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深深的埋着脑袋,软缎般丝滑的墨发垂落,遮挡出他颤抖的眉眼,不敢承受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我当是什么。”沈黛末轻笑了一下,语气里满不在意。 甚至连手中削李子果皮的动作都没有停顿过,在冷山雁心中,生产之后如此卑贱不堪的恶露,在她口中仿佛只是刮风下雨一样轻松自然。 “这李子挺甜的,吃一口。”沈黛末削完果皮,用刀尖剔了一块下来,捻着果肉送到他的唇边。 李子红色的果肉和汁液沾满了她的指尖,像鲜血一样,染红了指尖。 冷山雁恍惚着咬下,唇瓣微微颤抖,眸光震颤如破碎的海面。 李子果肉充沛的汁水从他苍白的唇缝中溢了点点来,似最艳丽的口脂,染红了他苍白失色的唇,绯红浓艳,带着清冷的寒香。 沈黛末俯身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舌尖抿掉了他唇上艳丽的汁液,两人的唇上都染上了异常的红晕,亲昵扭曲地像一场缠绵悱恻的血吻。 冷山雁身子明显哆嗦了一下,仿佛被灼烧融化了一样,软在她的怀中,狭长的狐狸眼模糊着朦胧的泪水。 沈黛末柔软的指腹落在他的眼尾,温柔似夏日清澈摩荡的海水,细细呢喃着:“雁郎,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 冷山雁细媚的眼眸颤抖着放大,漆黑的眸子仿佛在一瞬间燃烧了起来,烧得他阵阵剧痛,摧枯拉朽蔓延到了全身,猛烈一发不可收拾,好像千刀万剐的凌迟,凶蛮地不可理喻。 他恍惚地意识到,他的妻主,他的黛娘,比他想象中的要更爱他。 明明他已经生了孩子,已经是一个卸了货的,再无大用的工具,她也依然爱着他。 冷山雁倚在沈黛末的怀中,仰着头昏然的眼神依然神志不清,似沉溺在幸福产生出来的极端幻痛里。 * 当晚,沈黛末和冷山雁同床而眠,冷山雁尽力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并且竭力将自己缩成一团,不让自己突然流出来的恶露沾了她的衣裳。 但沈黛末却一把将他搂进了自己的怀里,身下的床单都跟着堆出了小重山般的褶皱。 她像来温柔,鲜有这样蛮横的时候。 但被她这样暴力的拽进怀里,冷山雁心里却软乎乎的颤了一下,冷媚低垂的狐狸眼中露出被征服的柔情。 “别怕。”她轻抚着他的后背,安抚着他的不安。 “你是为我繁育子嗣才变成这样,还几次濒死,我怎么会嫌弃你,永远不会。” 冷山雁紧咬着唇,发出哽咽的呜声,夜深人静的晚上,他们十指紧扣,密不可分。 翌日,他们起身时,姝儿和阿琉的乳父已经抱着她们在门外等着了。 冷山雁即便身体再不舒服,也会亲自照顾两个女儿,生怕乳父又哪里照顾得不周到的地方,和当初的冬儿简直天差地别。 从前他们只有冬儿一个孩子,还看不出什么,如今有了女儿,沈黛末才发现雁子重女轻男得厉害。 “雁郎。”她柔声道。 “怎么了黛娘?”冷山雁抱着姝儿,抬起头来。 经过昨日的事,他今日的神态明显要好了许多,原本死气沉沉,漂亮却腐烂的眸子里如今已经有了生动的光芒。 “雁郎,我知道你喜欢姝儿和阿琉,但、冬儿也很想和你亲近,不要太厚此薄彼,孩子会伤心的,对冬儿好一点吧。”沈黛末委婉地劝道。
第208章 不可理喻的雁子 冷山雁眸光错愕,苍白的脸上瞬间浮起一层难堪的红,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黛娘,可是冬儿说了什么?我、我不是对冬儿不好,我只是、”冷山雁惭愧地低下头,不敢承认自己对冬儿真的冷漠。 冬儿刚出生时,他确实嫌弃过冬儿是男孩子,不能继承沈黛末的家业,不能让席氏对他转变态度。但他依然能一边忍受着产后的折磨,一边日夜喂养照顾着这个孩子。 是什么时候开始彻底改变对冬儿的态度呢? 大约是沈黛末在外打仗回来之后吧。 沈黛末太喜欢这个孩子了,那种喜爱,让他嫉妒。 他活了两辈子才侥幸遇到的沈黛末,花了三年的时间,才渐渐走进沈黛末的心里,让她喜欢上自己,还要整日提心吊胆,害怕她知道他不堪的过去,维持着贤良主君的模样,整日与外头那些贱男人斗来斗去,才勉强维持住了如今的位置。 可是冬儿,他什么都不用做,他只要一出生,沈黛末就无条件的爱他。 他作天作地,娇纵任性,沈黛末也爱他疼他,抢走了很多原本属于自己和黛娘相处的时光,却还能继续索要黛娘更多的爱。 凭什么? 他自己都不敢这样理直气壮的索要。 日子日复一日的过,冷山雁的心里也愈发阴暗,像一条面容扭曲的恶鬼,执拗地厌恶着他也曾爱过的孩子。 他是欲壑难填的恶鬼,沈黛末施舍给他的爱,连他自己的都喂不饱,怎么能再分给别人? 他嫉妒得面目可憎,恨不得像恶狗一样扑上去撕咬抢夺获得沈黛末怜爱的其他人,即便那个人是他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 他就是一个极度狰狞、畸形、病态、支离破碎,靠着沈黛末爱意滋养,才勉强维持住人形的疯狗。 他的灵魂太空洞,除了不可理喻的嫉妒,什么都容不下。 这些年,他的心里甚至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恶念,像毒素一样蔓延至五脏六腑,将他感染全身——若是沈黛末也跟他一样厌恶冬儿就好了,这样他才会满足,才会快乐,才会愿意大发慈悲,怜悯冬儿一点可怜可悲的父爱。 “没有,冬儿什么都没说,他很喜欢你,很想和你亲近,只是这些日子,你甚少和他交流,那孩子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就算我一有空就会陪他,但是父亲的陪伴也必不可少,是不是?我知道这些日子你实在辛苦,不是在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下次冬儿来的时候,你能给他一个笑脸,好不好?” 沈黛末并没有告诉他冬儿让她去孟燕回那里的事情,委婉地在父子之间调和,嗓音轻轻柔柔。 “嗯,这段日子我确实冷落了冬儿,我会花时间好好陪他的。”冷山雁嘴角牵起扭曲僵硬的笑容,心里却像疯了似的尖叫。 冬儿哪里可怜了? 他打过他吗?骂过他吗?让下人苛责过他吗?让他缺衣少食了吗? 他什么都没有做过,他只是对他较为淡漠而已,但物质上该给他的东西一样不少,满城谁不知道沈家的小公子是被千娇万宠长大的? 他嫉妒沈黛末爱他,可也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阴暗地发疯而已。 他甚至知道冬儿喜欢孟燕回更甚于他这个亲爹,他也从未说过什么,冬儿想再认一个爹,那就认好了,由着他、都由着他。 他只是不想时常见到这个孩子,不想时时刻刻的看着这个孩子抢走他本来就不多的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冷山雁的内心被挤压得极度扭曲,好像生出了一个无尽的漩涡,吞噬他本就浅薄怪异的感情。 但他沈黛末向来是唯命是从的。 他不会拒绝沈黛末的任何要求,包括折磨他自己。 当日,他就让白茶把冬儿抱了过来,依沈黛末的要求,他开始陪冬儿玩,挤出算不上真心的笑脸。 他每日都会抽出两个时辰来培养所谓的感情,他的床上、地毯上摆满了冬儿这个年纪最喜欢的玩具和吃食。 只是冷山雁幼年就没过过几天好日子,他自己都没有天真的童年,没有随心所以得玩过,又怎么能陪冬儿玩得开心呢? 他不会讲故事、不会折有趣的草兔子,更不会哄孩子,连表情都是生硬的,半点不如孟燕回那般自然生动。 冷山雁越是花时间陪冬儿,冬儿就越觉得自己的父亲奇奇怪怪,像带着面具的假人,明明是笑着的,却感觉不到半点温暖,他越发想念有趣的二爹爹孟燕回。 冷山雁陪得无趣,冬儿玩着也无趣,父子俩都尴尬极了,恨两个时辰怎么不快点过去。 冷山雁觉得不能如此下去,既然他不能陪冬儿玩,那不如教他读书认字,让他成为有名的才子,将来也能为沈黛末挣面子。 正好他也三岁了,也到了该启蒙的年纪。 但是冬儿一直被乳父和下人们顺着哄着,又是小孩子,哪里肯吃读书的苦,哭着闹着不肯读书,任由下人们怎么哄都不好使。 “我不要!我不要学弟子规,呜呜呜呜,我不喜欢闷在屋子里,我不喜欢爹爹,我要娘亲,我要二爹爹,爹爹是坏人!”冬儿哇哇大哭。 冷山雁并不气冬儿说孟燕回的好,但却因为他的哭声气得心烦意乱,同样都是哭,但姝儿和阿琉哭,他就不会这样心烦,还觉得哭声洪亮身体好。 “不想学弟子规,那就去背《男则》!”冷山雁危险地眯着眼,眸光凶戾。 冬儿圆滚滚的大眼里憋着泪水,钝了两秒钟,哭声更大。 “爹爹欺负我,我要娘亲!我要娘亲!”他甚至还扑腾起来,胡乱挥舞的手脚提到了冷山雁的肚子,这一脚正好踢到了冷山雁尚未恢复的伤口上。 “公子!”白茶吓得立马扑上去。 冷山雁吃痛地紧捂着肚子,锥心的痛叫他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 “公子您没事吧?”白茶担心道。 “主君您息怒啊。”乳父在一旁求情道。 冬儿看冷山雁苍白忍痛的脸色,也不敢胡闹了,怯怯在一旁小声地唤着:“爹爹?” 冷山雁狭长森冷的狐狸眼寒光凛凛望着冬儿,牙根都疼得颤抖。 “把冬哥儿带下去!” “是。”乳父立马抱着冬儿离开了这里。 “公子,您还好吗?要不要请大夫啊?”白茶问道。 冷山雁默默掀开衣裳,幸好没被他踹出血来。 “不必了。”冷山雁无力地靠在床边。 “冬哥儿还小,性格也娇气,得哄着顺着,您强行让他读书,他自然是不肯的,下次语气柔和一些,冬哥儿自然就听话了,您别太伤心。”白茶倒了一碗淡绿清透的冬瓜蜜饮,想让他顺顺气。 但冷山雁只是接过冬瓜蜜饮抿了一口,没见有多生气,只是神色冷淡地没有一丝人情。 “……我和他天生就没有父子亲缘。”他冷声道:“去外面买两个比他稍大几岁的小奴儿作伴吧。” “是。”白茶应道,又问:“那明日冬哥儿还来吗?” 冷山雁狭眸微抬,冷光淡睨:“自然要来,黛娘让我和他多亲近,就算是天塌了,他也得过来待满两个时辰再走。” * 冬儿被乳父抱走了之后,就哭哭啼啼地去找孟燕回了。 孟燕回自从丹枫的事情之后,生怕沈黛末误会是他幕后指使,更怕冷山雁疑心他,所以想和冬儿保持距离,以免冷山雁再怀疑他接近冬儿居心叵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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