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山君猜测:“她的两个儿子到底是在蜀州去世的,她不敢恨皇帝,只能恨蜀州?” 郁清梧嗤然一声,“那也太可笑了。” 而后又道:“无论她知道多少,都该是从老镇国公那里听来的。想要知晓全部的真相,还是要问镇国公才行。” 皇太孙也是这个意思。但他道:“此时,依旧是动不如静。” 他拍拍郁清梧的肩膀,“等吧。” 这年十月,朝堂开始平静下来。国子监学生也终于没有闹事了——皇帝这个人,确实奇怪得很。他是真心觉得学子是朝廷的将来,是不能肆意杀害的,还给了闹事学子补偿。 如今,人人都说他是被邬庆川欺骗的。 兰山君有一次听见“臣欺君主”四个字时,竟有些回不过神来。 郁清梧倒是跟折七郎套好了近乎,回来道:“虽比不上我,但还成。不过姻缘之事,还是急不得的。你七妹妹若是能去南州走一趟,先走一趟也行。” 兰山君就去跟慧慧说了此事。慧慧道:“等过完年我再走。明年开春,折七郎和他的母亲妹妹也要回南州了。” 兰山君笑着道:“也好,一路上有个伴。” 又去宫里在太孙妃面前为慧慧求了护卫,这才安心。 十一月,齐王世子再次被皇帝恩赐了一把宝刀,似乎在告诉别人,他已经开始跟皇太孙的争斗了。 齐王虽然还是老老实实的待在齐王府,但皇太孙却打听到齐王府的花瓶换了不少。 可见这次还是暴躁多了的。 皇太孙盘算来盘算去,还没决定接下来怎么出招时,魏王却在腊月的时候惹怒了皇帝。 魏王的一名妾室怀孕了。他高高兴兴的进宫告诉皇帝,以为自己为皇家添了子嗣皇帝会高兴,但没想到皇帝大发雷霆,斥责他“不尊嫡妻,肆意淫乱,一天到晚想着床笫之私,已被群臣暗讽,竟然还来朕面前丢人陷眼,实在可恨。” 听闻魏王走的时候,人都是傻的。 他本是进来邀功——谁家长辈听闻家里多了子嗣不高兴的? 皇太孙却想起了郁清梧之前跟他说的话:有无知老人迷信谣言,认为后辈儿孙是在折自己的寿命。 腊月初八,皇帝突然染了风寒,起了低热,腊月十八,魏王没有出世的小儿子没了。 皇太孙一时之间,竟有些浑身发颤。 他跟郁清梧商量,“此事倒是可以让魏王去查一查。” 不然魏王还以为是魏王妃做的,大过年的,就已经把她打得出不了门,又让皇帝发了一回脾气。 年三十,钱妈妈让大伙一起包饺子。她高高兴兴的往饺子里面放了铜钱,花生,栗子,糖。 老人家欢欢喜喜,慈眉善目:“郁少爷,到时候想吃到什么饺子呀?” 郁清梧迟疑开口:“钱妈妈,我可以在饺子里面包些鹌鹑蛋?” 钱妈妈:“……” 她忍了忍,逼着自己露出大大的笑容:“郁少爷,过年欢喜。祝您今年升官,明年入阁。” 郁清梧:“真的不能包个鹌鹑蛋?” 钱妈妈恭恭敬敬:“祝您今年升官,明年入阁。” 郁清梧遗憾的砸吧了下嘴,“行吧!不吃就不吃,我现在也用不上吃了。” 他浓情蜜意的,“是吧,山君?” 兰山君坐在一边直笑,两人一起守岁,直到子时之后才牵着手回去。 大年初二,她带着郁清梧一块去了镇国公府,又如同往年一般跟着去道观拜见镇国公父子。
第81章 点天光(7) 元狩五十一年大年初二,四老爷出门就摔了一跤大的。镇国公老夫人满脸不高兴,“大过年的,你讨什么晦气。” 若是往日里,四老爷就会诚惶诚恐的道歉,而后战战兢兢的退出去。但今日,他深知马上要知晓家族最隐秘的秘闻,一直紧张得很,且极为气愤——君主不清醒,以群臣为蝼蚁,那这天,还算是清明吗? 这股紧张又愤怒的情绪让他在听见晦气两字后,竟开始蔓延在镇国公老夫人的身上,让他说出了这辈子第一次忤逆母亲的话:“二十年来,母亲拿着大哥和二哥的死,三哥的修道,不断的让我愧疚,让我觉得自己不配得到现在的一切。” “可我究竟得到什么了呢?我没有得到镇国公府的爵位,没有得到高官厚禄,甚至没有得到过三位兄长轻而易举就有的东西——父亲的教导,母亲的疼爱,我已年老之人,竟从不曾有。反而是母亲的二十年斥责让我变得更加胆怯,懦弱,成为一个连我自己也看不起的人。” “是母亲,让我觉得自己是晦气的人!” 他越说越激动,惊呆了屋子里的人。镇国公老夫人也被震得说不出话来,但随即大声斥责,“你发什么疯?你这个孽子,忤逆不孝的东西!” 四老爷身子一僵,又没有话说了。 他刚刚的话确实忤逆了母亲。 他的气势弱下去,却还是坚持没有低头,灵机一动,干脆转身就往外面跑——反正母亲不出门。 在大门口正好碰见兰山君和郁清梧来。 郁清梧跟他打招呼,他尴尬的道:“新年欢喜,阖家欢喜。” 郁清梧好笑,还以为他是因为要去见镇国公父子害怕,便拍拍他的手,道:“四叔父,若是有事,这才开始,不可自乱阵脚。” 四老爷勉强镇定道:“我也想不乱脚——但这脚,好像不动了。” 对母亲的愤怒退去,他只吓得瘫软。 郁清梧便跟他坐一辆马车安抚。 兰山君倒是在马车上知晓了四老爷刚刚做的事情。她唏嘘道:“再是老实本分的人,也有不愿意忍受的时候。” 慧慧点头,“祖母现在对四叔父什么话都骂。四叔母也是那个性子,平日里也受欺负。”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一群人到了道观,见到了镇国公父子两人。 兰山君瞧着,今年的他们更加憔悴,尤其是老镇国公,胡子花白,脸皮皱皱巴巴耷在脸上,看起来像是命不久矣。 也确实是要死了。 四老爷看见这一幕便哭,扑通一声跪下,“父亲,儿子来看您了。” 老镇国公却依旧淡淡的,只是目光看向兰山君的时候,才有些不同。 他越过四老爷和众人,轻声问,“听闻,你被段伯颜捡去养大了?” 兰山君点头,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孙女瞧着,您也不是不知道外头的消息。” 老镇国公便拍拍旁边的蒲团,“坐下吧。” 兰山君依言坐下。 老镇国公便让其他人都出去,单独留下她和镇国公说话。 朱氏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倒是四老爷知情,突然犯了倔劲,道:“父亲,儿子也想听。” 老镇国公抬眸,“滚。” 四老爷滚出去了。 郁清梧却迟疑着不愿意留兰山君一个人在这里。 他怕山君突然被绑走,被坑害。 他怕得很。 他没有动弹,老镇国公竟然也没有多说。 四老爷恶从胆边生,本是走到门口的,见郁清梧如此,便又跑回来一屁股坐下。 这回,老镇国公没有让他滚了。 镇国公常年肃穆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小四,怎么老了跟小时候一样,还是这么一副无赖的模样。” 四老爷闻言眼眶一红,“三哥,你跟我说话了。” 二十年了,每次他来,三哥都是不言不语的。只有父亲说几句不咸不淡的。 镇国公笑了笑,又看向兰山君,静静的盯着她一会才道:“前几年,你来了便走,心里也是看不起我和你祖父的。如今来,倒是终于肯平心静气的跟我们说话了。” 他道:“是知晓了真相,觉得我和你祖父可怜么?” 兰山君缓缓点了点头,“是吧?” 镇国公摇摇头,“并不可怜。” “所以,并不用可怜我们。” 兰山君背后一凉,“什么意思?” 老镇国公却突然出声,先问她,“按理说,倪陶的事情褪去,你们知晓了真相,也不该再带着老四来找我……是出了其他的事情吗?” 兰山君点头,从手里拿出了倪陶的信,将事情原委说了一遍。老镇国公沉默着接过信,摇头道:“确实是像给我的信。” 他喃喃道:“他知道……谁知道呢?” 半晌之后,他突然抬起头问兰山君,“段伯颜为什么要做和尚?” 兰山君心一紧,“我想着,是我被放在了寺庙底下,所以他才选择做了和尚。” 老镇国公:“寺庙一般是在山上,他跑去山上做什么?” 兰山君一愣,又道:“我曾经听寿老夫人说,他之前就说过要去做和尚。” 老镇国公摇摇头,“不……那只是他对齐王说的气话。齐王说要点他天光,他便说要做和尚积德去,好不让自己受刑。” 兰山君脸色微微苍白起来,“那他是为什么去那座庙?是……是祭奠他逝去的儿子?” 老镇国公:“庙宇里,可曾祭奠长明灯?” 兰山君:“有的。” 有些是山下的村民们过来点一盏,还有些是合着点灯。毕竟香油钱贵。 但是自从他们发现老和尚吃猪肉后,就没来点过了。 她回忆道:“等等……我好像记得,有一盏灯,确实是长明的。小时候一旦有钱,老和尚就续上火。不过,后来我们都把它放蜡烛用。” 老镇国公:“写着什么名字?” 兰山君努力去想:“应该是万万人——” “就这三个字。” 老镇国公眸光便越来越温和,“原来他真的知道啊。” 兰山君立刻追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老镇国公却沉默起来,似乎是陷入了回忆里,根本无神回答她的问题。还是镇国公道了一句:“你们已经知道,陛下让父亲带走了五万虚兵对吗?” 四老爷赶紧点头,“是。” 镇国公看向郁清梧,“此中过程,你是怎么想的?” 郁清梧:“我和山君想着,应是祖父最开始不知道还有五万空饷的事情。等领兵出行之后,才发现有这么回事。可是回头已经来不及了——我想,当时岳父大人被陛下领在身边,应该是做人质的吧?” 四老爷没想过这一层,瞬间瞪大眼睛。 镇国公点头,“我确实算是人质。” 他感慨道:“未曾想过,今日还能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他看向老镇国公,“父亲,您说吗?” 老镇国公捏着信纸,沉默再三,还是道:“元狩二十九年,陛下命我领十万兵马出蜀州,我心中有数,这里面定然是有一两万虚兵的。” “但除去两万,我还有八万兵马,并不惧怕。所以带着两个儿子上了战场,想要让他们得些军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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