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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阻止我吗？” 声线平直夹杂敌意，听着让人感到一股莫名的悲伤。 菩然坐在柜台，慢悠悠转动手中的泼墨散，散漫地晃着小腿，垂眸看他：“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种日子，若真的痛苦到无法承受，你有权力选择是生是死。” 如她所言，她坐那儿的确没有任何要插手的迹象。 男孩歪了歪脑袋，却是平静地把菜刀放下了。 他走回墙角坐下，说出口的话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 “刚刚我是很想死，可是逃避太懦弱了。” “我要活下去。” “早晚有一天，我会把他们全杀了。” 他瘦小的可怜，常年的饥饿令他的四肢根本使不上力，更别说还有一身的伤。 菩然这会儿真想说道上女娲两句了。 干娘，你怎么把他们弄得这么惨！ 能活下来坐上高位，纯属是他们自己坚强好么！ 她飘到男孩身边坐下，伸手将他捞进怀里，温暖干净的气息一刹将他包裹。 尹川辞没有什么特殊反应，只是挽起袖子递到菩然眼前，语调平静： “姐姐，好疼。” 菩然低头对着伤口轻轻吹气。 她有一身法力，可斩百妖，却是连为小孩子治愈伤口都做不到。 现在，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无法跨越的时间法则。 “姐姐。” 他坐在少女的腿上，瘦弱的双臂环住菩然的脖颈，宽大的袖子滑到手肘处，露出小臂狰狞的伤疤，有些还在汩汩流着鲜血。 乌黑空洞的眼睛有一种隐藏在风平浪静下的疯感。 “可以带我离开吗？” 他很聪明，懂得利用自己的脆弱来引起别人的同情。 菩然的余光瞥过他的小臂。 白皙干瘦的肌肤青紫交错，像是名贵的瓷器爬满丑陋的裂纹，给人的感觉只有刺眼。 她的神色甚至比眼前身处深渊的男孩还要平静，这也证明她压着的火气有多大。 静到骇人，只剩恐怖。 “用椅子把窗户砸开，我带你走。” “好。” 尹川辞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脸颊。 很冷。 这个孩子只是在故意稳住她，绑紧她，没有一丝想要亲近的意思。 他举起椅子，敲了几下没结果。 窗户被钉的横七竖八的木条封死，小孩子根本砸不破。 菩然碰触不到这个世界的一切，但是她可以触碰到尹川辞。 温暖柔软的掌心裹住男孩瘦到硌人的手，她带着他，一下又一下敲破封锁的牢笼。 木条掉落，璀璨的阳光冲破束缚，照入窗内，金色光子盛在男孩漆黑的眼底，令他的眼睛也明亮不少。 出来了。 他侧头看向身后的少女。 其实姐姐很可怕，半透明像鬼魂一样。 但是对于他来说，世界上所有的存在，都不会比他的父母更恐怖。 “姐姐。” 他主动牵住菩然的手，凹陷的眼睛眺望远方：“我们可以走多远呢。” 菩然记得，小五的桃花眼有多好看，小时却因虐待皮包骨头，眼球似乎随时会从眼眶脱落。 她没有骗他，坦率道：“现在不会走很远，但以后可以。” 她可以带他逃离这里，但也只是暂时的。 按照既定的时间线，父母还是会把他抓回去卖到天谕阁。 说到底，她也不过是个时间的过客罢了。
第463章 「懒惰番外」喜欢鬼脸的大姐姐（下）】 带娃是有经验的。 先前带着小小二捡钱，现在是带着尹川辞捡钱，别的先不说，填饱肚子比什么都重要。 尹川辞也觉得姐姐很神，指哪哪有钱。 他买了好多包子，跑到无人的大树下吃得饱饱，之后困意上涌，便被少女捞入怀中，轻拍后背哄着睡觉。 自他有记忆以来，便没被人抱过。 不知道人的怀抱原来可以是软的。 还以为这种东西会和那些拳头、椅子、木棍、巴掌一样冷硬。 他是那么纤小，那么瘦弱，趴在菩然怀中不愿意离开。 菩然哼唱：“小猪吃的饱饱，闭上眼睛睡觉……” 男孩缓缓睁眼，往她怀中蹭了蹭：“姐姐不要骂我。” 菩然的手掌落在他只附着一层皮的瘦削脊骨上，敛眸：“没有骂，这是哄人睡觉的歌。” 他鼻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还想听。” 随着轻柔的哼唱，男孩伏在她的怀中沉沉睡了过去。 做了个好梦。 醒后姐姐要带着他去摘草药。 捡的钱只够充饥，买不起昂贵的药材，但他又一身是伤，这个时候菩然带崽的经验又来了。 上个站点陪着小小四，不是被迫学习了很多医学知识嘛，那就是一些疑难杂症她都知晓如何治。 她寻到草药让小小五去摘，指导着捣碎外敷。 小孩子忍惯了，但是上药的火辣刺痛感还是让他泄露痛苦的神色，眉毛打结脸皱成一团。 菩然蹲在他身前，两只手尾指上钩嘴角，拇指扒着自己的眼皮，做了个滑稽可笑的鬼脸。 尹川辞呆怔地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噗嗤”一笑。 犀利点评：“好丑。” 菩然没说话。 “干嘛要扮鬼脸。” “我是鬼，不扮鬼脸还能扮人脸吗？” “……” 小小五哑口无言。 他的注意力被引走，仿佛伤口也没有那么疼了。 两人的关系明显的熟稔起来。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见她神秘兮兮的，尹川辞也被勾起好奇：“什么？” 就见少女飘上树，坐在枝干悠闲地晃着双腿。 “其实这个世界除了你，我什么都触碰不到。” 包括花草树木。 “看我坐在枝干，实际对于我来说就是无实物表演。” 屁股下面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啊！ 愁死了，谁让自己碰不到这些东西呢。 尹川辞想象了一下，把枝干去掉，少女坐着空气的姿态十分搞笑。 他捧腹，垂头低低笑开：“哈……哈哈哈哈……” 都感觉不到身体在疼了。 人比鬼可怕，尹川辞坚信这句话。 你看，他的女鬼姐姐明明就是比任何人都要可爱。 …… 男人和女人回家见封死的窗户破了，当即心下一紧，进屋翻天覆地的找，也没看见孩子的身影。 即将到手的钱就没了，二人急得冒火，赶忙分头去找。 好巧不巧，撞见了在树下笑得开心的尹川辞。 “好啊你这崽子，谁准你跑的，看我不打死你！” 男人怒火冲天，撸起袖子弓着腰，瞄准他就要扑上来。 未料他放低身子，正好让男孩抬手就能够到他。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惊呆了所有人。 尹川辞也呆。 这不是他打的。 这是从树上跳下的姐姐，牵着他的手打的。 姐姐的那股蛮劲在破窗时他就知道，可怕着呢。 现在甩在男人脸上，真是红肿一片，像个猪头。 菩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如老僧入定稳得一批。 要不是我碰不到你，我早自己扇你了。 做人做成你这种渣滓，就该有点自觉自己滚去垃圾场。 一巴掌扇下去尹川辞也疼，可是比起身上所遭受的虐待，这点痛根本不算什么，相反，他很兴奋。 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怔忡片刻的二人很快反应过来，面如修罗狰狞，咬牙切齿地向他冲来。 他躲不掉，无所谓，反正已经赚翻了。 咦？ 男孩错愕地瞪大眼睛。 自己的脚底忽然失去支撑物，身体正在快速上升。 原来是姐姐自后环抱他，带他飞上了天空。 爹妈彻底傻掉。 平白无故的，自家孩子怎么就会飞了呢。 “……有……有鬼啊啊啊啊！！！” “鬼……鬼……快跑！！！” 二人仓皇而逃，看得他高兴的弯眼笑。 落地后，他将红彤彤的手掌伸到菩然面前，这次死寂地嗓音多了一丝生动的情绪：“姐姐，疼。” 菩然弯腰，对着他的掌心轻轻吹气。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少女，忽然踮起脚尖，如初见那般双臂环住她的脖颈。 脑袋蹭上去时，好暖。 “姐姐会走吗？” “会。” “那走前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吗？” “好。” 菩然认认真真带崽玩养成。 一天，罕见的男孩也会大惊失色：“姐姐！他们找了道士来抓鬼，你快逃！” 说着双手推着她后背，急切的要把她推走。 菩然被他逗笑，转过身来看向他：“我再悄悄告诉你个秘密。” 尹川辞面色焦急，深怕迟一点她就会惨死在道士手下。 姐姐凑近他的耳畔，语中带笑：“其实我不是鬼，我是神。” 她一挑眉梢，戏谑道：“你信不信啊？” 他止声了。 过了半天，正当菩然准备领他去捡钱时，他开口了。 声音细若蚊呐：“我信。” 倒是让菩然意外了。 尹川辞走上前牵住她，垂眼看向两人相依的影子，暗色的瞳光如水波轻颤。 他信，因为姐姐于他而言，是那般的特别。 他问的小心：“是神的话，可以看到未来吗？” 少女理所当然：“看得到啊，我们的未来。” 他的心倏尔一跳。 我们的未来。 姐姐的未来还会有我。 那一天，他笑得好漂亮。 姐姐消失了，整个世界所有人有关她的记忆全被消除，包括他。 但是没关系。 一定可以再次重逢。 …… 懒惰很烦，不知道为什么哥几个老是盯紧他。 “能不能停一下，我困了，要去睡觉。” 四周人接连起哄。 “大师兄，他肯定是想跑师妹那儿睡，你不能放过他啊！” “这只猫不怀好心，快揍他！” “哎呦，他都是惯犯了，一不留神就被他钻进去了。” 师妹的寝榻又不是你家，你要睡觉不能回自己屋啊。 他烦躁地揉揉后脑勺，屈指敲敲剑鞘，懒散的眼神忽而一凛，就如破空而来的箭矢，杀伤力极强。 剑出鞘，秀挺的身形化作残影隐匿又突袭，搞得一众人头大。 骂声接连响起。 懒惰哪管他们。 烦死了，我就爱去那地睡怎么了？ 我要睡一辈子，气死你们。 他想着手上招式更显残酷，真有股要把所有人都扬成灰的狠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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