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你若是身子有一点不爽利,就要找大夫来看,千万别忍着,我养着这些助产夫和大夫,每日结算的钱可比其他人家多十倍。我还恩威并施警告过他们了,做的不好,他们一家都跑不了;但如果伺候好你,每人赏十锭金子,够他们一家在镇子里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啪嗒—— 一滴湿热的泪水砸在冷山雁的手背上,强烈的愧疚像刀子一样切割着他的心。 “黛娘、其实我怀的只是个……” 冷山雁正要向她坦白,他怀的只是一个儿L子,不用如此浪费时,查芝着急的跑了进来。 “娘子不好了,匈奴人来了。” 沈黛末立刻起身,脸上的柔情退去,只剩怒意,秋收一过,匈奴就要南下抢劫一番,准备过冬,今年也是如此。 “她们还敢来。”她直接拿起剑和马鞭就要走,突然回头,留恋地看了冷山雁一眼。 “妻主,去吧。”冷山雁望着她,强颜欢笑道。 沈黛末走到床边,轻抚着他的肚子,承诺道:“我一定尽快赶回来。” “好。”冷山雁温温柔柔地笑着,纤长的手指与她紧紧相扣:“说不定等您回来的时候,孩子已经出生了。” * 冷山雁说的不错,等到沈黛末赶走匈奴人,披风戴雪,冒夜赶回来的时候,冷山雁已经生产完快要出月子了。 因为着急赶路,她并没有提前通知,咚咚咚敲响了门。 白茶开门,看到她又惊又喜。 “郎君怎么样了?” “公子这一胎生得极为艰难。这孩子胎位不正,出生的时候是脚先出来的,把公子折腾的死去活来,在产床上生了整整一夜,喊得嗓子都撕裂了,力竭昏迷了两次,全靠助产夫和人参片吊着,才堪堪生了下来,没闹得一尸两命。”白茶说着都差点哭了出来。 沈黛末听得心里顿时涌起无限后怕,以及冷山雁经历鬼门关,而她身为妻主,却无法陪伴在他身边的痛惜。 “郎君现在呢?” 白茶道:“镇子里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乳父,公子只能亲自照养,半个时辰前才喂了奶,这会儿L才睡下。” 沈黛末看了看天,大约是凌晨两点左右。 刚出生的孩子是最娇贵的,尤其是喂奶,几乎每隔几个小时就得起来喂一次,不然就哭闹不停。 冷山雁才难产过,又被这样折腾,他的身体怎么受得了。 “我去看看他。”她走进房间里,脱掉厚厚的衣裳,将佩剑轻轻地搁在一旁,无声地踩着柔软的地毯走到床边。 冷山雁还在睡着,但眉心微微蹙着,似乎睡得很不安稳,浓密乌黑而凌乱铺陈在床上,像深海里飘摇的水藻,衬得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 沈黛末伸手想要触碰他,又怕吵着他休息,只得暂时将视线移开。 看向他旁边,躺着一个软乎乎的小婴儿L,因为还未出月子,裹在襁褓里,粉扑扑的小脸皱巴巴的,不太好看。 但那是她的孩子,沈黛末心中一软,笑了起来。 忽然,皱巴巴的团子不安地动了动,小嘴一撇,似乎要哭了。 她脸色一变,害怕他吵醒睡着的冷山雁,忙将他抱了起来,不太熟练地前后摇着身体,十分小声地哼着轻柔的小调,希望将他哄睡着。 轻柔和缓的哼声,像静谧流淌的竖琴声,皱巴巴的奶团子在她怀里哼哼唧唧了两声,然后舒服地重新睡着了。 沈黛末松了口气,正要放下他,一抬眼,发现冷山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正静静地凝视着她。 “雁、”她刚要开口。 冷山雁却无声地从她的臂弯里钻了进来,趴在她的怀里,纤瘦的身子坐在她的腿上,几乎要将她怀里的小团子给挤出去。 他一声不吭,微凉苍白的脸颊不停地蹭着她的颈窝,手指揪着她的衣裳,像一条受了委屈,渴望温暖的小蛇,连双腿也缠了上来,环在她的腰间。 沈黛末包容地笑了笑,也不再说话,隔着他凌乱的发丝,亲吻着他苍白柔软的脸颊。 她一手抱着小奶团子,一手搂着他,掌心轻拍着他瘦削的后背,继续摇晃着身子,哼着舒缓的小调。 轻柔的歌声在房间里静悄悄地回荡,她的身体就像一个温暖的摇篮,是小团子和冷山雁最渴望眷恋的依靠。
第152章 疯魔的雁子 沈黛末抱着这父子俩,像游乐园里的摇摇车,哼哼晃晃了许久,冷山雁才慢慢从她的颈窝里抬起头来,细长的丹凤眼眼眶微微泛红,清亮的眼底密布着一些血丝,带着十分明显的疲态。 从前,冷山雁流产时,还要管理着偌大的沈家,虽然虚弱憔悴,可都没有这种疲惫感。 可见经历了怀孕、难产,月子期间奶孩子等等事情,连铁打的雁子都熬不住。 他又往沈黛末的怀里拱了拱,领口的衣襟垂落肩头,露出一泄春光,肤色白胜玉雪,环着她腰身的双腿遒劲又修长,像一条蟒蛇,缠着她绞着她,将她怀中的空间全部挤占满,丝毫不管旁边孩子的死活。 小团子明显被挤得不舒服,开始哼唧。 令沈黛末不得不放下手里抱着的小团子,将他轻轻放在床上后,腾出另一只手臂全身心地抱住他。 “妻主……”他的嗓音很哑,像磨砂纸一般粗砺,但却并不难听。 沈黛末想起刚才白茶说过,他生团子的时候,难产了一夜,嗓子都撕烂了,怪不得刚才看见他回来的时候,他一声也不吭,想来每说一个字都很难受吧。 “嗓子还没好吗?”她轻抚着他的脖颈,指尖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 “……嗯。”冷山雁点了点头,粗砺沙哑的语气很是低落:“这个孩子……是个男孩儿,对不起,没能为您生下个女儿。” 沈黛末瞧了眼睡梦中的小奶团子,笑着安抚道:“生男生女本就是概率问题啊,况且为了这个孩子,你差点就没命了,不用跟我说对不起知道吗?” 冷山雁蜷缩在沈黛末的怀里,轻轻地点了点头,看似被她安抚住了,可藏在发丝里的眼睛里确实怎么也抚不平的亏欠和自责。 “孩子起名字了吗?”沈黛末问道。 冷山雁摇摇头:“没呢,就等您回来取。” 沈黛末沉默了半晌,屋外风雪交加,发出肆虐的呜呜声。 “既然是在冬天生的,那他的小名就叫冬儿吧。至于大名,冬日雅称元序,便叫他元序,沈元序怎么样?”沈黛末问道。 冷山雁想也没想就点头,随意地好像沈黛末给小团子取个狗蛋、铁柱,他都不会有任何意义。 不过想想雁子还在坐月子,又得奶孩子,精神不好可以理解。 取完名字的沈黛末一只手指轻轻勾着奶团子的小下巴逗弄:“冬儿,以后你就叫冬儿啦。都说男孩子会像父亲,你长这么好看,将来冬儿一定也很漂亮。” 冷山雁垂着眸子,淡淡的眸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 他从来都不喜欢孩子,一直渴望生的也是个女儿,这样他才能够在沈家站稳脚跟,不会再像上次端容皇子那般,仗着他成婚三年无子,说将他挤走就挤走。 如果他当时有了女儿,一定不会如此。 所以冷山雁才会疯魔了般,哪怕在身子还没有好全的时候,就日夜不停地缠着沈黛末索要。 沈黛末如今自立门户,那些地方士族们,哪一个权势不比他这个贪官之子的势力强?若是她们有意与沈黛末联姻怎么办? 前朝那些争霸的豪杰,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让原配下堂,迎娶豪族公子,异族皇子进门的比比皆是,冷山雁日夜担惊受怕,生怕再遇上第二个端容皇子。 所以他疯了一样的渴求女儿,只生一个还不够,他要生三个、四个、七个、八个、只有这样他的地位才能稳固,就算有天不知道又从哪里冒出什么皇子王子,他也能安枕无忧,一直守在沈黛末的身旁,谁也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可他盼星星盼月亮,盼来的却只是个男孩,就像一盆凉水狠狠浇在他的身上,即便融合了他和沈黛末的血肉,也依然掩盖不了他骨子里浓浓的失望。 他的眸光十分淡薄,看着这一团还未长开的五官,皱巴巴的一团,也分不出个美丑,恹恹地应道:“或许吧。” 沈黛末笑着用指腹点了点小团子的软乎乎的脸蛋:“什么叫或许,他将来长大了一定是个风靡天下的美男子。” 冷山雁狭长的眸子微微上挑,眸光里映着沈黛末满是宠爱的表情。 “妻主很喜欢他?” 沈黛末点点头,瞧着小团子满心满眼都是疼爱:“当然了,他可是你拼了命生下来的孩子,我自然会更加喜欢他,疼爱他。” 冷山雁咬着唇,揪着她衣裳的手指瞬间缩紧,像有两道寒冰做的箭矢射进了他的心上,冰箭化成一滩冰凉的水,顺着伤口凉嗖嗖地钻进心口,凉得他心窝疼。 凭什么? 他的心窝又酸又疼,看向那孩子的眼神也有着说不尽的酸楚。 他拼了命生的这个孩子,就因为将他折腾地死去活来,所以就更能得黛娘的喜欢?黛娘应该更喜欢他才对。 凭什么?凭什么? 冷山雁布满血丝的眼眶里涌出星星点点的泪水,因着本就泛红的眼眶和血丝,将这些蓄在眼里的泪水映得如同血泪一般,凄苦压抑。 自从生了这个孩子之后,冷山雁的精神就时常恍惚,白天还好,有白茶帮衬着。 可到了晚上,冷山雁一个人在屋里带孩子,他的目光就常常落在一个角落里,怔怔地看好半晌,想沈黛末,想自己的未来,想他什么时候才能再有一个孩子。 直到孩子的哭声将他惊醒,一摸脸,才发现脸上全是泪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来的,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落泪。 只是觉得无形的绝望和恐怖,像鬼影一般围绕着他,四周皆是森森鬼气,睁眼全是望不到尽头的黑暗。 他好不容易等到他的光回到他的身边,可沈黛末的眼里却只有这个孩子,没有他了。 他嫉妒、酸楚、难受地仿佛被人推进了醋缸里,泡了几百年,捞出来微微一拧,泛着浓酸味的醋汁从他的皮肉骨头缝里淌了出来。 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意,点燃了他心里的酸醋汁,并且一发不可收拾。 他飞快地逼回眼里的泪水,从沈黛末的怀里钻了出来,解开她的衣衫道:“妻主一路赶来一定很累了吧,早些休息。” “好,你还在月子里,我自己来就好。”沈黛末自己解着衣带。 冷山雁松开手,抱起安睡的小冬儿,道:“这孩子晚上总是哭闹,我把他那个白茶去带,省得吵着您休息。” “不用——”沈黛末还没说完,冷山雁就已经抱着冬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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