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这里,性情淳朴天真的真世子周晨仍然以为只是之前的大夫学艺不精,没诊断出来他的中毒。 “这……老夫的本领还没有神奇到那种程度,只能推断出你这毒主要是从口进入,以及少量外部浸透,应是最近才沾染的毒物,时间不超于半月。”老御医上下打量了周晨几遍,又凑近闻了半天,点了一句:“入口的食物老夫没法判断,但外部的话……你想想这发油是从哪来的?” “……”周晨这次却没有问必答,而是眉头紧紧皱着,喃喃的失落重复着,“时间不超过半月……” 这么短的时间,还能做什么猜测呢? 陈秉江只能走过去,叹着气拍拍他的肩膀以作安抚:真世子早点能看清靖勇伯府的真面目也好,趁这会儿感情还不深,早看清早不受伤害。他没记错的话,真世子上京的日子加起来也没超过半月,上京后除了今日也完全没有外出,所以也就是说——周晨板上钉钉的是在靖勇伯府里中的毒。 再加上老御医问的这一句“发油”,就算周晨性情再淳朴天真,他也该听懂联想了。想必是真世子清楚这发油是从哪里来的,所以这会儿才吃惊如此。 宋遇都看不下去了,交待管家去抓够所有的药,以后在自家每天两次煎药,不要怕麻烦,然后想办法暗中送给周兄喝——他现在都把那未曾谋面的靖勇伯府当豺狼虎豹窝了。 周晨在安抚中回过神来,面带暖意的回拍了拍陈秉江,示意自己无碍,然后才转过头回答老御医:“这发油是我母亲统一安置给我的用品,以后我就不用了。” 范表妹听了半天,有点憋得慌,忍不住说:“这位周家兄长若是能搬出来住就好了!不然治标不治本啊,不用发油,以后还会有熏香衣香。什么都不用,毒也可能浸染在衣物里,寝具罗榻或者任何你常用的物品上。还有入口的食物……防不胜防,不管怎么都避免不了啊!这样再怎么喝药也治不过来……” 宋霏冰雪聪明,她一下子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去问老御医:“钱老钱老,要是毒没被发现,一直这样下去人会变成怎么样啊?” “这毒不会致命,但是活着也未必比死了好受。”老御医说话意味深长,“服用者会随着剂量的加大和毒对肺腑的日渐深入,变得一点点虚弱,内里真的被蛀空只剩空壳子,届时就真的只是一个必须得好好安养着的废人了。日日情绪冲动敏感焦躁,夜里几乎不能安眠,身体虚弱得任何一场病恐怕都能将人击垮。” “这肯定是他那个坏嫡母干的。”范表妹小声对宋霏咬耳朵说。 陈秉江也在想原剧情,真世子最后怒而离开伯府去参军,是不是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在这毒上面?但他反而做出了最好的决定。因为离开了伯府,他才没被毒成一个废人,还能变成大将军归来复仇。 但…… 当前的问题确实也解决不了。没见周晨听了范表妹的话,直接沉默了,表情有一些苦涩。 若是可以,真世子又何尝不想回他真正的家呢?若是可以,谁愿意留在靖勇伯府里?明知道自己留在那里面是慢性死亡了,却可悲的无法脱离,只能继续待下去。这种一眼望得到自己未来命运的笼中鸟般的待遇,也让周晨感觉到了无可奈何的悲哀与苦痛。 “先每天想办法喝药吧。”宋遇打断了大家这阵凄凄惨惨的可怜气氛,冷静的说,“办法我们总要想,大不了将靖勇伯府做的腌臜事戳穿说出去,总要让周兄活下去才是。” “别!”陈秉江连忙阻止,“今天我敢硬杠,戳破周昌的阴谋诡计,是因为这是当众的小打小闹。周兄的这种情况要是说出去了,我怕他们真的撕破脸皮一不做二不休将人用意外的名头暗害……事后外人再有议论纷纷又怎样?反正他们的名声已经够糟了,抓不到把柄的话,这种事可能等风头下去就翻篇了,皇上是不会重罚他们的。” 陈秉江从他挨板子那次的存档中就知道了,皇上到底有多偏着靖勇伯府。 他很顾虑靖勇伯府会不会像对待假世子周阳一样,到最后豁出去脸都不要了,派死士去将人暗杀,对外说法只是离奇暴毙而死,这种事他们又不是没做过。 “办法慢慢想吧。”陈秉江隐晦的扫视了一下某个方向,微叹着气说。看来,让真世子按照原剧情的做法是最佳办法,再提早一点时间——他早早去参军才能脱离开这一滩浑水。 只不过,假世子周阳的伤养的差不多了,算算时间那对农家夫妇也要上京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秉江只能竭力掩饰送假世子逃离去参军,想要轮到真世子周晨,还得再遮掩平息一段时间才好做事。 ……毕竟要讲究个先来后到,陈秉江只能悬着心多关注一下周晨的情况,避免他这段时间中毒过深了。 这日,陈秉江和范表妹是擦着天黑的边才借着宋家的车各自回府的。 康王府中早早已是华灯初上,陈秉江带了满身疲惫回了自己的院子,偷懒打发让大丫鬟百枳去告诉正院一声,他自己等着秋荔先去打水过来,准备好好泡个澡。今天劳累过度了,陈秉江就算身体年轻,也只觉得从手指头到脚后跟都累得没有一个细胞还能动了。 “世子爷,等会儿吃点什么?”大丫鬟春橘关心的问。少年郎看着累得饭都没提一句,她却不得不帮着张罗。 “简单下碗银丝面好了。”陈秉江想了想,估算了一下分量又怕自己半夜饿,勉勉强强的说着,“……再随便加点什么。” 春橘是了解自家世子饭量的,她动作轻盈的蹲身福了一下,就轻快的转身出去安排了。 等陈秉江换过三遍水,结结实实的泡了个热水澡出来,肚子终于感觉有些饿了。春橘便领着小丫鬟们掐着时间把饭领回来了——一碗银丝面,用的是大海碗装着。面底下搭了熬了七八个时辰的牛骨高汤,碗中整整齐齐码着切得极薄,分量却十足的一大片薄牛肉,面的另一半上被烫的小青菜豆芽和卧着的荷包蛋挡住了,翠绿色的葱花隐隐约约的点缀在碗中。 这样的一碗面鲜香得让人很有食欲,对陈秉江这样的半大小子来说却又太素了,哪怕是晚上也不够分量。所以晚饭除了这碗面,还有一盘金丝牛肉酥饼,几碟清爽可口的凉拌小菜,一碗小米稀粥。 金丝牛肉酥饼是表皮炸得金黄酥脆,内里肉汁满满,香味霸道又分量超标的一个个拳头大的团状饼,一盘七个。凉拌小菜分了青瓜,酱瓜,菹菜,糟蟹和脆琅玕。各个清爽解腻,很适合配上金丝酥饼吃。 他端起大海碗就开始一筷子面一口牛肉饼的干饭,中间还时不时拌上凉菜。等到这些都被他放开肚皮吃光了,陈秉江隐隐感觉还有哪里不大足,他再端起最后那碗清淡的小米稀粥,连勺子都不用,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完,这次才终于觉得心满意足,没有一处不舒坦了。 “世子爷。”春橘便适时的又递上帕子,秋荔捧着漱口水过来,把他侍候得妥妥当当。陈秉江只觉得满意无比,夸了一句:“春橘做的不错。” ——春橘简直就像是长在他心眼上一样,这才短短多少天工夫,就摸清楚了他和原身不同的新口味,并且没提一句,而是要的搭配处处合他的心意。这些古代的大丫鬟也不能小看,陈秉江从来不敢像古代人一样把这些房内人只当成活着的器具。 “世子爷。”从正院回来的百枳见陈秉江这会儿吃饱喝足,整个人都慵懒的瘫在椅子上,要不是还扶着把手,人简直要像没骨头的东西似的往下滑了,她趁着这阵氛围说道:“嬷嬷那边托人来说,她近来已大好了,想在这几天过来给世子爷见礼。” 陈秉江差点没反应过来是谁,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是有怀的娘亲,那个有腿疾所以前段时间只能躺着给他做靴子的亲近妇人,当时陈秉江怀疑这嬷嬷是母亲院里赏给他的,或者是他的奶娘一类的角色。 “行,到时候记得提醒我别忘了。”陈秉江答应下来。他也是时候该接触一下这个嬷嬷了,看看是不是自己的新帮手。但若是奶娘一类的角色,陈秉江有些担心对方和原身的相处会比康王妃还要亲近,从而发现什么不妥,所以他才要打起精神应对。 这漫长的一天终于过去了。 …… 待到第二天早上,范夫人已经再次来了王府——不过情况特殊的是这次她是自己来的,一对儿女谁都没带。陈秉江去正院请安蹭早饭,顺便看看有什么新八卦的时候,小兄弟洹儿还很失望的叫着:“啊,我还想和碧儿姐姐玩呢!她很会捉蛐蛐,我们说好的新一轮比试——” “傻孩子,你碧儿姐姐估计以后没空玩这些小孩子玩意儿了。”范夫人脸上带着喜气盈腮的笑意,美滋滋的点了点洹儿的鼻尖,哄他,“等这两天有空了,姨妈带你去马场看小马怎么样?” 洹儿顿时被哄着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叫喊,两眼放光:“我要去,我要去!我也能骑小马吗?” “你可以先看看,咱们这等人家都能挑匹马养在马场里……”范夫人平时最是话唠,能不耐其烦的讲很多有趣的典故和知识出来,让小辈听得目不转睛。今日范夫人却不耐烦说这些,只寥寥提了一句就端起茶杯呷了一口,美滋滋的转移了话题:“我算着日子,快要过年了吧?距离最忙的正月还有大概三四个月,时间够了。” “…………”陈秉江听了刚才那么多话,结合范夫人在赏花宴上的举动,心中模糊有了一个预感,他惊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回神就连忙问,“姨妈,是表妹要……她要……” 这么快的吗?! 范夫人赏给陈秉江一个心领神会的得意眼神,夸他:“不愧是我们江儿,这么敏锐。”康王妃听到这些就没好气,幽幽的放下茶盏恨铁不成钢:“敏锐有什么用,急不到他自己头上!每次我怎么张罗了他也都瞧不上,也罢也罢。” “碧儿姐姐要怎么了?”洹儿仰起小脸蛋,还在不解的问,可惜没人给他解答。 陈秉江忧心忡忡的焦虑道:“那户人家怎么样?碧儿自己看上了吗?是姨妈在赏花宴上叙话的那位夫人的家中子弟吗?” “对,那位是督查院右副都御史之妻,我一早就打听到她家三子很不错了,人品端正,性格温厚,又没有生活压力,在赏花宴上一看更是没得挑。碧儿对他没什么印象,现在的未婚年轻男女能互相见上一面已经是不错了,所以她就任我做主定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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