前院,闻传即至。 一番望闻问切,又细细诊过脉后,太医起身,拱手道:“大奶奶的烧是比下午时退了些,但也未必全然安稳了,还是要看明早如何。请容晚生再施几针,看看效验。” 温夫人只能让开床边,看太医开了药箱施针,两个吏目、医士在旁协助。 从昨日戌时算起,明达已经烧了整整一天零三个时辰。这高烧再不退,难道真要留下大症候吗? 可这位已经是太医院里医术上乘的御医了,他若不行,再请院使、院判过来,也要等到明早才方便。 不然,即便因“疾病请医”可以犯宵禁,理国公府半夜去太医院或院使、院判宅里请人,只为给一个小辈诊治高热不退,还不知明日京里会传成什么样。 明达成婚之后,理国府上闹的这几场,终究有些风声传出去了。 头上突突地疼。太医的身影在眼前模糊起来,温夫人不由扶住了身旁丫鬟。 她不能再出事了。 她忽然想起了明遥,想起了明遥对她说,“有松太公作保,便不会有人再疑心,是我勾引了二爷,才抢到婚事”时的笑容。 那笑里并无多少真心的高兴,更并非炫耀,有的只是如释重负。 虽然明遥定亲后,间隔了半年才给明达定亲,又隔了半年才叫明遥出嫁,可姐妹亲事互换,终究还是后患无穷。 理国府上再闹下去,明达的名声,又有谁来作保? 太医施针完毕,与两个徒弟暂告辞出去。 仍是纪明远送三位回前院去歇息。 温从阳站在卧房门边,看着憔悴的姑母向他走过来。 “从阳,”姑母唤他,“还没谢你,昨日照看了明达一夜,辛苦你了。” “姑母,”温从阳就笑,“那是老太太和太太为了不让老爷打我,所以强令我守着的。” 姑母的神情变得更疲惫难过。 温从阳撇开眼神。 他和纪明达从小不对付,姑母全都看在眼里,他何必撒谎哄姑母高兴。 姑母也不会信的。 “从阳啊,”温夫人落泪,“你与明达,当真没有半点情分了吗。” 没有了。 温从阳心里烦躁。 没有! 早在如蕙姐姐的孩子没了的那天,或者更早,早在他发现,是纪明达要嫁他,他才娶不成明遥妹妹的那天,就连亲戚情分都没了! 但面前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姑母,是疼他几乎像母亲一样的姑母,是从来不曾嫌过他没用、不上进的姑母。 温从阳只能不回答。 “镜月,去守着姑娘。”温夫人吩咐。 “是。”镜月默默走回卧房。 温从阳跟着姑母来到了另一侧内间。 他知道姑母想劝他什么,无非是他们还年轻,日子还长,纪明达也是为了他好等等。 他早已听腻了这些,心里更加厌烦,但没有阻止姑母开口。 劝就劝吧。 姑母是为了亲女儿,劝过了,心里或许能好受些? 但温夫人开口,说的却并不是温从阳想的那些话。 “明达她性子左犟,有时只会一根筋行事,”她说,“她觉得自己文武全才,百事皆通,就能教导不如她的人了。别人不听她就生气,还觉得人家不长进、竟敢不领她的好心。这些,我都是知道的。” 温夫人叹:“所以我才想,与其叫她高嫁别处,不如只把她嫁回温家,家里人定能包容她这坏脾气,便有什么不好,也能说开,也就不怕她在夫家闹得不堪,自己吃苦受罪了。” 温从阳愣在椅子上。 竟是,这样吗? 姑母是说的实话,还是只用些好听的糊弄他? “可我还是想得太少了,低估了她这毛病。”温夫人摇头。 看向从小看到大的侄子,也是她才成婚不到三个月的女婿,她诚恳道:“从阳,是我太偏疼她,委屈了你。你心里要怪,别怪明达,就只怪我吧。终究是我让她嫁回来的。” 温从阳仍在发愣。 是吗? 姑母说的,真的是真相吗? “我会劝她尽量改了的。”温夫人擦泪起身,“她若想平安顺遂一辈子,怎么能总这个脾气?” 拍了拍女婿的肩膀,她走出去。 温从阳也缓缓站起来。 姑母的话听着全都合理,可他心里就是觉得不对。 若这就是真相,纪明达为什么会在梦里喊崔珏的名字! 她都成婚了还这么在意崔珏,就算是姑母让她嫁回温家,她怎么会舍得放手这样一个金龟婿?她舍不得,有徐老太太和安国公在,只凭姑母一个人,怎么能退了和崔家的亲? 难道是崔家先不要她,所以她才恨崔珏? 种种想法在温从阳心里撞来撞去。 他一时觉得,姑母说的就是实话,一时又认定,还是姑母要为纪明达开脱才这么说。 他走至堂屋,纪明远安顿好太医回来了。 “太太本便身体不适,又已守了五六个时辰,还是快歇下吧。”纪明远劝母亲,“这里有我和姐夫就够了。” 他说:“若太太也倒下了,岂不又惊动外祖母。也让舅母心里过不去。” “大姐一醒,我和姐夫就告诉太太。”他示意丫头送母亲去安歇。 温夫人接受了儿子的孝心。 “你们也轮流守着,别太劳累了。”她叮嘱。 “母亲放心。”纪明远答应着。 西边屋里就只剩他、温从阳,和几个得力的丫鬟婆子。 “明远,你也去睡吧。”温从阳笑道,“你还小,还在长身体,可不能睡不够。” 说着,他心里忽然一阵刺痛。 这句话,是遥妹妹从前对他说过的。 那年他才八岁,遥妹妹六岁。是在正月里,他去姑母家住几天。一天,他问遥妹妹为什么睡得那么早,不能和他多玩一会吗?遥妹妹就说她还小,要长身体,要多多地睡觉才行,还劝他也早些睡。 后来,他就想,等遥妹妹嫁过来,他一定每天都会让遥妹妹睡够。他不爱早起,遥妹妹也不用早起,遥妹妹肯定会高兴,他们不正是天生一对吗! 但他们,好像不是。 遥妹妹,已经另嫁他人快十天了。 她在崔家,此刻只怕正在崔珏身边—— 温从阳攥紧双拳,咬牙不让自己再往深里想。 但他忍不住想问。 “说来,你下午来得比姑母晚,是先去送遥妹妹——” 这称呼不合适了。 温从阳改口,低声问:“你送二妹妹回家了?” “是,大姐夫。”纪明远也轻声,平淡地说,“二姐夫正要去接二姐姐,我们恰在崔宅门前遇见。二姐夫抱着二姐姐下的车。” 他看向大姐夫:“二姐姐过得很好。” “若大姐夫是真心盼着二姐姐过得好,”他严肃说,“就请不要再问关于二姐姐的任何事了。” 郎舅二人对视了片刻。 “一个时辰后,我来替大姐夫。”纪明远告辞。 …… 纪明遥……想方便。 很急。 她闭着眼睛,手向一旁摸索,想坐起来下床,摸到的却不是被褥。 ……她清醒了一点点。 她是,正在被崔珏抱着吗? 虽然他半夜偷偷抱她睡觉很让人高兴……可她也真的很急啊啊啊! 轻轻拿开崔珏的手,纪明遥试图绕过他下床。 但崔珏还是醒了。 “夫人。”他声音还略有些沙哑,手已握住了她,“怎么了?” “我要,去,净房。”纪明遥摸索着拉开床帐。 “我自己去!”她强调! 从崔珏身上跳下去,拽上鞋,她不顾腰酸腿软,一溜烟跑走,关上了净房门。 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崔珏轻轻一笑。 他看向漏刻。 寅初一刻,也该起了。 但夫人现在醒着,他即便到外间洗漱,也怕太吵。还是等夫人睡熟再起为好。 纪明遥很少起夜,但起夜不会影响她继续睡觉的状态。 洗了手出来,她慢吞吞坐回床边,问:“还抱吗?” 崔珏一怔:“抱?” “不是二爷抱的我吗?”纪明遥懵。 “是。”崔珏直起身。 把夫人抱在怀里,他缓缓绽开笑容:“是夫人过来我这里,我才抱住的夫人。” 他还补充:“每夜都是。只是夫人醒得晚,不知道。” 每一个清晨,她都在考验他。 夫人的脸红到了胸口。 夫人推开了他。 夫人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背对着他,不理他了。 崔珏从夫人背后抱了上去,轻吻夫人的耳垂和鬓发。 今日无事,不必出门。 抱着夫人,他也闭上了眼睛。 …… 纪明遥在床上歪了一整个上午。 说累……是累的。但崔珏他,几乎从头至尾都很温柔,很照顾她的感受,所以饱睡一觉,她已经休息得差不多了。 她只是想在明天上班之前多躺躺。 毕竟不能到谢舅舅家里躺。 把新婚那日的宾客名单背熟理顺,午睡后,纪明遥和崔珏去逛了花园。 崔宅的花园自然没有安国公府的轩昂,却也有六七处景致,中心一湖还可泛舟。 将亭台楼阁大致走过一遍,又在船上乘凉半日,便已近黄昏。 纪明遥决定去看看明远的屋子收拾得怎么样了。 崔珏却道:“夫人先去,我去书房拿几本书。” “二爷慢慢挑,不用急。”纪明遥笑应。 只要不让她也一起看,想拿几本就拿几本! 但拿书只是崔珏遮掩的借口。 走到书房内室,他从柜中找出一个大小合适、内衬柔软的木匣,又移开枕头,将夫人送的荷包小心拿出。 把荷包放在掌心,他仔细端详片刻,确认过毫无损坏,方才谨慎收入匣中。 昨日就该来,只是一直没有时机。 又将木匣收回柜子里,上锁,崔珏环视三间书房,总觉得他似乎还遗忘了什么。 但并无头绪。 罢了,应并非要紧的事。 崔珏拿着几本书,走过他练字的纸堆。 夫人还在等他,下次再来看吧。 …… 这夜就寝之前,崔珏未再浴室里多平复,便出至卧房。 夫人身穿红绫裹胸等着他。 是以,他不由便问:“夫人想吗?” 夫人反问:“二爷不想吗?” “想。”崔珏承认。 “但明日还要出门。”他碰了碰夫人的侧颈,又看向夫人的裹胸之上。 还有隐约的痕迹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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