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山雁不信神,可自从嫁给沈黛末之后,他成了世上最迷信的男人。 进入神龛的时候,冷山雁疼得几乎连路都走不稳了,但还是强撑着身子,给送子张仙敬了三炷香,然后才慢慢起身回到房间里。 沈黛末才安排好了丰家姑母侄女的住处,就连忙回到屋里去找冷山雁,然后就听到白茶说他癸水来了,疼得不行的消息。 她连忙接过白茶手里刚熬好的红糖水:“我来照顾郎君,你去忙吧。” 说完,她就端着红糖水进了屋。 屋子里,冷山雁在被子里蜷缩成一团。 “这么疼吗?”沈黛末心疼地掀开被子一角,摸了摸他的额头,全是疼出来的汗水。 “疼、”冷山雁的声音因为疼痛而显得软绵绵的,像渴望温暖的小蛇一样,缩进了沈黛末的怀里。 “那喝点红糖水。”沈黛末连忙舀了勺送到他的嘴边。 冷山雁去抿着唇,纤长的睫毛轻巍巍地颤着:“黛娘,我的身子怕是废了,就让那个春郎来伺候您吧,他身段好,好生养、” 沈黛末眸色微讶,随即失笑道:“原来是在生气呀。” 冷山雁低垂着头,病恹恹的小蛇趴在她身上。 他确实是在生气,气恬不知耻主动勾引沈黛末的春郎,也气自己的肚子不争气。 但他最生气的是,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粉饰太平了。 若一年之内他还是不能怀上孩子,不管他愿不愿意,他都必须给沈黛末纳侍,不能让她迟迟没有子嗣,家业无人继承,否则他真的对不起沈黛末。 沈黛末轻轻抚摸着他有气无力的脑袋,在他耳畔柔声道:“边地民风向来如此,春郎不过见了我一次就说喜欢我,说白了,不过是觉得我条件不错,想给自己找个依靠罢了,并不是因为真心喜欢我,毕竟世道如此,嫁谁不是嫁呢?这样的男人我可不敢要,更不喜欢他……我只喜欢你,不生气了,好不好?” “……好。”冷山雁点头答应,心中无奈又想笑。 春郎即便有想找个女人作为依靠的心思,可未必就不是出自真心。 沈黛末不但年轻,还才貌双全,更是这里说一不一的掌权人,当初在繁华迷人眼的京城,都能把端容皇子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她已经成婚的事实,非要下嫁。 如今到了边境,更是成了一块令人垂涎三尺的肥肉,但凡有点姿色野心的男人,谁不想爬上她的床,更何况被她救下一条命的春郎呢? 罢了,她不明白也好。 冷山雁躺在她的怀里,濡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的水珠。 春郎一副土里土气的草原傻小子的长相,皮肤黝黑难看,这样的人即便有幸伺候沈黛末,冷山雁都觉得是他的黛娘吃亏了。 “那现在可以喝点红糖水了吧。”沈黛末低声哄着他,声音十分轻柔。 冷山雁低垂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两下,像蝴蝶轻柔的翅膀,张嘴喝了一口,然后又依偎在她的怀中。 “你这个样子,我真是不放心你一个人。”沈黛末低声道。 冷山雁听出她的弦外音,顾不得疼痛,紧张地坐了起来:“黛娘,你又要走?你才回来不到一个月。” “有探子来报,发现了匈奴人的踪迹,战机容不得耽误。”沈黛末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你放心,还要几日才会走,那时你的癸水应该快完了,这几天我都陪着你。” 冷山雁张了张口,在他的心里有千万的不舍,最后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和苦涩的眼泪一起,咽了回去。 “我明白,女儿志在四方。您安心去吧,我会在家里等着您平安归来。” * 沈黛末已经走了将近三个月,转眼间又是秋天。 冷山雁时常坐在窗边,看着远方发呆,一坐就是大半天,像一座望妻枯等的雕塑。 汪汪汪—— 小阿福已经变了一条膘肥体壮的大阿福,对着冷山雁狂摇尾巴。 冷山雁回过神来,拿了一块肉干喂给它。 看着大阿福吃得正欢的样子,他伸手摸了摸它的柔软的毛发,仿佛看到了沈黛末当初把它领回家,从怀里掏出来的滑稽模样。 他无声地勾起唇笑了笑,笑着笑着,眼眶突然开始泛红,无数的思念与酸涩的泪水如决堤一般涌了出来。 “公子,这个月到照例给您诊脉的日子了,大夫已经来了。”白茶敲了敲门,说道。 “进来吧。”冷山雁擦了擦泪,说道。 大夫走了进来,照例将一块轻纱帕子放在他的腕间搭脉,不多时,大夫躬身笑道:“恭喜郎君,您有喜了。”
第150章 不幸福的雁子 “喜脉?!”白茶已经激动地跳了起来,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但冷山雁的表情却是怔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又像是觉得自己听错了。 半晌,他才扶着桌案缓慢地起身,不敢置信地看向大夫,求证地问道:“您是说……我有身孕了?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大夫点点头:“上个月我为郎君诊脉时,就隐约察觉您的脉象与喜脉极其相似,但因为彼时脉象还有些微弱,您之前又生过一场大病,癸水时有时无,所以我也一时拿不准,不敢告诉您,怕您空欢喜一场。但这次胎儿月份大了,脉象也稳固了,我才敢确定必是喜脉无疑。” 听到大夫如此笃定的言语,冷山雁的心情顿时激动无比,巨大的喜悦砸得他晕头转向,让他险些站不稳,还是白茶搀扶着他,才稳稳坐下。 冷山雁激动地呼吸不稳,大口喘着气,颤抖着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薄唇都在抖动:“我有孩子了……我怀上黛娘的孩子了。” 他盼望了这么久的孩子,终于、终于再次降生到他的肚子里,他终于可以为黛娘生养子嗣,生下融合着他们血肉的孩子了。 湿润的泪水顷刻间溢满了冷山雁的眼眶,如泛滥的春潮江水,染湿了他艳丽的眼梢,打湿了纤长鸦黑的睫毛。 突然,他像是猛然从肆虐汹涌的欢喜中抽回神来,被泪水洗练得格外明亮的丹凤眼,满眼希冀地看向大夫。 “大夫,既然我已经三个月,那您可有脉出,我肚子里的孩子是女孩儿还是男孩儿?” “……这、”大夫欲言又止。 冷山雁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大夫的回答,指尖心紧张地扣着桌案,干净的指甲在黑漆亮面的桌案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划痕。 他在心中不断地向上天祈祷,一定要是个女孩儿,一定要是个女孩儿,他一定要给沈黛末生个女儿,绝对不能便宜了兰姐儿她们。 “以郎君如今的脉象来看,应该、像是位小公子……”大夫低声道。 冷山雁的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里无尽的狂喜都消了一半。 “大夫,您确定吗?”他问道。 看冷山雁这个飞快的变脸,大夫擦了擦汗,说道:“呃……也不是太确定,毕竟现在孩子还小,而且我男科也并不十分精湛,或许等月份大了,再诊诊脉,脉出来的胎儿性别会更准一些。” “您说得对,现在孩子还小,一切都未可知。但这些还是多谢您了,若不是您诊出来,我至今都不知道自己怀了身孕,白茶——”冷山雁轻抚着肚子轻唤。 白茶立刻心领神会,拿出五两银子的诊金递给大夫。 大夫的眼睛瞪得老大,边陲小城,大家都一样穷,她每次出诊诊金不过几十文钱,五两银子够她一家老小两年的开销了! 不愧是沈大人的郎君,出手就是阔绰。 “我从前身子不好,这一胎还劳烦您多费心,报酬少不了您的。”冷山雁慢悠悠地开口。 听到往后还有更加丰厚的报酬,大夫顿时把冷山雁当祖宗似的供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郎君请放心!我一定尽心竭力,这就为您开一副安胎的药!”大夫收下诊金,就忙不迭地出去了,誓要让冷山雁安然生下这一胎。 大夫走后,白茶开心地上前恭贺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您盼望这一胎都盼了两年了,如今可算是怀上了,娘子要是知道了,一定高兴地不得了!” 冷山雁抚摸肚子的表情,十分柔和,纤睫也慢慢垂了下来,整个人清冷而静雅,却莫名地有一种怅然若失之感。 “若是个女孩儿,那才叫高兴……儿子,终是不行的。”他淡淡地说,语气带着浓浓的失落。 只有生下女儿,他才能真正安心。 不然,他总觉得亏欠了沈黛末,没有为她生下一个继承人,内心时刻煎熬着。 白茶嘴角的喜悦慢慢淡去,蹲在他的身边劝道:“公子,您别灰心,大夫不是说了嘛,现在月份还小,还看不出孩子是男是女呢。” “他不过是因为看见我脸色变了,才改口给我个安慰罢了,若是个女儿,她肯定一早就跟我说了。” 冷山雁垂着头,抚摸着小腹的手指微微收紧,柔和的眼神变得有些凛冽:“怀这孩子,又得再熬六七个月,坐月子还得再一个月,生下来的却不是个能继承家业的女儿,白白浪费了近一年的时间……” 更可怕的是,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还不能伺候沈黛末,外面不知有多少像春郎那样的小贱人会趁着这一年伺机而动,暗戳戳地妄图爬上沈黛末的床,做她的小侍。 而他冒着被分宠的危险,千辛万苦生下的却只是一个儿子,生产之后,身材说不定还会走样,腰肢不再纤瘦,腿也不再细长,脸上说不定还会长斑、生皱纹,根本比不过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黛末被他们勾走。 他们年轻、他们鲜嫩、他们没有流过产中过毒,他们的身子好生养,可以一个接一个地给沈黛末生孩子,生数不清的女儿。 而他自己,却成了一个容色衰败老男人。 想到未来极有可能发生的那一幕,冷山雁顿时吓得身子都在抖,掐着小腹的手指越来越用力,无尽的惶恐从他的眼底蔓延,像摧枯拉朽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地熊熊燃烧遍全身,预想的恐惧让他几乎丧失了理智,如同大片大片黑暗浓稠的毒液,骇然可怖遮天蔽日,吞没了他狭长的丹凤眼残存的光芒。 “不如……打了他。”冷山雁的耳膜像有一个厉鬼在扯着嗓子疯狂尖啸,操控着他,喃喃地吐出这几个字。 “什么?打掉?”白茶惊恐地出声:“公子,您三思啊!这好歹是您和娘子的第一个孩子,虽然是个儿子,远比不上女儿,但是……” “你不懂、我和黛娘成婚快五年……如今已经二十多岁,不像那些十几岁刚成婚的男子,一年两年,耽误了也就罢了……我、生下这个孩子、再坐月子,再怀孩子再生产,又将近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妻主又长期在外打仗,聚少离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怀上一个女儿……我、我到时候我早老了,比不上那些男人……我真的耽误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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