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州城很快被围,作为都城,洪州城的城楼高大,沈黛末足足强攻了一个月,终于等到洪州城内粮草断绝的那一日,师英不得不率军突围。 沈黛末等得就是此刻。 吱呀一声,残破不堪的城门被缓缓打开,沈黛末见势即刻拔剑,大喊冲锋。 “砍下师英头颅者,赏千金!加官进爵!” 话音一落,早就按捺不住的兵马如同瞬间开闸的洪水,呼啸着冲着出去,弓弩手万箭齐发。 而洪州城楼下,刚刚被打开的城门,在弥漫的硝烟中冲出了一队疲惫不堪的骑兵,骑兵周围是一群拿着盾牌保护的士兵,在这些兵马中央,赫然围着一辆车驾,车驾四面镂空,仅有一张遮阳的小顶棚,车身精致而轻巧,由二匹骏马拉着,一个华服锦袍的女子坐于其上,双手不知所措地垂在身侧,面露惊恐之色。 而在女子的身后,锦衣一角,露出一截滴血的剑尖。 沈黛末猛然惊觉,朝着身后激烈摆手,大喊道:“收箭!收箭!” 也正是在此刻,一支长箭于万军之中,精准地射中了沈黛末的挥舞的肩膀。 “大人!”身边的亲卫军大喊。 “无碍,并未射穿盔甲。”沈黛末面不改色,将箭矢拔下折成两段丢掉,冷声沉沉道。 “皇帝陛下再此,谁敢冒犯天颜!”对方阵营突然传出阵阵高喊。 沈黛末脸色阴沉,握着缰绳的手微微发抖,默默换了右手握住缰绳。 果然那个锦衣华服的女子就是楚慧娆,而躲在她身后,将楚慧娆当做人肉盾牌的人就是师英。 正在冲锋的士兵一听到皇帝,顿时束手束脚起来,谁都不敢贸然攻击,冒天下之大不韪弑杀皇帝,就连向来一直莽出名的雷宁都不敢动手。 正是有了楚慧娆这个盾牌,成功给师英创造了突围的机会,她们冲破包围圈逃了出去。 “追!但不可伤了皇帝。”沈黛末咬牙道。 楚慧娆如今虽然只是一个吉祥物,但如果沈黛末杀了她,麻烦会比利益大得多得多。 “是。”亲卫军将沈黛末的命令层层传达下去。 师英虽然成功突围,但大部分兵马已经殉在了城中,带出去的不过一万多兵马,已然穷途末路。 沈黛末成功入主洪州城。 * 营帐内,沈黛末趴在床榻之上,衣衫半褪,肩膀上赫然出现一个血窟窿,鲜血已经染红了她半个身子。 刚才在战场之上,她为了不折损士气,故意隐瞒伤情,直到现在才召了军医。 军医查看了沈黛末的伤势道:“大人伤口出血不止,应该是中了二棱倒刺中空箭头的,疮伤极大,这才导致血水止不住。” 沈黛末灌了一杯烈酒,狠狠心道:“既然是倒刺,那就直接从另一面拔出来吧。” “万万不可,箭簇中空极有可能放了狼毒,从另一面拔出来,会让伤口感染更深,反复溃烂,危及性命。”军医劝阻道。 “那你看着办吧。”沈黛末叹气,她自从决心走上战场,争一争这个天下,就做好了随时牺牲的觉悟,再加上古代糟心的医疗环境,活到现在她自己都觉得是个奇迹。 “那大人且忍一忍了。”军医道。 “……嗯。”沈黛末直接仰头对着对瓶吹,用酒精麻痹痛觉,但酒壶里的酒已经所剩无几,她抬眸对着护卫道:“再去给我那两壶酒来。” “是。” “要烈的,最烈的。” “是。” 军医拿出一把细长的小刀,在烛火上烤了许久,烤得刀身火红,切开沈黛末肩胛骨部位的皮肤。 沈黛末睫毛飞快地颤抖着,手握紧了床栏。 时光煎熬缓慢,沈黛末一声不吭,感觉周围都安静了下来,只能听到军医一刀一刀切割自己肉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大夫终于用夹子夹出了埋在她肉里的箭头,因为箭头有二棱倒刺,拔出的瞬间鲜血飞溅而出,伤口开裂更大,皮肉倒翻。 沈黛末脸色发白,冷汗涔涔地往外冒,牙根都要被咬碎了。 “果然有毒,幸好有盔甲阻挡,箭尖并未扎入骨头太多,狼毒应该没有渗入太多。”军医庆幸道。 沈黛末才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解脱,挣扎着要坐起来。 此时军医又缓慢道:“只是大人,狼毒虽未深入骨头,但皮肉已经感染,必须剜肉治疗,会很疼但属下这里有麻沸散。” 沈黛末刚撑起来的手又默默趴了下去,正好此时护卫已经将烈酒抱来。 她揭开酒盖,吨吨吨—— 猛灌两大口后汹涌的烈酒从她的嘴角溢出,打湿了衣襟,酒气蔓延,她与护卫四目相对。 “不必用麻沸散了,身为将领,若是连这点痛都忍受不了,如何带兵领将。”她的声音十分平静,有着令人惊叹的淡定。 “大人?!” “大人!” 军医不可置信。 小护卫满眼崇拜的小星星。 沈黛末轻阖眼眸,上位者气势尽显。 军医开始剐肉,因为疮伤面积很大,所以剐下的肉也不少,深及骨头的部位甚至需要剔下来,发出毛骨悚然的声音,血淋淋的伤口她的肩胛骨上开出了一朵碗口大的血花。 孟灵徽急匆匆的进营帐,看到的就是沈黛末被剐肉的场景,脸色瞬间苍白,鬓边的紫藤花在惊骇中摇摇欲坠。 沈黛末拿酒壶的手微微颤抖,泪水在心里倒流。 好痛,她不该装这个逼的。 等军医包扎好伤口后,沈黛末感觉自己人已经快没了。 “大人好好休息,属下会傍晚时分再来为您换药。”军医说完便告退了。 孟灵徽慢慢走上前来,摇颤的紫藤花琉璃簪显示出她不稳的步伐:“怎伤得如此严重?” 沈黛末酒量本就不好,为了麻痹神经喝了这么多,痛意与醉意并存。 她趴在床上,淡淡笑道:“没事,已经好了。” “射伤你的人是师英身边的将军巫思默,曾为弓箭手,箭术百步穿杨。”孟灵徽声音哑着,带着隐怒。 “怪不得能在万军中射中我,原来不是误射,这样说来我还不算倒霉。”沈黛末趴在枕头上,声音即便虚弱,也必须强撑着精力旺盛的模样。 众军不知道沈黛末中了箭,但亲信将军知道,为了军心稳定,她必须像个刀枪不入的钢铁人,哪怕中了箭也得精神熠熠,尤其在决战的关键时刻。 “报——”士兵进入,呈上一封信:“大人,璧城来的家书。” 沈黛末的眼神微亮:“快拿上来。” 士兵将家书给她,沈黛末如今只有一只手能活动,拆信变得很困难。 “我来吧。”孟灵徽坐在床榻边,替她拆开信,将折叠的信纸交给她。 沈黛末用指尖挑开信纸,认真地读着里面的内容,连额头上的冷汗流到睫毛上都顾不得。 孟灵徽眸光晦暗,从袖中掏出带着香味的帕子,在她的脸上轻轻擦拭。 沈黛末诧异地将目光从家书移向她,余光瞥见了旁边愣住的小护卫。 孟灵徽收回帕子,自然地笑道:“大人与雁郎君感情甚笃,受了伤还撑着看信,要是让雁郎君知道您受了伤,怕不知道要怎么担心。” 沈黛末赶紧道:“可不能让他知道,他很爱哭的。” 孟灵徽眉眼怔忪,在她的印象中,冷山雁可是冷艳如蛇般的男人,和那些爱哭的娇气男人沾不上边。
第215章 天凉了,加件衣裳吧 沈黛末看孟灵徽怔愣的模样,但笑不语。 冷山雁私下的模样确实与他在人前反差极大,床上和床下更是如此。 是典型的那种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人,花样繁多的是他,羞红了脸的人也是他。 之前他说要请戏班子学唱曲儿,后来竟然真的学了,还学的有模有样,只是他毕竟事养在深闺的传统女尊男,学勾栏名伎的模样在床上唱曲儿,实在太过难为情。 偏偏沈黛末觉得他这样的反差可爱得紧,还故意说轻薄的话刺激他。 冷艳孤寒的高岭之花,衣衫半褪,雪白的身子羞得通红,难堪地咬着唇默默垂泪,却还一直扭动着身子取悦着她,泪珠将他眼尾纤长浓密的睫毛浸泡地湿漉低垂,像被露水压弯的芦苇,与上挑狭媚的眼尾形成对比,平添几分令人脸红心跳的委屈。 这样想着,沈黛末感觉自己肩胛骨上的伤痛都轻了许多。 果然,爱不仅能发电,还能疗伤。 孟灵徽轻颤着,见沈黛末的脸上露出了一种莫名的笑容,心中不悦。 这种笑容仿佛是一层天然的隔膜,是只有她和冷山雁才知道的秘密,而她被排除在外,无权窥探。 她神情莫辨地笑了笑,拉过旁边叠好的被褥一角,盖在她的腰上,举止轻柔:“大人受了伤还是多休息为好,别再饮酒了,有碍伤口愈合。” 沈黛末侧眸看向她,手里的信纸不自觉握紧,纸上的字迹在褶皱中变得歪歪扭扭。 她撑着枕头,眸光因酒色而显得氤氲秾丽:“灵徽,之前燕回坠马一事,是我对不住没照顾好他。” “此事燕儿早就告知于我,这不怪您,而且都是多久前的事了,燕儿不是已经痊愈了吗?”孟灵徽微讶,微微敛眸低垂,紫藤花琉璃簪在鬓边摇曳生姿,淡紫色的衣袍在灰扑扑的营帐内,仿佛加了柔光滤镜一般,美得像一片温柔的晚霞。 听闻,孟灵徽在执掌鹤绥府时,因政务繁忙,加之累身病痛,衣着简单朴素,无暇妆饰。 现在…… 衣服是新的,簪子漂亮价格不菲,身上还熏了香,刚才给她擦汗的手帕上都沾着香味。 沈黛末眸光轻动,莹润水亮,玩笑着说道:“是啊,他倒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人,好了之后还敢骑马,还兴冲冲地要教我儿子骑马。说来,灵徽你与燕回的性格真是生错了,他那样跳脱的性子,合该让他跟我一块骑马打天下,你做男儿才是。” 孟灵徽捏着被角的手瞬间攥紧,如珠光般细腻的眼眸中有一瞬间的汹涌,突然脸色一白,低头猛咳起来,垂在脸颊边的紫藤琉璃激烈的颤着,好像天崩地裂,几乎破碎。 “这么突然咳嗽起来?”沈黛末担忧道。 “无、无事。”孟灵徽的咳嗽止不住,背过身去猛咳了好一阵,几乎要心肺都要咳出来,才堪堪止住。 再抬起头时,手帕上已经染了一片嫣红的血迹。 “你咳血了!” “不碍事的,老毛病了。”孟灵徽纤弱地笑着,淡色内唇染上了血红色。 “这么多年寻医问药,也不好吗?”她问。 孟灵徽的淡笑惆怅而苦涩:“我胎里身子就不好,幼年时又遭了一场殃灾,从此拉下了病根,就这幅残破的身子,还是各种灵药吊着的,治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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