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末柔声道:“我会替你寻找神医,医治好你的病。” 孟灵徽怔忪地看着她,半晌,她笑着点头,眸光有些破碎的湿漉。 孟灵徽退下后,沈黛末脸色略沉了一些。 她摊开快要被她揉烂的信纸,看着信中雁子说明的冷家的情况。 楚艳章和冷惜文等人做局,将冷家全殉了。 冷山雁还表示,不用顾忌他的名声,永绝后患才好。言辞格外激进,毫不留情面。 沈黛末先是惊讶,随即不由得怀疑起来。 冷家人是被孟灵徽一路开绿灯送到璧城的,她真的只是单纯为了讨好她吗? 如果她别有居心,应该极力隐瞒才是,为何主动认领?难道是反其道而行之? 但不等沈黛末费心猜测,第三日,乌美便命人快马传递消息,师英被围在榆关。 沈黛末即刻骑马出发,孟灵徽闻听消息阻拦:“大人,您的伤还未好。” 沈黛末翻身上马,即使左手手上暂时不能动弹,但她尚有右手:“这些年我冲锋陷阵光战马就死了四匹,这点小伤不算什么,机不可失!” 说完,她勒转马头,率骑兵奔袭百里赶往榆关,伤口在接连的颠簸中渗出血来,打湿了纱布,每颠簸一下都仿佛像用磨砂纸在骨头上摩擦一样,传来细密的钝痛。 好在终于在天黑之前赶到了榆关。 这一路熟悉的景色出现在她的面前。 当初她就是在这条路上,生擒了何云,迎回了太后,如今历史仿佛重演,只是那时她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寒山小县令,她和师英还是政治同盟。 后来,师英逐渐变成了何云的模样,而她一步步被楚绪磨成了对抗师英的刀,举家性命悬在刀刃之上,明明力量远远悬殊于师英,却必须露出锋芒,吸引火力。 而如今,她是为自己的战。 “她还不肯投降?”沈黛末下马,面对三面环水的榆关,伤口的鲜血滴滴从指尖滴落,流进潺潺的榆江水。 乌美道:“师英还在顽抗。” 沈黛末无声笑着:“榆关狭窄,四面被围,若无排筏,她们插翅难逃。传令下去,将周围的树木砍伐,不许给她们留一根树枝。再让人对着城内喊话,我不杀降军,若有献上师英人头者,照赏百金。师英已穷途末路,她想死,底下的士兵可不见得。” “是。” 威逼利诱之下,不过几日,榆关内就发生了兵变,城门洞开,一个将领走上前来,将师英的人头奉上。 沈黛末打开装着师英人头的盒子,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她眸光复杂地移开眼。她看向滚滚流过的榆江水,多年前,她带着冷山雁和三个仆人翻山越岭,提心吊胆地躲避虎患,来寒山县赴任时,从未想过会有今天,真是造化弄人。 “陛下呢?”她道。 下一秒,痴痴傻傻的楚慧娆就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走了出来。 沈黛末只觉得她可怜可悲,将她迎回了帐中。 当夜,军医给沈黛末换完药,她正想安歇,突然外头传来动静。乌美、雷宁、丰凌霜等人走了进来,乌美为首,手持劝进表。 沈黛末十分‘震惊’,并且词严厉色地拒绝,带着楚慧娆回到了洪州城。 作为平定逆臣师英的大功臣,她这一次的声势排场极大,百官出城相迎。 朝廷之上,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的楚慧娆拿出早就拟好的禅让诏书。 沈黛末再次拒绝。 不久,楚慧娆又拟了一道退位诏书。 “姚自太祖始,四世更迭,生灵涂炭,赤地千里……今效尧之,禅位于镇北王。” 这一次,不光是退位诏书,乌美等百官更是在朝堂上言辞激烈的表示,沈黛末是是众望所归,若她才推辞,她们这官也不当了。 三辞三让的老传统终于演完,沈黛末也终于松了口气,不再推辞,着手让人准备禅让大典。 消息传回璧城,席氏都快乐疯了,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做一回太后,连忙命人收拾行李,赶赴洪州城。 沈府更是一片恭贺之声,想要拜访着络绎不绝,更有不少当地官员想走冷山雁的门路,获得进入洪州城的资格,以表朝贺,都被冷山雁回绝。 “快些,快些!要我说有些东西不要就不要吧,赶紧去洪州城才是正经事。”席氏红光满面地在沈府里指挥着搬东西,再没有初见时的落魄和怯懦。 “我的姝儿阿琉往后就是皇女了,你也是命好,你家搞出那些事儿,末儿都没怪你,往后你就是皇后了,得好生回报末儿。”席氏抱着姝儿,又是亲又是抱,爱不释手。 冷山雁抱着阿琉微微福身,气质沉稳持重,淡淡笑着:“父亲说的是,雁如今的一切全赖妻主。” 比起此时的热闹,楚艳章的居所就显得冷清无比,他一个人靠在窗边,望着血红的落日痴痴地笑着,一颗泪落了下来。 车队很快启程,同行的还有丰家的亲眷等一些跟随沈黛末打江山的权贵家眷们,由军队护送着前往洪州城。 车马吱吱悠悠,从陆路转水路再转陆路,一路紧赶慢赶,花了大半个月才到洪州境内。 车队在路边休整期间,不少贵夫们被马车颠地身子酸痛,下马车走动走动,冷山雁也准备抱着孩子出来透气。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楚艳章却突然来到他的马车前。 “你做什么?”白茶想要阻止。 楚艳章却不由分说,直接进了他的马车,怒目而视质问道:“冷山雁你很得意吧?你要做皇后了,可是你的母家却亡了,你赢了,可你真的赢了吗?” 冷山雁用眼神示意白茶将两个孩子抱出去。 马车内再无旁人,冷山雁也不需要再装什么贤良端庄,他漫不经心地理着宽大的袖子,薄唇倨傲轻蔑地吐出一句话:“听说你喜欢喝甜白醋?” 楚艳章瞳孔微睁,喉咙像被什么东西牢牢堵住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所作的一切,冷山雁都了如指掌,甚至还在背后推波助澜,怪不得这么顺利。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能不在乎自己的母家? 冷山雁微微推开马车的窗户,手肘慵懒的支着窗框,狭长的狐狸眼里充满了胜利者的轻视:“你以为算计了我的母家,让我没有依仗,你就能上位了吗?前朝皇子,怎可为后?这个道理你竟然不明白?” 楚艳章飞快地眨了眨眼,憋下泪光,可泛红的眼眶依然暴露出他此刻的心酸与悲凉。 他自小在吃人的宫中长大,看着自己的兄弟姐妹和亲的和亲,惨死的惨死,父亲用性命护住了楚慧娆,并让他发誓保护好她,让楚氏回归正统,所以这十几年他一直靠着这个目的而活着。 所以他愿意嫁给沈黛末,哪怕不是正室。 只希望她能以驸马的身份,去扶持楚慧娆,扶持皇室,哪怕她将来做个摄政王都好,毕竟楚慧娆痴傻,只能被人操纵,但将来生下来的孩子却不一定是坏的,楚氏终有一日能恢复母亲在世时的荣光。 可是他没想到,师英虽然败了,可沈黛末的野心远不止于此。 楚艳章仰头凄笑,泪水滴滴答答地滚落。 ——他嫁给了一个乱臣贼子。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舍不得害她,只敢对她的孩子和冷山雁下手。 这么多年,沈黛末是他循规蹈矩,懦弱伪装生活里的唯一一抹亮色,她救了他两次啊,两次都如同天神降临将他从崩溃的边缘解救出来。 做侧室,是他利益筹谋里暗藏着的仅存的一丝真情。 可惜啊,一步错,步步错,他再也没有机会,就如同倾颓的楚氏。 如果当初他直接在中秋宴上方足够量的绛云花就好了,若是直接毒死冷山雁,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些事,他不会成为侧室,而是正室,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楚艳章一把抹去泪水,泛红的眼眸中发狠,满是对冷山雁的滔天恨意。 “冷山雁你真觉得自己聪明过人,能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没了母家,没有丰家,你就像没有双足的人,皇后的位子你坐不稳,只需轻轻推一把,你就倒了。” 他突然从袖子里拔出一根尖锐的簪子,目露玉石俱焚的凶光,在冷山雁的震惊中毫不犹豫地扎进了自己的脖子。 鲜血喷溅着,从马车车窗里飞溅而出,染红了地上的大片青草,不远处有人传出惊叫。 楚艳章大口喘着气,喉咙发出濒死的喘声,可他的眼里确实分明得意地笑意。 自从得知沈黛末打着清君侧的旗号后,楚艳章就知道自己再无复起的可能。 他只是不甘心。 他就像冷宫里那些失宠的怨夫一样,疯狂地嫉妒着冷山雁,嫉妒可以得到他渴望而不可及的美满,所以他要毁掉冷家。 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扶持孟燕回。 他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会让冷山雁好过! 嗬嗬嗬嗬—— 楚艳章咧着满口鲜血的嘴,无声的大笑着。 他挣扎起身,拼劲最后一丝力气,要将自己的身体探出窗外,让所有人都看到是冷山雁杀了他,在这个禅让的关键时刻,是冷山雁杀了他这个皇子! 可就在此时,肩膀突然被一道大力拉扯。 冷山雁眸光凶戾阴狠,强硬得掰过他的身体,拔下他脖子上的簪子,狠狠往自己身上戳了几个血窟窿,并将楚艳章的血抹在自己的身上脸上,揉乱的衣裳头发随即他跌跌撞撞地跌下马车,惊恐地大喊:“快来人!端容皇子要杀我!”
第216章 铁骨铮铮周大家 其实就在刚才马车外传出的那一声尖叫之后,众人就仿佛受了惊的羊群般聚在一起。 车队以贵族夫郎为主,他们循着第一个尖叫的人指引也看到了地上的血迹,瞬间都明白一定是冷山雁的马车内出了刺客。 但还不等周围的士兵赶到,冷山雁便惊慌失措,满身是血地从马车里跌了出来,大喊杀人。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不是刺客行刺,而是后宅私怨。 “公子!”白茶将姝儿塞给乳父,赶紧跑上前去:“公子受伤了,快叫大夫来!” 白茶本想将冷山雁扶到其他马车上,但冷山雁却仿佛长在了草坪上,在围过来的贵夫关心的目光下。 他惊慌失措地丢掉手里的簪子,满眼惊恐之色,前言不搭后语地喃喃道:“他说无聊找我说说话,谁知冲过来就要杀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我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位贵夫大着胆子掀开车帘,发现了里面楚艳章的尸体,又是一声尖叫:“端容皇子死了!” 贵夫们吓得连连后退,冷山雁更是比他们更惊讶,眼神涣散而无辜。 “他死了?怎么会?我只是不想让他伤我,怎么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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