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两头没说,还是慧慧说的。 钱妈妈有私心,不敢说实话,支支吾吾道:“这事情是我们做错了,那日应该跟你说一说。” 兰山君却笑着摇摇头,“说不说,我心里都不愿意。” 她道:“高门固然好,但我自小生活在乡野之间,哪里接触过世家妇人要做的事情?再者说,我的身世,您也是知晓的。” “年前,我去博远侯府赴宴,母亲和庆国公夫人碰见了,庆国公夫人话里话外都谈及了猪之一字,可见也是知晓了我的身世。那就是说,这也不难查。” 说到这里,她笑起来,“我倒是不因过去而自卑,但是有句话说,姻缘两字,最应门当户对,我觉得很对。我与他们对儿媳妇的要求本就是差了十六年,镇国公府的门第与他们而言也是差了十六年。如此,何必要去补齐呢?还不如活得松快一些。” 这话是有大智慧在的。钱妈妈懂这个道理是因为她年岁大了,但是兰山君说出来,她却心疼道:“你这是经过事情了。” 兰山君笑起来:“抛去这些,我是极为敬佩郁大人的。这些日子看着他,我就想,与他同……与他一块过日子应该是不错的。” 钱妈妈拉着她的手道:“你如此想好了,我是放心的。” 兰山君感激她:“劳烦您帮我问一问。先帮我问了,无论他肯不肯,我都想见他一面。” 钱妈妈大包大揽,道:“今日你还在这里,我不好问,且天色已晚,再不回去不好。” “等你走了,我与他好好说一说。” 兰山君回去跟寿老夫人告辞,“等来日再来看您。” 寿老夫人笑眯眯点头。她看看钱妈妈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依着对钱妈妈的熟悉,心里竟然猜出了几分,便道:“清梧,你帮我送一送。” 郁清梧这几日都住在寿老夫人这里帮衬着做事。 她老人家如今犹如惊弓之鸟,知晓郁清梧跟皇太孙见过面,便胆战心惊的,一定要他来住下。 两人肩并肩走。如今夜色已晚,郁清梧手里提着一盏圆灯笼照路。 赵妈妈想拿在手里,他也没有让。兰山君便让赵妈妈和几个丫鬟退了退,轻声道:“郁大人,你有话说?” 郁清梧点点头,轻声叮嘱道:“山君姑娘,你万事不用管,要先护着自己。” 顿了顿,又道:“无论是此事,又或者是其他事情,你都要先护着自己才行。” 这话其实已经有些逾越了。他生怕她生气,但没想到点了点头,也叮嘱他,“你也要如此,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别莽进,别急。” 因着她一句“我们的日子”,等人走了之后郁清梧都是高兴的。 钱妈妈早在廊下等着,拿腔拿调的:“郁大人。” 郁清梧老实走过去:“钱妈妈。” 钱妈妈:“高兴吧?” 郁清梧不敢说。 钱妈妈揣着手:“郁大人,我有一桩事情要跟你说。” 郁清梧却想到了兰山君跟钱妈妈走时的眼神,明显她们是有话说的。 他紧张起来,“什么事?” 钱妈妈慢吞吞的:“山君姑娘的婚事。” 郁清梧呼吸一屏,“婚事?” 钱妈妈故意吊着了他的胃口,又压着话头不肯继续说。非得要他恐慌恐慌,记住今日此刻的惶恐,免得以后不懂珍惜。 等他脸色煞白起来,她才拱了拱手:“你跟山君姑娘的婚事。” 郁清梧眼眸慢慢扬起来。 钱妈妈得意,“我今日又忍不住跟山君姑娘说了一遍,本是不抱希望的,结果她竟然点了头,说钦佩你的为人。” 她说完就等着郁清梧继续扬眉毛,扬嘴角。 但他实在是教她失望。 只见他的眼眸竟然落了下去,眉毛嘴角动都不动,继而轻声道:“一身囫囵,不敢误佳人。” —— 钱妈妈气得在家里砸寿老夫人的鸡毛掸子。 鸡毛一顿乱飞。 寿老夫人坐得远远的。钱妈妈不懂,“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她道:“邬庆川在决定不娶之前,也算是历尽千帆了,青楼歌坊,他哪里没去过?可是清梧是没有的——” 她唉声叹气,“我以为他会忍不住,结果人家倒好——” 她学起来,捏着嗓子,“一身囫囵,不敢误佳人。” 说到激动的时候,鸡毛又掉了几根。 寿老夫人笑起来,“算啦,别折腾啦,他既然不愿意,就不愿意吧。” 钱妈妈不满:“刚开始你也是赞成的,怎么现在看戏了?” 寿老夫人便道:“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钱妈妈:“看出来什么?” 寿老夫人:“山君那孩子,看清梧的眼神,没有任何爱慕的意思。” 钱妈妈:“啊?可她说敬佩清梧的为人……” 寿老夫人:“她也没有说谎。” “只是啊,敬佩是敬佩,爱慕是爱慕。” 钱妈妈诧异:“那她怎么跟我说这个?” 寿老夫人摊手:“我不懂呀,但孩子们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咱们还是别太掺和比较好。” 钱妈妈闻言沉默,好一会才点了点头,“如今这些孩子啊……” 第二日,郁清梧本以为又要被骂几句的,却见钱妈妈从他身边过,还朝着他笑了笑,“郁少爷,上值啊。” 郁清梧受宠若惊。但等钱妈妈走了,他站在原地,竟然又带着些失落。 那股失落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让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他只能努力笑了笑,而后大步朝外走去。 钱妈妈亲自上门跟兰山君说了此事。 她说,“他死心眼得很,觉得自己不好,配不上你。” 兰山君并不意外,她笑着道:“这是从何说起呢?还请妈妈让我跟他见一见。” 钱妈妈心就凉了半截。唉声叹气起来。 寻常爱慕男子的姑娘被人这般拒绝了,伤心是有的,哭泣是有的,遗憾是有的,但独独不是山君这般的反应。她还是第一次碰见这般的姑娘。 当然,也是第一次碰见郁清梧这样的男人。 她说,“那我就去问问他。” 但连着好几日都不见人,更不回寿府了。 钱妈妈只好跟来做客的兰山君道:“不知道是不是避着你呢!” 兰山君却觉得不像是。只是一个人若是想避着你,实在是太容易了,她来了几日,钱妈妈都摇头摆手,兰山君只能道:“也无事,我等他闲下来。” 结果一等,就又是半月,春闱都过了。 洛阳城里整日放鞭炮是有的,哭哭啼啼要跳河的也有。 在一片吵闹声里,郁清梧照旧上值,依旧是那些事情,唯一不同的是,他问同僚,“哪里的宅子便宜一些?” 同僚稀奇的看他,“我怎么听闻你住在寿老夫人家里,邬阁老也给你置办好了宅子,你还要买?” 郁清梧看了看四周,轻声道:“之前,我在醋鱼胡同买了一个宅子,买的时候不过八十两,现在才过去两月不到,竟然涨到了八十五两。” 他伸出手,“我总觉得,这是了不得的。” 同僚自然知晓洛阳的宅子一直在涨,但是涨得这般厉害吗?他倒吸一口凉气,“当真?” 郁清梧:“当真。那边偏僻,但租赁出去却不便宜,这次来洛阳赶考的学子没什么钱财的,大多住在那里,竟然水涨船高,贵了起来。” 他道:“但南城还是远了些,涨得少,东城这里肯定涨得多。只是我来洛阳不久,不知道东城哪里的宅子便宜。” 同僚也是清贫人家出身,闻言道:“我也不太懂,但咱们可以一起去各坊问问?” 郁清梧笑起来,“如此真是多谢了。” 同僚心里很满意,觉得他会做人。这般事情,郁清梧其实不用来问他,但他来问了,便知晓他对自己清贫的出身并不嫌弃,且精打细算,俨然一副过日子的模样,无形之中,便让两人有了共同的话说。 他道:“最便宜的莫过于边边角角,但边角也不是哪座宅子都是不好的,毕竟是洛阳城里呢。咱们这般买来赁出去,每个月也有不少银子的进项。” 郁清梧连连点头,跟他约好了日子,跑了三天,买下了杨柳胡同里的宅子,第四天,林冀死了。 郁清梧坐在屋子里,身子发凉。 太快了。 他闭上眼睛,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浊气,再一次感受到权势的力量。 —— 东宫。 皇太孙身子不好,又咳嗽了几声。他压着声音,起床去外间喝水,一口水呛下去,翻天覆地的咳嗽起来。太孙妃咚咚咚踩着步子过来:“你肯定没睡!你要是睡足了,就不会咳嗽!” 这是他从小的毛病。 皇太孙小声的道:“元娘,饶恕我吧。” 太孙妃这回打定主意要问到底了,“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上回这么咳,还是四年前。 皇太孙握着她的手,“没有。” 太孙妃勃然大怒,“那你就别咳成这样让我担心!” 皇太孙就温柔笑着道:“其实真没有什么,就是……第一次办成了一件大事情,还挺高兴的。” 太孙妃:“那你怎么还忧愁成这样?” 皇太孙摸摸脸,“是吗?我觉得自己挺高兴的。” 太孙妃叹息,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而后轻轻将食指按在他的眉头上抚平,“这里,都是皱巴巴的。” 皇太孙笑起来,“我这是替别人担心呢。” 他做了前面的事情,替郁清梧除掉了林冀。郁清梧就要做后面的,替他也清一清齐王的臂膀。 只是他做前者容易,郁清梧做后者怕是不易。他摸摸妻子的脑袋:“其实,邬庆川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太孙妃:“嗯?” 皇太孙轻声道:“至少,他养出了一个很像父亲和舅祖父的人来。” —— 兰山君知晓林冀被魏王世子误杀在杨柳胡同的死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郁清梧做的。她心扑通扑通跳起来,这些日子他的避而不见也有了道理。 她没想到能这般快! 她蹭的一下站起来,整个人都颤了颤,对赵妈妈道:“快,咱们去寿府。” 朱氏和慧慧刚到院子门口,就见她直直的走了过去。朱氏皱眉:“这又是怎么了?我正要跟她说一说管家的事情呢。” 慧慧:“瞧着是去寿老夫人家。” 朱氏:“又去?” 前头是希望她去的,但现在她去得勤了,朱氏心里也不痛快。 她抱怨道:“到底谁是她的母亲啊!” “她刚刚没有跟咱们打招呼吧?” 慧慧:“六姐姐心事重重的,你就别问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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