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安这次路遇贼匪,根本不会有人细究其缘由,他们的职责就是保护这些画,没有保护好自然就是失职。 他那些兄弟的一家老小确实都系在他的身上,要么有功会赏,要么有过会罚,一个结果决定了很多事,如果是她,她也会选择赌一把。 裴元卿眼中闪过一缕黯然,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关于父皇的事了,如今听到竟然觉得有一丝陌生。 上京的那些人和事的的确确都已经距离他很遥远了,现在就算父皇亲眼见到他,也未必能认出他。 裴元卿抿了抿干涩的唇问:“大明塔具体是什么样子” “这大明塔下个月才会修成,据说已经修了两年,里面雕梁画栋,塔内分为三层,最上面那一层悬挂着陛下和先皇的画像,以后历代皇帝的画像都会悬挂上去,而皇后的画像会挂在陛下画像的旁边,第三层就是悬挂这十二位功臣的画像,以后每个朝代功臣的画像都会放到第三层。” 苏灿瑶忍不住好奇:“那第二层呢你怎么没说第二层放什么人的画像” “第二层据说陛下准备放公主和皇子们的画像,具体是由什么人来画我就不得而知了。”胡安道:“只有这十二幅功臣图是交由玉清老先生来画的,我也只负责押运这十二幅画。” 苏灿瑶微微颔首,如果有机会,她也想亲眼去见见这大明塔。 她对胡安道:“你把损毁的那幅画拿出来给我看看,我能力有限,未必就帮得了你,还是要看情况。” 胡安点点头,走进去钻到雕花床底下,把一个箱子小心翼翼的拖了出来,箱子打开后,里面是用布包着的十二幅画。 胡安拿出其中一幅,神色紧张的递给苏灿瑶。 苏景毓抬手主动接了过去,把画展开,确定没问题才交给苏灿瑶。 苏灿瑶凝眉细看,面色渐渐沉重起来,画上的人像是一位将军,旁边写着将军的名讳,苏灿瑶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位将军应该已经过世了,画上的将军手持长矛,虎虎生风,这幅画一打开就透着一股凛然杀意,能看得出作画者画功极强。 只可惜这样一幅好画上却滴了几滴鲜红的血,好好一幅画就这样毁了,那血的颜色太过引人注目,想忽视都不行,只要有人打开这幅画,第一眼就难免放在那几滴鲜红上,就好像白瓷有瑕。 其他人看到这幅画,也忍不住觉得可惜,他们虽然不懂画,却也能看出这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必定是出自大师之手。 胡安在凳子上坐下,捂着头道:“我试过想用水擦拭,可刚沾湿了一点,这血就晕染的更厉害了,吓得我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些血想要弄掉是不可能的……”苏灿瑶俯身细看画上的那几点猩红,“只能想办法遮住。” 胡安满含期望的抬起头,“姑娘有办法了” 苏灿瑶摇了摇头,“今晚夜深了,一时半刻我也想不出法子,这样吧,我回去再好好想想,如果有办法再过来找你。” 胡安站起来,又朝她拱了拱手,“无论结果如何,在下都感激不尽,只是这件事还需保密,希望几位不要说出去。” 几人点了点头。 秋月也在旁边福了福,“麻烦苏姑娘了。” 从望月坊里出来,月光清凌凌的落在地面上,四人牵着马慢慢往回走。 苏灿瑶拿着那颗夜明珠,在手里抛着玩。 传闻夜明珠在夜里能将百步之内的一切照得恍若白昼,苏灿瑶手里这颗夜明珠其实没有传闻的那么夸张,就是颗萤石珠子,握在手里刚刚好。 秦诗萝转过头问:“你真的打算帮他们” 苏灿瑶把夜明珠拿起来在月光下看了看,道:“就当为这颗珠子吧,秋月娘子是信守承诺之人,值得敬重,又是一片赤诚之心想要帮同乡,我如果能帮上忙就尽量帮一帮,不过还是要问过我爹爹,经过他同意才行,总不能为了帮萍水相逢的人却让自家人陷入危险当中,我有分寸的。” 裴元卿轻挑了下眉梢,“你是不是已经有主意了” 苏灿瑶禁了禁鼻子,笑吟吟道:“稍微有点头绪,具体的还得再想想。” 几人回到家,沈昔月和苏明迁已经熄灯睡了,苏灿瑶只好把事情留到明天再说。 她先去苏景毓的房里,拿了苏景毓给她买的糖人,又去裴元卿房里,拿了裴元卿给她买的话本,开开心心的往自己屋里走,结果被裴元卿一根手指勾了回去。 裴元卿像小时候一样拎着她的衣领,“不许通宵看话本,不然我把你所有话本都没收,以后一本都不给你带。” “……”苏灿瑶沉默两息,“哥哥,我还有三天就及笄了。” 裴元卿怔了一下,不明白她怎么忽然提起这个,“所以呢” 苏灿瑶一把将衣领从他手里拽了回来,漂亮的杏眸瞪了他一眼,“我已经长大了!不许像小时候一样拎着我!” 裴元卿低头看向还是矮他一截的小丫头,弯腰看着她明亮的眼睛,“……哦。” 苏灿瑶:“……”好气! 她才十五岁,还会长高的好么! 苏灿瑶用力踩了裴元卿一脚,飞快转身,耳边听着裴元卿疼的吸气声,愉悦的跑回了房间里。 她靠在门上,看着怀里抱着的话本,翘了翘唇角,蹬掉鞋袜,扑到柔软的床铺上,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 她不要听裴元卿那家伙的,非要看个通宵不可! 可刚到三更天,裴元卿的话就像魔咒一样响在她的脑海里,无论她怎么忽视,都会屡次三番的冒出来,让她根本静不下心看话本。 苏灿瑶鼓了鼓脸颊,不情不愿的放下话本,熄灯睡觉了。 夜明珠在夜色里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芒。 苏灿瑶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床幔,像跟谁置气一样,哼哼唧唧的翻了一个身,连梦里都在踩裴元卿的脚。 一脚两脚三四脚……睡的特别香。 结果次日一觉醒来,早已是日上三竿,苏明迁早就去衙门了。 苏灿瑶揉了揉睡的乱糟糟的头发,在床上郁闷的蹬了蹬腿,然后掀被盖过头顶,又睡了个回笼觉。 反正都已经晚了,再晚点也无妨! 巳时,苏灿瑶才拽着两位哥哥出了门。 她准备直接去衙门找爹爹,亲自跟爹爹说这件事,毕竟胡安看起来挺急的,早些解决这件事早安心。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看到街边有卖豌豆黄的,买一包,看到街边有卖手串的,买一条,看到街边有卖凉糕的,买一碗。 待穿过街市,苏灿瑶左一口豌豆黄,右一口凉糕,蹦蹦跳跳的往前走,戴在手腕上的手串不时发出叮叮响声。 左边,苏景毓面无表情的举着豌豆黄,右边,裴元卿面无表情的端着凉糕碗。 他们对此习以为常,依据多年以来的习惯,苏灿瑶只要伸伸手,他们就知道她想吃哪一样。 丹阳城这几年繁华了很多,街上人来人往,大家生活安逸。 三人一路来到县衙,熟门熟路的从侧门走进去,衙门里的人都认识他们,沿路跟他们打着招呼,一路畅通无阻。 苏明迁正在前面升堂,听闻是有人鸣冤。 三人从后门溜了过去,掀开湛蓝的门帘,探进三个脑袋往前面看。 堂下站着一对夫妻,正吵得面红耳赤。 苏灿瑶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男的叫孙虎,女的叫王二花,这个孙虎跟隔壁的杀猪西施有染,王二花发现后要跟他和离,孙虎不肯,两人这才闹到了公堂上。 苏灿瑶探头看了看,苏景祖站在一排衙差当中,水里拿着水火棍,看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 堂下的两人吵得不可开交。 王二花骂到激动处,忍不住痛哭出声:“当初是你爹带着你亲自去我家提的亲,你当初是怎么承诺我爹的你对得起我吗” 孙虎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双手交叉站着,梗着脖子道:“反正不可能和离,大不了我以后跟杀猪西施断绝来往,你就不要拈酸吃醋,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跟我回去。” “你不要脸!”王二花唾了一声,厉声大骂:“烂心肝的东西!我都将你们堵床上了,怎么可能还跟你过日子!” 苏灿瑶正想细听,就感觉耳朵上一热,裴元卿把她的耳朵捂住了。 “……” 苏灿瑶轻轻撇了撇嘴,这人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但掌心竟然是热乎的,仿佛带着点灼热的温度,让人耳根跟着发烫。 她听不见,不知道王二花又说了什么,反正孙虎明显气得火冒三丈,他不敢动手,就挺着胸脯拿身子去撞王二花。 然后,苏灿瑶就看到王二花掏出了一块……牌位 这是什么稀奇的场面哦。 苏灿瑶飞快拉下裴元卿的手,侧着耳朵去听。 王二花举着牌位,对着孙虎大吼:“你爹的牌位在这里,你再敢碰我一下试试!小心你爹晚上去找你!” 孙虎瞪圆了眼睛,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你把我爹的牌位放下!” 王二花得意的甩了甩头发。 孙虎忽然从怀里掏出三根香,放肆笑道:“早就猜到你会来这招,幸好我早有准备!” 苏灿瑶看的叹为观止,转头朝苏明迁望去,只见苏明迁穿着官服坐在堂上,根本就插不上话,只能坐在那心累的叹着气。 不愧是她爹,做了这么多年知县,果然是见过大场面的,面对这么离谱的情况,竟然还能这么淡定! 孙虎掏出火折子,把三炷香点燃,正要朝着王二花的方向拜上三拜。 王二花唰地又从旁边的包袱里拿出一个牌位,大喝一声:“你爷爷的牌位也在这里!” 孙虎身体猛地顿住。 王二花得意洋洋问:“你这三炷香究竟要给你哪个祖宗” 苏灿瑶震惊: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孙虎瞬间偃旗息鼓,憋屈的握着手里的香,拿也不是放也不是,最后只能跑去插到了窗台上的花盆里。 苏明迁看他们双方终于不吵了,抬手似乎想拍响惊堂木,动作却僵了僵。 苏灿瑶抻着脖子看去,见他右手扑了个空,平时放惊堂木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 苏明迁收回手,只能清了清嗓子,开口允了二人和离,孙虎还想反对,都被他驳了回去。 一刻钟后。 王二花拿着和离书,眉开眼笑的扭着腰走了。 孙虎抱着两个牌位,悻悻跟在后面,低眉垂肩的走出了衙门。 苏灿瑶没戏看了,才发现她竟然一直把裴元卿的手抓在手里,不由愣了一下, 她抬头望去,裴元卿依旧是那张冷冰冰的脸,仿佛也没有发现她抓着他的手一样。 苏灿瑶松开手,踮脚看了看,见堂下没有前来状告的百姓了,才迈步走进去,想把对着苏明迁的那扇窗关上,这会儿有些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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