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走后,姜姒等了片刻才折身去隔壁。 房内只有一个如月。 她面色苍白的趴在地上,零落的碎发都被汗水浸湿,见姜姒进来,费力的抬起头:“王姬……恕奴婢无礼,不能起身行礼。” “不必如此。” 姜姒匆忙去探她的额头,滚烫如火,可她手中除了金疮药再无其他,不禁焦灼道:“这可如何是好。” 如月虚弱道:“王姬莫慌,奴婢忍一忍便过去了。” 被鞭子打后,体内便会出现淤血,如今如月又发热,怕情况更加严峻,再耽误下去恐有性命之忧。 “不可。”姜姒将被褥盖在她的身上:“趴好,吾不能带你出去医治,只能请任将军买药回来。” 如月双眼含泪,口中喃喃道:“多谢王姬……” 姜姒手轻搭在她的手背,柔声细语:“莫怕,你是因吾而伤,吾必定医好你。” 待她离去,从床帷后走出一人。 原本趴在床上的如月立即下床叩首:“王上。” “吃了它。” 如月不疑有他,直接咽了下去。 “姒姒对你毫无戒心,自不可暴露身份,否则……” “奴不敢。” “明日便去近身服侍。” “诺,只是……”如月踌躇片刻,便道:“孙媪行事太过嚣张……” “聒噪。她今日已去了半条命,待行至半路找个理由处置便是。” “诺。”
第七章 这厢姜姒没法大摇大摆去寻任不凡,只好让侍卫把人叫来。 任不凡没敢入内,站在门口行了一礼:“王姬找臣何事?” “如月身子还伤着,请将军去差人配些去热去淤的药,尽力躲开内官耳目。” 任不凡一早便知晓孙媪打了如月,自然知晓此事的严重性:“诺。” 他扫了一眼房内发现与今晨大有不同,便知晓定是那位内官的手笔,想不到齐天子竟对王姬如此重视。 忽而想到赵国之事,额头冷汗不由 得冒了出来,又一想与他有过纠葛的是姜姒,并非眼前的“明珠王姬”,即便齐天子查出来应当也无碍,这才放下心。 任不凡的速度不慢,很快便着人送来熬好的药汁。 姜姒拿着药汁去寻如月,她依旧趴在原位,脸色虽苍白却比方才好了不少。 见她进门,试图起身行礼。 姜姒连忙按住她的肩:“莫要起身。” 她以前被此鞭打过,自然知晓其中痛楚,越动被打的地方越痛,爬着会好受些。 姜姒把药倒入碗中,仅仅闻着味道便知晓有多苦,好在来之前她拿了几块甜味的糕点,应当能抵消些苦楚。 如月双眼含泪,不安的说道:“王姬,为何要对奴才如此好?” 只要成了奴,一辈子便不得自由,若是跟了个好主子一辈子不愁吃喝可得善终,若是命不好,跟不了好主子,打骂、玩弄、发卖最后死无葬身之地乃是常有之事。 战乱之中,奴才对于王公贵族来说与牲畜无二。 若非天子一朝令下,姜姒也和奴才无异,她原本对如月颇有戒心,可一路行来,如月袒护自己颇多,何况今日所受之苦实则为她所受,她做不到无动于衷。 见药微凉,她垫高如月的身子,一勺一勺将药喂了下去:“苦吗?” 如月垂泪摇头:“不苦。” 一碗汤药见底,姜姒担心周暮春找来,掖上被角:“好好养伤,莫要多想。明日任将军会继续派人送药,尽管服下就是。” 如月双手交叠,额头抵在此处:“诺,王姬慢走。” 姜姒收敛好神情,果然刚回到屋子,便响起了敲门声。 周暮春换了一席玄衣,头戴玄色巧士冠,腰间悬挂的玉珏叮当作响,远远看去倒比以往见过的王公贵族还要威严几分。 他的唇角勾勒一抹笑意:“王姬在想何事?” 姜姒放下手中的竹简:“不过是对书中某处不明,无他。” 周暮春径直走过来,推开窗户:“夜色昏暗,仔细将眼睛看坏了,不如看看窗外的风景。” 今日城中依旧热闹非凡,长街上人来人往,一派祥和之气。 姜姒偶然瞥见行人手中之物,眼中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周暮春轻笑了一声解释道:“此乃糖人,商贩会将买主形容之物以糖稀作画,王姬若是喜欢,奴才不如将人请上来……” “不可。”区区赵国王姬,有何等权利,姜姒不想惹是生非:“看一看便可。” 以前在赵宫,姜姒并未出过宫门,一路行来,也只有昨日出去了一趟,短短几个时辰却足以令她忘怀,世上还有许多未见过之物,许多未去过之地,她自然想看一看,瞧一瞧,可她的身份如此,只能极力克制。 周暮春若有所思:“王姬莫要如此约束自己。” 姜姒但笑不语,若非母亲被困在赵宫,若非她代替明珠王姬来齐,她自然想尽办法逃离赵宫,怎么潇洒怎么来。 既然受制于人,只能按照既有的约束克制。 长街上的热闹趋于平静,灯火也渐渐熄灭,天地一片墨色。 姜姒收回视线,看似无意问道:“周内官,不知孙嬷嬷如何了?” “禀王姬,今日下手重了些,恐嬷嬷月余不能来此服侍,还望王姬莫要怪罪。” 听闻此言,姜姒心下一喜,眉眼都舒展开来:“周内官无心之举,不必道歉。可请医师看过?” 周暮春点头:“瞧过,配了药,已给嬷嬷服下。” “那便好,嬷嬷年岁大了,将养好身子再来服侍也好。” 周暮春低眉顺眼立在她身侧:“奴才服侍王姬沐浴。” 虽说周暮春的手艺确实不错,可男女有别,怎可让其服侍沐浴,姜姒耳尖微红:“可有女侍?” “……无。” 姜姒点了点头:“如此……备些热水吾自己便可,无需周内官服侍。” 周暮春停顿了片刻,很快道:“诺。” 热气缭绕,水中洒的香气也随着四散开来,姜姒舒坦的倚靠在浴桶上,叹息了一声。 “王姬……” 不知周暮春在远处站了多久,他的半张脸和整个身体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眸色越发深邃。 姜姒吃了一惊,眉心蹙起,胸脯也跟着起伏不定,眼下水中只有花瓣遮挡,若再走进便可将她看光,她眼睛一横,呵斥道:“退下!” 周暮春面露惊恐,连忙跪倒在地:“王姬勿怪。奴才敲了半响门,未见王姬应,担心之余便推门而入。” 明明只是个内官而已,为何会令她如此恐慌。 姜姒深吸了一口气,冷着脸:“出去!” 周暮春并未退下:“王姬在水中泡了许久,奴才再加些热水……” “放肆。” 姜姒猛地拍打浴桶,可惜没看准地方,手落了空拍到了水面,水花四溅,恰巧溅落在他的脸颊之上。 后宫内侍常常以铅粉着面示人,她如此举动便是直接打了他的脸。 他可是天子近身侍者! 姜姒一时语塞:“……周内官莫怪。吾非有意……” 周暮春低个头,垂下黑色的眸子,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奴才无碍。水已凉,王姬莫染了风寒。奴才知晓王姬不喜内官服侍,不如奴才将眼睛围上,伺候王姬更衣?” 事已至此,姜姒自然不好推脱:“也罢。” 周暮春取下腕间之物,把双眼蒙上,薄唇轻启:“王姬,奴才在此。” 哪怕隔了一层面纱,姜姒依旧放不开,水已变凉,若是再待下去怕真会得风寒。 她深吸了一口气,扶着他的手臂,赤条条的从浴桶中出走。 和平日见的内官不同,他的手臂粗壮有力,搀扶她时,丝毫不费力气。 周暮春自若的走向屏风取下汗巾。 姜姒面色一僵,莫非他在诓骗自己,于是伸手在周暮春面前摇晃。 “王姬?” 姜姒咬着下唇,片刻才道:“周内官能看到吾?” 周暮春轻笑一声:“自是不可,方才进来时,奴才看到汗巾在此,故此……” 原来如此。 姜姒从他手中取下汗巾,擦拭掉身上的水珠,这才套上亵衣和外袍:“吾已好,周内官可取下此物。” 房间温热,她只着了亵衣和外袍,脚上套了一层足衣,半跪在矮榻之上,拿着细葛布擦拭长发。 方才透着纱布隐隐约约看到的一幕已足够他身心荡漾,再看到如此美景,周暮春眸色渐深,喉结也难耐的上下滚动,恐眼中的深意吓到她,便走至桌案往铜色香炉中投入新的香料:“奴才换了种香料,望王姬夜间能安眠。” 没想到他还记得此事。 “多谢周内官。” 周暮春半跪在她身侧:“王姬,奴才既已在此,入宫后便会一直服侍王姬。奴才不奢求王姬的十分信任,能得五分即可,求王姬莫要疑心奴才。”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脆弱与暗哑,声声勾人心弦。 此等人物跪在她面前,姜姒期期艾艾开口:“……吾会试着信周内官。” 周暮春红了眼眶:“如此奴才便心安了。” 他的手掌宽大,擦拭头发的动作轻柔,姜姒被他服侍的昏昏欲睡。 将人抱到床榻上,周暮春终于卸下所有伪装,神色不明的看着她,似乎只要沾染上她,他就会彻底失去理智,午时甚至不顾她在沉睡中亲了上去,结果便一发不可收拾。 周暮春的拇指落在她的红唇之上,眸色晦暗不明,口中轻声呢喃着:“姒姒,孤何时才能以真面目示人。” 不知想到了什么,周暮春脸色渐白:“姒姒,这一次孤不会……” 窗外异动,他神色一凛,收敛神情,冷声道:“何事?” 两步之外凭空出现一人:“王上,前日突袭幕后之人乃韩国公孙墨。” 多国战乱之初,韩国国君疑心太重,杀了不少可用之才,从一开始的大国逐渐没落,近百年来已被其余五国瓜分的不余多少国土,此次战败之时,韩国国君更是主动向大齐送上百位王姬贵女,一度成为天下笑谈。 公孙墨为韩国贵族之首,又位于丞相之位,与韩国国君一向不和,本想取而代之,自立为王,奈何失了先机。 韩国国君更是未与他商议,自主下令把他发妻所生之女亦是他最宠爱的女儿也送了出去。 数月前,公孙墨的女儿 刺杀失败,被周暮春处以极刑后挂在城楼之上,公孙墨耳目众多,自然知晓此事,策划月余才有了前日行刺。 周暮春未统一六国之际就想找由头杀了公孙墨,奈何他弟子众多,又是天下贵族典范,若杀了他恐难堵住幽幽之口。 而今便有了借口,只是证据还不足以堵悠悠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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