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场大戏。 皇太孙跪在一边,发现郁清梧所说之事,他竟有许多不知道。 看来这对小夫妻瞒着自己许多事情…… 而坐在最上首的皇帝已经站了起来,问道:“你是说,寿老夫人知道兰山君的身份?” 郁清梧摇头,“她不知道。直到去世的时候,我们也没敢说,怕她伤心。” “但寿老夫人说,看着臣妻,有时候很像故人,便想护着。” 皇帝沉默起来。 皇太孙却在一边怒道:“无论如何,你们应该告诉老夫人的!在她老人家眼里,没有什么朝堂纷争,没有什么手足相残,只有晚辈和亲人!” 皇帝心里也是认可这句话的。但还没来得及多思,郁清梧已然道:“如今想来很是后悔,但当时惊慌不已,生怕邬阁老再出屠刀,殃及无辜……老夫人身子本就不好,她如果有个万一,也不会有人查的。” 这句话,成功让皇帝烧起了怒火,骂道:“蠢货,蠢货!朕怎么可能让阿姐枉死!” 皇太孙心里却开始松气。 很好,牵扯越宽,此事就越容易解决。 郁清梧:“臣当年只有二十岁,连阿兄被杀的证据也没有,又要护着臣妻的安全,所以当时,臣为了活命,便投靠了皇太孙殿下。之后的事情,陛下也知晓了,臣一直跟邬阁老和博远侯不对付,让陛下多了许多烦忧。” 皇帝从他这些话里面,倒是大概知道了事情经过。 他道:“你的意思是,倪陶案,你一无所知?” 郁清梧:“臣确实一无所知。且臣没想过,邬阁老胆子能这样大——他不怕臣把他和宋国公的事情告诉您吗?” 皇帝:“你有什么证据?书信?” 郁清梧摇头,“没有。” 皇帝笑了,“那你说这么多,朕怎么信你?” 郁清梧茫然失措。他跪在地上好一会儿,道:“可是——可是阿兄两次去淮山是有迹可查的。” 皇帝:“这只能证明邬庆川和段伯颜有来往。” 郁清梧:“那宋国公想把臣妻娶回去的事情,能不能算证据?” 皇帝一愣,“……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看了看皇太孙——他方才还骂过皇太孙想让宋知味娶兰山君。 莫非太孙真不知道兰山君的身份? 皇帝手指头敲在桌面上,“怎么,这里面还有缘故?” 郁清梧点头,“当时,臣妻得到了寿老夫人的庇佑,他们便不敢直接杀人,所以想了一个法子——他们让宋知味求亲,想把臣妻娶回去。” 他声音突然激动起来,“陛下,您是知道的,深宅大院里面,幽禁一个妇人,杀死一个女子,是最简单的。当时臣妻吓得不行,来求臣想办法……臣才有了妻子。” 皇帝听到这里笑了笑,“倒是还让你捡便宜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既然你们如此艰难,为什么不去找太孙告知实情?” 郁清梧苦涩道:“太孙殿下……臣那时候,并不敢相信。一是刚来洛阳,不知道太孙为人,二是这种事情,越少人越知道好。” “三就是这几三年来,邬阁老并没有发难,我们已经放松警惕,根本没想过他敢这样做。” 一句不知道太孙为人,一句三年了放松警惕,倒是让皇帝信了他几分。 郁清梧的话,是经得起推敲的。但也可能是说了谎。 这时候,就需要证据。 他问,“真的这没有任何证据吗。” 郁清梧就开始绞尽脑汁想,而后突然大声说了一句:“书信……阿不,臣妻说过,当年段伯颜不教她读书写字,她的字便是跟着各种书贴写的。” “其中,邬庆川曾将宋知味写的诗词寄给段伯颜,她瞧见了,觉得字好,便也模仿着去写——若是把宋知味的字跟她的字放在一块看,肯定能发现相似之处。” 皇帝信了五分他的话。他抬眸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而后道:“来人,去郁太朴府上……不,去镇国公府,去拿兰山君昔日的笔墨。” 郁家的笔墨会造假,但在镇国公府的时候,应当是没有的。 又道:“传宋国公,邬庆川两人进宫。” 郁清梧便慢吞吞吐出一口浊气。他想起山君对他说的话。 她说:“我的字没有人教,一半学了母亲,一半是这里学那里学,其中就有宋知味的,他的字迹,还挺特别的,一眼就能看出来。” 郁清梧的心口酸涩起来。 ——曾经那些苦难的日子,终于在她的鲜血之上开出了花,终于有了一点用处来反哺自己。 …… 镇国公府,钱妈妈正在里头求朱氏,呜咽道:“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刑部的人带走,而后又被带去了洛阳府,如今天已经黑了,却还没有回来……” 朱氏也着急,但她也没办法。四老爷在一边急得团团转,道:“东宫受责,听闻太孙脑袋都破了。” ——这是他去好友于大人那里打听出来的。 “且清梧跪在太和殿外,一直都没有被叫起,想来凶多吉少。” ——这是他的忘年之交小徐大人说的。 此事在倪陶案后,在陛下斩杀多人之后,已经吓得他胆战心惊的,就怕郁清梧也被仗杀。 他这般说,朱氏立刻六魂无主,哭道:“天爷,我当初就说这般没有家底的不能嫁!” 慧慧听得心烦,大声道:“母亲,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她看向钱妈妈:“光是倪陶案,应该也不会牵扯到我阿姐。钱妈妈,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钱妈妈思量一瞬,想了想,咬牙道:“是有别的事情。” 她道:“我听见刑部祝大人说,他要请我家夫人去审问段伯颜的事情。” 朱氏和四老爷齐齐惊呼,“段伯颜?” 钱妈妈:“是。” 四老爷急急问,“山君跟段伯颜能有什么关系?” 钱妈妈:“我听那意思,像是夫人的师父就是段伯颜。” 朱氏蹭的一下站了起来,“天爷!” 四老爷目瞪口呆,唯有慧慧和三少夫人对视一眼,这下子,可真是焦躁起来了。 三少夫人去年年末的时候生下了一个儿子,这一年来便只看孩子,什么都不管,心里正是欢心的时候,谁知道竟然出了这等事情。 她慌乱道:“这可糟了,毕竟正在气头上,东宫……” 慧慧到底年岁小,这时候也没了主意。 钱妈妈就看着这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一个人都拿不出主意来。 她恨恨跺脚道:“总要去个人到洛阳府衙去看看吧?也叫宋家和刘公公知晓,镇国公府还没死绝呢!” 慧慧闻言,立刻道:“我去。” 朱氏却一把拉住她,“你一个小姑娘,你去做什么?” 慧慧着急,“母亲,请您和四叔去一趟,不叫六姐姐孤立无援。” 钱妈妈急得眉毛都要掉光了:“只要你们能把我带进去,我就在里头陪着山君。” 朱氏却想到了元狩十八年和三十一年那场杀戮。 她当时已经记事,当然知晓陛下最忌讳的是什么。 她也知道,山君恐怕是惹下了滔天大祸。 她左右为难,一边是镇国公府,一边是亲生女儿。 她只觉得自己的心在油锅里头烧。 正在犹豫之时,镇国公老夫人不知道从哪里知晓此事进了门,大声道:“不准去!本就是丧家之人,已经牵连了门第,此时只要静观其变,万不可再生事端。” 四老爷上前,“母亲……” 镇国公老夫人:“老四,想想你在道观里苦修二十年的父亲和三哥,想想你死去的大哥和二哥,想想你远在穷乡僻壤吃苦的大侄儿和三侄儿。” 她肃着一张脸,对着钱妈妈道:“你去找别人吧,我家是不插手此事的。” 钱妈妈既愤怒又敏锐的感觉到镇国公老夫人虽然还是一样的让人不喜,但今日她却没有说什么疯癫话,而是像严阵以待。 钱妈妈知晓今日是在这里没用了,便道:“行,那我自己去闯一闯洛阳府。” 她就不信了,没了镇国公府,她还进不去牢狱。 她转身就要走,却被慧慧追着一块,道:“我也跟着您去。” 朱氏急急去拉扯,“你留在家里,我去。” 到底还是担心兰山君的。 不过,时机不巧,她还没有出门,便有婆子来报,“外头,外头有太监来,说是领了圣旨,要取六姑奶奶之前落在家里的笔墨。” 朱氏闻言,腿一软,直直晕了过去。 —— 天黑了。 牢狱里,刘贯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宫去。临行之前,他看着宋知味道:“宋大人,如今您再在这里,已然不好。还是避嫌吧。” 宋知味冷着脸看他。 刘贯笑了笑,“咱家也是为大人好。” 而后道:“郁夫人,咱家请了祝大人前来,您晚间有什么事情,可以跟他说。” 兰山君吃力的站起来,“多谢您。” 刘贯便道:“应该的。” 故人之子,理应照看。 他转身之前,又叫人取来一盏钟馗除妖灯。 “这是我受郁大人所托点的灯。” 兰山君一怔,而后笑起来,接过灯笼在怀里,“那我就……不谢他了。”
第72章 冰山高处万里银(27) 长乐宫里,皇后和太孙妃一直在筹谋如何救人之事。 越是这般时候,越是不能着急。皇后到底是经历过大风浪的,除了最开始有过慌乱,很快就镇定下来,思量道:“山君那边,皇帝派了刘贯去,便是把此事看得极为重要,不愿意听一点假话。” 刘贯四岁就跟在皇帝身边,已有五十余年。 ——他从未对皇帝说谎过。 太孙妃闻音知意,“刘公公……” 皇后沉默一瞬,道:“有他在,山君至少不会被滥用私刑。” 太孙妃心中有数了,缓缓松一口气,随后眼眶一红,“我当时知晓是宋知味提审,便怕齐王对山君下狠手。” 她低声道:“齐王这个人,太疯,也太看得透皇帝的念头,更喜欢踩着刀尖走。” 这样的人,冒着风险杀掉山君也是有可能的。 皇后却拍拍她的手,“不用担心,只要皇帝没有彻底厌弃阿虎,齐王就不敢对山君明着动手,他也怕皇帝觉得他以下犯上。” 她讥讽道:“且无论是刑部大牢还是洛阳府诏狱,皇帝都有眼睛,齐王是知晓的,他不敢。” 这也是她不准太孙妃派人去洛阳府的缘由。 “皇帝已经怀疑你和阿虎知晓山君的身份,你这时候去了,反而不好。” 她也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无论怎么样,阿虎和山君要保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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