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繁镇地势高,周围是一片草甸子,几十里外就是一片延绵的雪山,白天温度虽然还可以,但到了晚上寒意就显露了出来。 他才脱了衣服没一会儿,沈黛末就感觉他背后中衣凉飕飕的,哪怕沈黛末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眯着眼睛本能似地将他抱在怀里,被子像茧一样裹在两人身上。 “被窝让我暖得可暖和了,还冷吗?”沈黛末的声音喃喃,轻得像在说梦话一样。 冷山雁往沈黛末的怀里钻了钻,轻轻摇了摇头,眸光格外温和:“不冷了……很暖。” 他也压着声音,沙哑而低沉。 窗外的雨声继续哗啦哗啦,越是喧嚣,屋内的时光就格外安静,仿佛能感受到它缓慢温柔地流淌。 第二天。 沈黛末睡足了饱觉,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她下了床,推开窗户,清晨湿冷的寒气混着青草的清香和泥土的腥味扑面而来,远方一大片绿油油的草甸子上蒸腾着雾一样的水汽,泥巴房屋檐里混着的稻草被浇得湿漉漉,末梢缀着水滴,正往下滴答滴答。 沈黛末心情愉悦,伸了个懒腰,用一根排簪简单的挽了个发,然后下楼,正好看见冷山雁端着早餐进来。 “妻主起来了,快用些早点吧。”他将一碗羊肉汤摆上桌,旁边还有一盘看起来十分扎实的馕饼。 这是……羊肉泡馍? 沈黛末将馕饼撕成一小块一小块,丢进羊肉汤里,新鲜的羊肉膻味并不重,浓郁的肉汤被馕饼吸满,味道竟也十分不错。 “好吃。”沈黛末道。 得到夸奖的冷山雁垂眸一笑,上挑的眼梢一抹艳丽的流光。 “你隔壁的那些姐妹们陆陆续续也都起了,我已经让阿邬白茶他们给她们也端了去。”他说。 “雁子,你真是太贴心了。她们刚跟我到这里来,人生地不熟,也没个家属照应,连做饭的家伙事都没有,这段日子饮食方面都需要我们来照顾。”沈黛末说道。 冷山雁微微一笑:“雁知道,您放心吧。” 他知道沈黛末要干一件大事,这个时候作为夫郎,他自然要帮她打理好这些琐碎的事情。 吃过饭,沈黛末就带着乌美等人去镇守报道。 皇帝虽然将她贬为守门的小吏,但作为一个曾经在最高统治者跟前混过的人,身上有功名,立过切实的战功,名声也好,此前还因为跟匈奴打了一场大胜仗,在北境三州有知名度,因此哪怕沈黛末是被贬来,目前身份只是一个卑微的看门小吏,镇守心里也十分清楚,沈黛末是她决不能怠慢的。 且不说别的,万一哪天皇帝想起沈黛末来,下旨调回去了,那沈黛末想弄死一个小小镇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而且她还提前几个月就把自己的夫郎给弄了过来,能在京城混的官各个都是千年狐狸,镇守立马就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 因此沈黛末一带着人去报道,就得到了镇守李姹的亲自接待,对方一看沈黛末身后还跟着人,被贬了还有人愿意跟着她混,李姹对沈黛末便更加客气。 沈黛末来清繁镇也不是为了树敌的,很快就跟李姹交好,并且摸清了清繁镇里有头脸的大户,开始结交本地的豪族。 她初来乍到,想要结交本地的豪富,就得花钱请客吃饭喝酒,套路虽然老旧,但很管用,没多久就跟她们打成了一片。 沈黛末在外面跟人应酬,冷山雁则专心料理家事,毕竟沈黛末如今手下养着几十口人,还有娇贵的战马,每天睁眼就是几十张嘴等着吃饭。 虽然沈黛末的家产丰厚养得起,但清繁镇物资并不充足,尤其到了冬天,就算有钱都买不到东西,全靠自家囤货过冬。 而且她往后招兵买马、冶炼兵器、粮草军饷样样都得用钱。 因此冷山雁这时便替沈黛末精打细算起来。 他买了几十头牛羊,学着当地男人挤牛奶、羊奶、做奶酪、奶豆腐,不但可以当饭吃,这些牛羊还可以生小羊小牛。 同时他还带着白茶阿邬开辟了一个菜园子,临时种了些蔬菜,靠着这些蔬菜奶酪,勉强实现自给自足,偶尔再杀只羊给下属们改善改善生活。 这种伙食水平在整个清繁镇都算是极好的人,远胜于清繁镇驻守士兵们寒酸的军粮,惹得许多贫苦人家羡慕,沈黛末还没开始招兵,就有人想要投奔她了。 如沈黛末预料中的一样,她走后没多久,由于文丞相新扶持上来的武将无力跟师英抗衡,直接导致师英发动了政变,成为摄政王,独揽大权,楚绪成为了一个空架子。 由于得位不正,加之她一上台就急于削弱各地节度使的势力,瞬间消停不过一年的中原大地又乱成了一锅粥。 但因为清繁镇偏远的关系,消息传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冬天了。 北方的冬天格外寒冷,呵气成冰,整片草原上都覆盖上了皑皑白雪,厚厚的积雪到了人的大腿处,远远望去整个世界如同被冰封住。 战火别说烧到这里了,就是师英此时带着几十万大军来,都得被西北风抽两个大耳刮子呼回去。 因此清繁镇以及北部诸镇在这个冬天还算平静。 为了过冬,冷山雁提前一个月在地窖里备好了大量过冬的白菜、萝卜、冬葵等蔬菜,用收集来的皮料子给沈黛末做了许多皮袄、毯子,同时也让白茶和阿邬给追随沈黛末的属下做了些抗寒。 寒风凛凛地在窗外呼啸,鹅毛大雪在凛冽的风中如刀子似往房子上割,清繁镇的人口本就不多,一到冬天就更加没人出门,各个都缩在屋子里,冻得牙齿都在打颤,因此整个镇子除了风雪之外,几乎听不到别的声音,出奇的安静。 沈黛末早上睡醒,刚坐起来就又缩回了被窝里,将自己团成了一只毛毛虫,开始赖床:“好冷啊,根本不想起床。” 冷山雁端着一碗刚挤好的羊奶,走了上来,乳白色的羊奶,冒着白乎乎的热气。 听到沈黛末的话,他端着羊奶到沈黛末面前,柔声道:“妻主,喝碗羊奶就不冷了。” 沈黛末套上一件厚袄子,仰头吨吨吨吨,一口气将羊奶喝完,满嘴奶味,嘴边残留着一圈奶白色的泡沫。 冷山雁轻笑着用帕子擦了擦她的嘴,然后用小刀切了几块奶豆腐给她。 沈黛末接过奶豆腐,她一边吃,冷山雁一边说:“昨晚上又下了一场雪,我出去时,雪已经及腰深了,所以比前几日更冷一些。幸好我们提前做了准备,养的牛羊还有战马都没事。” “及腰深?”沈黛末咬着奶豆腐:“这是遇到白灾了啊。” 白灾既是雪灾,会冻死一大批牛羊,尤其是那些在草原上生活的匈奴人的牛羊,只怕等不到开春,她们没吃的,又会南下劫掠。 不过眼下这么大雪,匈奴人是不可能冒着风雪过来,走到半路上就得被冻成冰雕。 沈黛末因此并不着急,反而拉着冷山雁一起躺平,像两只在树洞里冬眠的小熊,彼此依偎着窝在温暖的丝绒被窝里,任凭外面风雪肆虐,只管享受这宁静的冬日。
第145章 可爱的雁子 “雁子!雁子!”沈黛末冒着风雪跑回家,摘下厚帽子和狐领围脖,站在门口跳了两下,抖掉一身雪落,兴奋地朝楼上大喊。 声音将住在一楼的白茶和阿邬都吸引了出来,好奇地望向沈黛末。 冷山雁小跑着下楼:“怎么了妻主?” “瞧我带回了什么好东西!”沈黛末双手捂着厚实的皮袄领子,清亮的眼眸带着一抹狡黠。 “什么?” “当当——”她笑着一把掀开领子,一只圆滚滚的黑黄相间的蒙古獒幼犬脑袋从她的怀里钻了出来。 漆黑圆润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环境,嘴里不时地发出着幼犬的哼唧声,小小的一团趴在沈黛末的怀里,毛茸茸地可爱极了。 “我今天去镇守李大人看见的,她们家的狗生了一窝小狗,养不了这么多,就送了我一只。你瞧它的小眼睛上面有两团黄色的毛,才喝完奶,浑身都是奶呼呼的,好可爱好可爱。”沈黛末温柔地抱着小奶狗,夹着嗓子亲了它两口,就拿给冷山雁看。 “公子……”白茶在一旁看着,表情欲言又止。 冷山雁是向来不喜欢小动物的,总觉得它们脏兮兮的不干净,从前在冷家的时候,为了防止家里老鼠泛滥,养了好几只猫,雪白的,三花色,玳瑁猫都有,那些猫每天都认真打理自己的毛发,皮毛水亮光滑。 但洁癖爱干净的冷山雁依旧觉得它们的毛发都是用口水打理的,而且经常掉毛,沾在人的衣服上,因此他对这些猫儿L狗儿L是碰都不愿意多碰,更别说养了。 虽然搬到清繁镇之后,家里养了些羊,冷山雁甚至还跟周围的居民学会了挤羊奶挤牛奶。 每天早上他都会起床起羊圈里挤一碗新鲜的羊奶给沈黛末当早餐,但这是为了生计迫不得已,每次做完这些后,他都要狠狠洗手,并且将衣服鞋子全都换下来。 因此,当白茶看见沈黛末将小狗抱给他的时候,他才会担忧地出声。 但冷山雁并没有如白茶想象中的那样嫌弃,他接过小奶狗,抱在怀里,还伸手轻柔地抚摸着它的小脑袋,小奶狗舒服地张嘴打了个哈欠,吐出粉红的小舌头。 “雁子你快看它,唔、真的好乖啊。”沈黛末露出星星眼,揉着它粉嫩嫩圆嘟嘟的小肚子。 冷山雁垂着眼眸,看着在自己手心里打滚的小奶狗,嫌弃又无奈的抱着。 “嗯,是挺乖的。”虽然冷山雁心里并不这么觉得,刚出生的小狗,就跟人类婴儿L一样,大小便都不能控制,哪里就乖了? 但沈黛末说是就是吧。 他妥协地抱着小奶狗,生怕它跌下去摔坏了,惹沈黛末伤心。 “妻主打算给它起什么名字?”他问道。 沈黛末:“它是一只狗,当然要叫旺财啦。” 冷山雁抚摸着小奶狗的手微微一顿,细长的眼眸惊讶睁大。 沈黛末挠挠头:“啊,太俗气了是吧,要不叫来福、阿福?这也是狗狗的专属名,一听就知道是条狗。” “……还是叫阿福吧。”冷山雁抿了抿唇,说道。 “好,就叫阿福。阿福、沈阿福,你有名字咯!”沈黛末用指尖挠了挠小奶狗的下巴。 小阿福奶声奶气的哼唧,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冷山雁眉眼微微露出一抹讶异之色,一般人家给狗起名,要么普通要么高雅,但却不会把自己的姓氏冠给一个畜生。 看来妻主是真的很喜欢这条狗…… 冷山雁垂眸,看向小阿福的嫌弃眼神也柔和了些。 因为阿福还小,还没断奶,晚餐时他们吃饭,就给阿福挤了一盆羊奶,把肚子喝得圆滚滚的像要爆了一样,喝完就四脚朝天地躺在地上休息,还打了个奶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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