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亲原本就最疼你三妹妹,这也不算很出格,多添就多添些吧。”她笑道,“从她出生那天,你父亲就月月给她多送二十两银子,我早都习惯了。” “是吗。” 纪明达一时不信。 “怎么不是?”温夫人笑问,“三丫头从前那么爱缠着你、日日和你请教,竟连这样的事都没告诉过你?” 纪明达沉默着,没有回答。 半晌,她目光才从“压箱银,两万两”上移开,看向了下一行。 …… 安庆堂。 徐老夫人面色黑沉,叫王嬷嬷退下去。 王嬷嬷不敢抬头,赶着出去了。 徐婉也不敢再劝一句,只在旁边敛声屏气、安静侍立。 独坐半日,徐老夫人终究没能咽下心头这口气,狠狠把手中茶杯甩了出去! 婆子丫头瞬时跪了一地。 连徐婉都提着裙子跪下。 她心里已怕极了,仍掐住自己的腿,抖着声说:“老太太,当心贵体!” 琉璃等丫鬟婆子也忙说:“老太太,当心贵体!” 徐老夫人拍几起身,冷哼一声,独自走回卧房。 果然,不是亲生的孩子,养了再久,对她再好,终究心里还是只想着她亲娘! - 崔宅。 在西偏门前下马,纪明远先叫人去后院问二姐姐和姐夫是否方便,方快步回房洗澡,换了一身衣服。 系好袍带出来,小厮已在堂屋等着,笑回:“二奶奶说方便,请爷这就去吧。” 纪明远和崔府丞排行同为“大爷”。既是借住在崔家,他便令身边人不许提排行,简单称呼即可。 他立时向后院过去。 二姐姐正坐在廊下,看丫头们跳百索。 二姐夫不在院子里。 见他到了,纪明遥拍拍身边,叫他来坐,笑问:“太太身上怎么样?” “二姐姐。”纪明远先见礼,才坐下,回答,“太太令我不许留在家里,让我回来跟着姐夫和崔府丞读书,就是帮太太的忙了。也请二姐姐不用再担心。” “姐姐已经帮上了太太的忙。”他说,“帮了太太很大的忙。” 纪明遥侧过脸看着他笑。 夹在崔家、异母姐姐和亲娘之间,不容易吧。 二姐姐的笑给了纪明远些许勇气。 他低声问:“原来太太说过,不让二姐姐告诉我,太太身体真正如何吗?” “是啊。”纪明遥笑道,“太太怕你分心耽误学业。可你毕竟是太太的亲儿子,我不能不说。” 她不说才是错。 “多谢二姐姐,我知道了。”纪明远应声。 纪明遥没有问,温夫人是否询问过,她今日为何没去。 纪明远也没有说,母亲对二姐姐今日未去的态度。 “你还小,就不要想太多了!”纪明遥只笑道,“既然决定了不回去,在这就只许专心读书,保养身体,其余什么都不许想——也不许对你姐夫和崔府丞说老爷的那些话!” “二姐姐!”纪明远吃惊。 二姐姐也知道老爷的那些话吗? 随即他便明白过来:今日老爷几次暗示,让他将这些话讲与二姐夫和崔府丞,二姐姐怎么可能不知道! “你若敢说,在这个家里就住不下去了。”纪明遥严肃道。 她没再笑,只拍了明远脑门一下:“行了,明天就上学了,回去歇着吧!” 纪明远行礼告退,连背影看上去都颇为心事重重。 纪明遥轻轻站起身,走回房中。 崔珏从东侧书房迎出来:“明远仍留下上学?” “自然是留下了!”纪明遥笑。 握住崔珏的手,她探头向书房看,见案上一幅字只写了一半,便笑问:“二爷怎么半途而废?” “中途暂歇,这便回去写完。”崔珏无奈。 一同回到书房,在旁看了片刻崔珏练字,纪明遥也铺纸蘸笔,全心练起松太公从前赠给崔珏的一幅字帖。 一想到她的字还被挂在松太公房中,不知会被多少名流大儒、饱学之士看见,这些人还会以她那幅字的水平去猜测、估量、评判松太公对小辈的包容,她就特别想爬过去把字撕下来啊啊啊啊! 这字她得练啊!不说终成一代名家青史留名,最起码三五年内有所进步,去把现在的那幅换下来! 所以,这十多天,就算家事忙碌,她也每天至少抽出一个时辰练字,平均练习时长比从前多了一倍。 果然,人有了明确的目标,才会有更大的动力。 嗐。 一直练字到晚饭时,写好一幅字的最后一笔,纪明遥才与崔珏同去用饭。 崔珏当然发现了夫人近日的变化。 饭毕,在夫人洗澡之前,他问:“夫人是想有所进益后,将太公现下挂在房中的字换下吗?” “被你看出来了……”纪明遥承认。 她笑:“在某些事上,我也有虚荣心的!” 她看向悬在堂屋正中的“贤夫佳妇”四个字。 这是今日午后大哥送过来,崔珏亲手挂上去的。 虽然太公对她是屋乌之爱,但她的确真实因太公受惠良多,很想报答太公。 可她身上有什么是太公需要的?太公又能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她只能想,看到她有所进步,或许太公会感到高兴、欣慰? 至少,她想让别人看见,太公喜欢的小辈并非一无所长的泛泛之辈,她值得太公如此厚爱。 “那夫人可要努力了。”崔珏对她笑,“若无极大进益,太公绝不会应夫人的换字之求。” “二爷从前也换过字?”纪明遥放纵自己在美色中沉迷。 “太公书房内,便有一幅字是我三年前写下,太公至今不肯换下。”崔珏耳根微红。 他低声道:“上次,夫人都没看见。” “是吗!”纪明遥惊。 她忙抱住崔珏:“上次是太紧张了,根本不敢细看各处!下次,下次再去,我一定寻见!” “嗯。”崔珏亲了亲她的脸,“我信夫人。” 这可不是在卧房啊! 左右看看青霜她们早就退出去了,纪明遥红着脸,亲了他嘴唇一下。 崔珏反亲了过来。 …… 擦身之后,纪明遥坐在床边犯困。 一不小心,亲太久了。 她月事才第二天,当然除了亲亲之外什么都不能做。可月事过几天就没了。 昨晚他们说好,先不生孩子,但是,不生孩子又不代表不能做。 问题是,崔珏他知道不生孩子怎么做……吗。 纪明遥决定问一问。 她站起来,在屋内踱步,以保持清醒,等待崔珏洗完。 浴室内,崔珏听见了夫人细碎的脚步声。 夫人还没睡下? 思量片时,他不再拖延,擦身穿衣出来,果然看见夫人正等着他,有话要说。 暑夏夜间,夫人的衣衫更加轻薄。 抱起夫人坐回床边,他克制住自己,只看着夫人的眼睛,问:“夫人有什么话?” 夫人眼中盈满紧张与些许羞涩,问他:“二爷知道,该、该怎么避子吗?” 理清夫人之意,崔珏脑中有一瞬发空。 不为求子,只为欢愉,夫人也愿意与他交融。 是了。他想。只为欢愉,亦可以行敦伦之礼。 原来他不必忍耐。 夫人也不必。 但,如何避子—— “二爷,不知吗?”纪明遥小声问。 “我——”崔珏移开眼神。 他先看向夫人的裙摆。 隐约看见轻薄罗裙下显露的肌肤,他又忙看向窗外:“我明日便去,学习。” “那、那……”纪明遥只能说,“二爷,好好学。” 毕竟,对这个世界的避孕方法,她也不是很了解……其实对上个世界她也不是很了解…… “嗯。”崔珏应声。 但这一声太过僵硬,他又忙添了一句:“夫人……放心。” 纪明遥应该相信二九探花的学习能力。 她低下头,也应:“嗯……嗯!” - 五月初一日。 本月第一个朝日,按常例,在上阳宫大明殿开大朝会。 五更。 广宜公主府。 自从出宫开府之后,除去除夕、新年等大节日,广宜已有近二十年没起过这么早了。 其实她不必在早朝开始前出门,只待朝会将散时,等在大明殿外即可。 但今日实有要事,她也着实再睡不着了。 “陛下立后之心已定,又深厌安国公等倚仗旧日祖上之功,横行跋扈,以至今时今日胆敢聚众勾连妄议储君,野心昭然。陛下早晚要他们好看。我做不到,还有许多旁人抢着做。”她对自己、也对宝庆说。 拿起九凤钗,广宜亲手给自己簪在发髻正中。 大周皇室可远不止她这一府。 “我若功成,自然亏待不了她。”握住独生女儿的手,广宜微笑。 - 京外,江苏扬州府。 方至平旦。空中星光尚未黯淡,城中已有不少院落房舍有了起床挑水、生火做饭的响动。 江南富庶之地,城内百姓生活大抵都还过得去。有些人家点了灯烛照亮梳洗,有些人家仍舍不得些许灯油钱,只摸黑洗了脸挽上头发,借着天上的星光月光和灶膛里的火光行事。 城东一处三进带跨院的宅院内,正房里的灯火却是通明亮了彻夜未熄。 卧房内,一个年约五六十岁,形貌干枯瘦弱的年老女子正闭眼半躺在床上。 她身穿暗青的薄绸褙子,身上盖着一条薄被,露在被外的一双手瘦骨嶙峋,在一对金镯的光芒下,皮肤越发似青似黑。 房中或坐或站着五六个儿女子孙。有人满面愁苦,有人正在沉思,有人装出正在思索,实则早已困倦想睡,有人看一看兄嫂弟妹,已经下定了决心! “都不说话是吧,那就我自己去!”沈家老二起身,冷哼道,“把大姐姐卖了的这十七八年,拿着她的卖身钱不知享了多少富贵,如今娘梦见大姐姐有不好,想叫我们去看一看,就一个个的一声不吭!” 他一脚踩上凳子,看着自己的大哥:“给我预备好盘缠,我今日就走!” “二弟,二弟呀!”一身灰色绸袍的沈老大躬着身子起来。 搭上老二的肩膀,他叹道:“不是我不想去,是理国府上严命过,我们一家谁也不许再进京。若叫发现,叫我们求死不能!你那时年纪还小,只怕不记得——” “谁不记得!!” 沈老二瞪着眼睛。 他脸上直直划下两行泪:“爹突然去了,没了营生,大哥正怕养活不起我们几个弟妹,谁知大姐姐就叫理国府的人看了去,拿了三千两银子非要买她走!大哥又怕得罪了理国府,就真把大姐姐卖了,拿了银子往南边来了,由得大姐姐被他们撮弄去,生死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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