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仆正跪在孟灵徽的脚边,用帕子替她擦拭手指上的鲜血,然而孟灵徽直接挥挥手:“都下去吧,我和沈大人有话要说。” 男仆起身默默退去,路过沈黛末身边时,一双水眸微抬看向沈黛末,顿了一下,然后脚步加快飞地离开。 “没规矩。”孟灵徽在她身后轻笑着。 沈黛末回头,才意识到她说的是刚才的那个男仆。 “哪有这样打量客人的,想来是因为寒山黛娘的名气太大,人人都想一睹您的风姿。”孟灵徽的语气里含着浅浅的责怪,但因她体弱声轻,便是生气,听起来也像不轻不重的嗔怪。 沈黛末低笑着:“您别说笑了。” “其实那人也是这两天才调来伺候我的,宫里出来的人,贴着陛下的脸面,打不得也骂不得,我正想着过两年他们都到了婚配的年纪,就陆续都放出去算了。”孟灵徽叹气。 一听能将这些祖宗放出去,沈黛末有些惊喜:“可以放出去吗?毕竟是宫里的人,会不会怪罪?” 孟灵徽倚着软枕笑道:“若是陛下信你,就算你提着剑上朝都没事,若是陛下不信你,左脚进入大殿都算你谋逆。” “原来如此。”沈黛末自嘲道:“那这也就您能做,我还是只能把那20个宫人当祖宗似的供着。” “这话如何说?”孟灵徽偏了偏头,半披的长发垂在脸畔,显得她的脸更加只有巴掌大。 “何云造反,您可是一心一意地跟随着太女,论忠心耿耿谁都比不上您。” 孟灵徽用帕子捂着嘴轻笑:“像我这样无用的忠心分文不值,得像您一样,文武两端都吃得开,都能服众的,在陛下和丞相心里才有分量。” 沈黛末的笑意淡了些,道:“这么说来,我这次升职真的有您和丞相作保了?” 她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孟灵徽低声笑语:“谁让您异军突起,是最有能力坐上这个位置的人呢?” 沈黛末心一沉,她这是再次被当枪使了啊。 在这次叛乱中,师英的势力大增,从一个校尉,一下子升任一品大将军,手握军权,其背后还有卢氏的势力支持,卢氏和文氏,是何云在京城对世家大族的清洗中唯二留存的两个士族。 再加上现如今,皇帝定都洪州,洪州可是师英的老家,她的地盘。 三重buff加持下,师英几乎已经具备了成为第二个何云的条件,皇帝一定寝食难安。 所以需要培养一个人,制衡师英。 沈黛末就是那个人。 好么,每一次升官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孟灵徽看到沈黛末嘴角淡下的笑容,和声细语道:“机会向来与风险并存,大人您背后并非空无一人,还有我、有文家、以及……” 她抬手指了指天,嘴角噙着的笑容,仿佛春雪冻梨花,柔弱淡雅不染尘埃。 沈黛末只想掐死眼前这朵漂亮易碎的花。 天杀的,两次遇到你们孟家,两次都没落着好! 拿我当枪使,小心被反噬,我沈黛末也是有脾气的。 正生着气,门突然被人打开。 孟灵徽无奈的扶了扶额。 孟燕回一身鲜艳夺目的红色劲装闯了进来:“沈黛末,你真的来了!他们跟我说你来了王府我还不信。” 沈黛末起身颔首:“见过——” 孟燕回摆了摆手,大喇喇地坐下:“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不用将那些虚的。” 说完,孟燕回上下打量着她,笑了一声,紫水晶般的眼眸明艳夺目:“我以为你去了寒山县,我们这辈子就再也见不到了,没想到你竟然单枪匹马地杀了回来,不枉我熔了我最喜欢的金银首饰。” 提到那些金银,沈黛末心中的气就消了一大半,因为那些钱到现在都没用完,嘿嘿。 孟灵徽叹气道:“燕儿,我正在和沈大人聊事情,你怎么闯进来了,太没规矩了。” 孟燕回随即冷哼道:“还不都是因为姐姐你那两个贵侍。” “你又和他们吵架了?” “怎么叫我和他们吵架?分明是他们惹我生气,扭扭捏捏的样子看着就烦,从前在宫里不过是奴才,到了王府竟然也摆起谱来了,姐姐你就是太惯着他们了,弄得他们无法无天,就应给给我娶个厉害点的姐夫回来啊,好生治治他们。” 孟燕回愤愤地揪着腰间的玉佩穗子,没发现孟灵徽的表情有一丝微妙的僵硬。 “沈黛末,听说今日陛下赏赐给你的贵侍也进府了?”孟燕回问。 沈黛末点头:“嗯。”“想必这会儿你家郎君也在跟他们打擂台吧。” 沈黛末淡笑一声:“不会,我的郎君最是温柔和善的,能跟他们好好相处。” 谁知孟燕回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是吗?可我听说你家那位可是个极厉害刻薄的人。” 沈黛末诧异:“我家郎君到洪州不过一个月,几乎没出过门,也从未跟其他夫郎有过往来,你从哪里听说来的?” 孟燕回:“师苍静啊,他跟我说的。” 何云在京叛乱时,他们这些家眷自然跟着大部队一起逃跑,孟燕回就是在这个过程中与师苍静相识,知道卢氏气死师英原配,又苛待师苍静,还替他打抱不平。 当沈黛末凭借寒山之战名声大噪时,两人惊讶的发现他们竟然都认识沈黛末,于是就聊了起来。 这一聊,自然免不了聊到冷山雁身上,师苍静就将自己对冷山雁的积怨一股脑倾诉给了孟燕回,还说是冷山雁害死的他爹马氏,导致孟燕回对冷山雁的印象极坏。 “胡说八道。”沈黛末拍桌而起,把孟氏姐弟都吓了一跳:“我郎君对师苍静从来都是以礼相待,他怎能如此败坏我郎君的名声,让他以后怎么在洪州见人?” 孟灵徽温柔细眸深深地注视着沈黛末,看着她为了维护自己郎君的名誉,急得手足无措的模样,无声地笑了起来。 孟燕回抿了抿唇:“反正他确实这样跟我说的,是真是假我不清楚,是不是只给我一个人这样说过,我也不清楚。” “我要去找他!” “别去!”孟燕回起身拦住她:“天下初定,陛下决定充实后宫,师英已经将他的名字递了上去,不久就要入宫了,你这时去见他,以后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就麻烦了。” 沈黛末咬着唇,面容隐怒。 孟燕回瞧她这模样,璀璨的紫眸眨了眨,劝道:“其实你也不用太生气,他虽然造你夫郎的谣,但自己的日子也不好过,卢氏把他折磨地很惨。他说他有了心仪的人不想进宫,为此不惜上吊威胁,但一点用都没有。” “那不一样,一码归一码……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沈黛末起身告辞。 “这么快就走了?”孟燕回嘟囔着。 “你戳到了沈娘子的软肋,她自然急着走了。” 软肋……孟灵徽轻笑了一声,侧着身子躺在软枕里,苍白玉手轻轻托起桌案上垂落的紫藤花,放在鼻尖轻嗅:“说起来,沈娘子的夫郎叫什么?” “……呃,不知道。”孟燕回摇头回答。 师苍静每次跟他吐槽沈家夫郎时,都是用‘毒夫’“妒夫”“贱男人”这类代称。 “啊对了。”孟燕回猛然想起当初在京城,他去客栈里找沈黛末时,看到她准备寄给夫郎的信。 雁郎吾夫、孟燕回笑道:“说来也巧,他跟我的名字撞了音,也叫雁、不过是大雁的雁。” “雁?”孟灵徽勾了勾唇:“忠贞之鸟啊。”
第96章 我的郎君是挖坑高手 沈黛末回到家中内院,原本偌大的院子里只有星散地几个仆人打扫,现在倒都站满了人,屋檐下的灯笼都已经点上,连主屋的门口都站着两个男仆。 沈黛末脚步一滞,突然有了一种大宅门庭院深深的感觉。 院子里,冷山雁正坐在游廊下指挥着两个仆人挂上八角灯笼,淡淡朦胧的光芒从灯笼内发散出来,绵绵薄光虚拢着他修长挺拔的身形,投影在地上的影子仿若精美的剪影。 仆人们动作有些生疏,爬在梯子上,彼此小声的说着往左往右挂,挂歪了没有……冷山雁静默在浅淡的夜色中,玉骨清润的手指懒懒的支着眉眼,神色透着些厌倦淡漠。 恍惚中,沈黛末好像见到了书中,那个手段狠辣又极端厌世的大反派的影子。 “给娘子请安。”门口站着的两个男仆,规矩恭敬地跟沈黛末行礼。 “妻主回来了。”冷山雁听到屋外的动静,朝院门口看去,那双冰霜般冷冽充满攻击性的眉眼,在见到她的一刹那便彻底消融了。 “娘子回来了,还不快吩咐厨房把菜端上来。”白茶赶紧说道。 一个模样看起来青涩的小奴点点头,往外头跑去。 没一会儿,仆人就将菜饭端上了桌,一个面生的仆人将饭菜一道道端到门口,然后传送到另一个衣着锦缎的男人手里,在从他的手里传到另一个衣着锦缎的男人手里,最后由他摆到桌上。 明明就是两步路的功夫,非要用三个人,搞得这么复杂。 这还不止,侧边端茶水的、捧巾帕的男仆占了一溜,沈黛末瞧着格外不自在,吃饭明明是一件放松享受的事情,搞得这么大阵仗,简直如芒刺背、如坐针毡、如鲠在喉。 好不容易菜上齐了,沈黛末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她的眼睛刚落在一块水晶脍上,就有人眼疾手快地替她夹起放在碟子里。 沈黛末顺着筷子抬头看去,正是刚才负责传菜的男人之一,衣着天青色的缎子,袖口绣着堆叠的花样。 发现沈黛末在看他,他顿时羞赧的低下头来,却又怯怯地觑了她一眼,眼中满是好奇和惊艳。 沈黛末看向冷山雁,问道:“郎君,他是?” 冷山雁捏着白瓷勺子,轻搅着碗里的螃蟹青羹,低沉的声音平静而和缓地介绍道:“这位弟弟是阮鱼,阮小侍,那位叫靳丝。都是从宫里拨出来,伺候妻主的,今日刚过门,我本想让他们歇一歇,但两位弟弟都不愿不遵礼法,执意要来伺候妻主用晚膳,今日的菜品和人员安排也都是他来做的。” 听到冷山雁的介绍,阮鱼脸上一红,更加含羞带怯地对沈黛末暗送秋波。 但沈黛末的注意力却被他身后的靳丝吸引住了。 靳丝的容貌只能算作清秀,但笑起来的时候清新自然极具感染力,皮肤白皙净透,还有一颗小虎牙,一股干净男高的气息扑面而来,放在现代应该也是清新自然的盐系帅哥一枚。 不过这两个人都不过17、18岁的样子,在现代的话,应该都还在读书吧。 沈黛末有些感慨,不由得多看了他们两眼,然后被冷山雁精准地捕捉到。 冷山雁不动声色的睨了一直安静沉默地靳丝,笑声低沉:“妻主不尝尝阮鱼为您夹的水晶脍吗?他心思细腻,看您的目光落在这上头,就赶紧替您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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