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家是皇亲国戚,这位晏世子更是风云人物。 自己虽是三品官职,却无法与他这样的矜贵人物相比。 那日雨夜里发生的不愉快,随着人死了,一切都没了意义,白尚书起身拱手与他见礼,“晏世子。” 晏长陵带着笑容进来,似乎已忘记了那夜的事,弯腰爽快地回礼道:“白大人。” 回头又同白老夫人见礼,“老夫人,叨扰了。” 这句叨扰,倒说得没错,白老夫人的脸上并没有欢迎他的神色,客气地道:“晏世子到府上来,咱们应该好好招待,但瞧眼下闹出这一档子事,实在没脸相邀,待这事情了结后。”偏头看向白尚书,“老大再寻个好日子,好好宴请咱们姑爷……” 白明霁弄明白了。 人家今夜压根儿就没请他。 目光轻轻地飘过去。 那人被戳穿,没觉得有何丢人之处,反而回头看她,笑着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白府有难,我这个当姑爷的岂能袖手旁观,传出去,旁人还不得说我不给少奶奶面子。” 白明霁:“……” 没等众人反应,他已选了个靠门口的位置坐下,还不忘冲白明霁招手,“过来。”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这时候需要他帮什么忙,白府是恨不得闭门谢客。 谁不知道他是来瞧热闹的。 可人来了,总归不能赶出去,且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什么脸面早就丢尽了,白老夫人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白家的两位公子一道走了进来。 白大公子早就听人说晏长陵在府上,见了倒不意外,规规矩矩地见了礼,“世子爷。” 话音一落,却听身旁的弟弟唤了一声,“姐夫。” 白家大公子微微侧目,惊讶他的称呼。 他不是一向怕长姐怕得要命,何时与晏世子走这般近了…… 白二爷和二夫人也来了。 见人到齐了,白老夫人便让人摆桌。 既是家宴,那便应该请了所有人,白明霁忽然问了一声,“二娘子呢?” 她不说,众人还真忘了这么个人。 府上这位二娘子,早年去上香的路上遇过一次劫匪,许是受了惊吓,自那之后便足不出户,整日呆在屋里,与其说被白明霁禁足,不如说她自个儿乐意呆在屋里。 果然听丫鬟回禀:“二娘子说头疼,她就不来了。” 白明霁没什么意外,众人也习以为常。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 原本一家人关起门来,还能说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 有了晏长陵在,便没那么自在了。 谁也不吱声。 当事人倒一点都不见外,埋头扒完一碗饭后,问身旁的丫鬟要了水来净手,之后便慢慢地剥起了虾。 众人虽不说话,眼睛却在盯着。 餐桌上的这类虾子,不过是用来装点档次,真要吃起来费时又不雅观,见他剥了满满一碗,本以为要自己享用,岂料他头一转,递给了一旁的白明霁,“吃吧。” 一时众人面色各异。 老夫人实在看不下去,偏过了头。 当初许下这门亲,还是白太后保的媒,说是说两家皆为武将之后,乃门当户对,可暗地里谁不知道,两家的地位相差千里。 世人都道白家有了造化。 但这份造化,并没有起在点子上。 在京城内站住脚的世家,大多靠的都是姻亲之间的帮衬和关照,谁不指望着家里的姑娘,能攀上一户好人家。 若是换做家里的任何一位姑娘,白老夫人此时的心境都会不一样。 但偏偏这样一桩背景了得的婚事,落在了那位已骑在家中所有人头上的长女身上,便是如虎添翼,助长威风了。 不仅起不了作用,回头还被她反噬。 昨日与她叫板,便是例子。 这一切的祸根,说到底,还是因为大房这头没有个带把儿的,若是有个公子哥儿撑着,何至于一家人还被一个嫁出去的姑娘捏在手里。 于是,老夫人道:“今夜大家都在,正好,有件事要与你们商讨。” 白明霁来这里吃饭,本没打算动筷。 阮姨娘怀三娘子那会儿,很喜欢吃虾,见父亲给阮姨娘剥虾,自己便给母亲剥。 后来三娘子出生,继承了阮姨娘的口味,一顿饭只吃虾子,见父亲剥虾给白楚,她又给阿槿剥。 不仅如此,她还比谁剥得快。 父亲给阮姨娘剥一个,她便给母亲剥两个。 父亲给白楚剥两个,她便给阿槿剥三个。 一个劲儿地给她剥,横竖要比那两个人吃得多。 头一回看到剥好的虾子,放在了自个儿的面前,感觉很奇妙,一时只顾盯着旁边人的侧脸了,老夫人说的头一句话,她没听见。 老夫人继续道:“这件事我老早就在想了,一直没找准时机,咱们白家一族自幽州搬来京城,已有百年,鼎盛之时,立了五六家门户,后来搬迁的搬迁,走得走,到了咱们这一辈,人丁愈发凋零了。眼下大爷跟前又没个哥儿,这一脉也就相当于断了根,大夫人走了两年多,我瞧你也没有续弦的打算,如此,便从二房跟前过继一位哥儿给大房,将来也能有个族谱,有个捧香火盆的人,不至于断了根。” 说完便唤了一声,“云文,星南。” 白明霁明白了。 今夜这顿饭,是为过继。 被唤的白大公子和白二公子,惶惶起身,各自相望,显然事先并不知情。 倒是白尚书,白二爷,二夫人一脸平静,想必是事先已经商量好了。 话已经说出来了,老夫人便不再多耽搁,直接问两人,“祖母问你们,你们谁愿意去你大伯跟前尽孝?” 大公子白云文自来是个没主见的,看一眼大爷,又看一眼自己的父母,为难得手心都冒汗了。 若是为了自己今后考虑,必然是选大爷白尚书,但要是自己先说出来,倒显得他急于抛弃自己的父母,怕父母心寒,说他没有孝心,纠结得肠子都打了结,“我……”了半天,头一转,把难题抛给了二公子白星南,“先看二弟的意愿。” 白星南原本还想着有兄长在,轮不到自己做决定,这一来,也慌了。 但他是个实心眼儿,旁人叫他干什么,他一定就会做出个结果,左边看一眼白大爷,后边看一眼自己的父母,最后视线竟然瞟到了白明霁身上,一对上她目光,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冷不丁一滑,这一滑又滑向了她旁边的晏长陵。 晏长陵毫不吝啬地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 白星南被这道笑容照得心头突然一暖。 他脑子愚笨,先生骂他,同窗也不喜欢他。 唯一一个说自己是他朋友的,便是这位姐夫…… 横竖都要选,与其让兄长为难,不如他先开口,“我,我选大伯。” 话音刚落,一旁的白大公子便是一怔,错愕地看了过来。 脸色有些白。 没想到自己纠结半天,他倒是毫不犹豫地选了一条好路。 顿时又后悔了起来,为何自己要顾忌那么多…… 但后悔也来不及了,既然做了选择,便就这么决定了,老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改了族谱,把白星南划在了大房的名下。 二爷和二夫人一直没说话,直到白星南同二爷和二夫人磕头叩谢养育之恩时,二夫人没忍住,突然抱着他哭了起来。 白星南似乎这才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怕是伤了父母的心,慌忙道:“母亲,就算孩儿去了大房,您还是我母亲。” 二夫人摇头,只搂着他,道:“往后去了你大伯跟前,一定要争气。”又抬头看向对面一言不发的白尚书,目光里的一抹不甘划过,咬了咬牙道:“这孩子虽说资质差了一些,但心思单纯,还请大哥往后好好教导。” 说完,二夫人便推开白星南,起身先走了。 二爷见她情绪不稳,跟着追了上去。 之后便是白星南对白尚书磕了头,彻底认在了大房名下。 一场过继仪式结束,众人纷纷散去。 大房跟前没有哥儿,府上的人都知道二房的两个哥儿迟早都会有一个过继到大爷膝下。 三娘子白楚也不意外,对她来说,过继谁都一样,眼下她只想为姨娘讨回公道,见这一场大事好不容易结束了,白明霁已起身往外走了,一把抓住了白尚书的胳膊,“父亲,姨娘她死的……” 而白尚书经过一场过继后,多了一个儿子,似是累极了,打断了她,“你身上还有伤,先回去歇息。” 白楚哪肯罢休,哭喊着道:“父亲,姨娘不能死得不明不白啊!大理寺分明就在包庇,您看不出来吗,旁人不知,父亲心里难道不清楚,那冯姨娘的身形与容貌皆与姨娘不同,府上也并非黑灯瞎火,小厮又怎么可能认错……” 刚出门口的白明霁,脚步忽然一顿。 接着里面便传来了白之鹤一声呵斥,“够了!”又吩咐丫鬟,“把三娘子扶回屋里!” — 一顿饭,天色早就黑了。 金秋姑姑已铺好了床,特意备了两床被褥,素商也留在了白家,一道伺候两位主子。 热水备完好一阵了,白明霁却坐在软塌上,迟迟不进去。 “娘子。”金秋姑姑走过去轻声催道。 白明霁瞥向一旁喝茶的那人,知道今夜他是铁了心的不走了。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适才那一碗虾,让她彻底没了赶人的底气,头一偏:“你先,去洗。” 晏长陵慢悠悠地放下了茶盏,然后装模作样地望了一眼外面挂着的一轮明月,“月亮都升这么高了?时辰过得真快啊。” 白明霁眼皮一抬,瞟着他。 晏长陵转身进了净房。 小娘子似乎格外喜欢鲜花,自己那浴池里便被她摆了三五个花瓶,瓶里全是时下的鲜花。 这里也是。 连浴桶里都洒了花瓣…… 早年京城流行男子簪花,见许多男子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他欣赏不来,还曾笑话朱世子,“今日戴花,明日尝花,越来越像个小娘子。” 如今被鲜花围绕,实在不习惯。 忍了忍,逼着自己脱下衣衫,没入桶内。 甜腻的花香味儿熏得他头晕脑胀,可一样东西能受到众人的追捧,那一定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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