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韶华说的随意,那侍从却脚下一个磕绊,差点儿脸着地,大人让他好生为徐学子指引,若是知道徐学子最后选了最有压力的乙院,怕不是要痛骂自己一通了。 “徐学子,这乙院可不是常人能进的。” “何出此言?” 侍从连忙解释道: “乙院学子并无固定授课的先生,大多都是自行在藏书阁看书,或是去其他院的先生处旁听。 不过,若是乙院的学子前去旁听,待授课结束,授课先生必有三问,若答不上来,那便不能再去了。” 侍从低着头,小声的说着: “总而言之,这乙院大都是些在国子监已有底蕴,且各有一门压箱底的本事的学子才愿意去的,否则便是成绩到了,也轻易不愿前去。 而且,贡生入学这三月,可不仅仅是要求文课的成绩不落常人,君子六艺亦不可太过逊色。” 侍从生怕徐韶华行差踏错,连忙将原本需要贡生自己摸索的消息说了出来,而徐韶华听完后,却认真的问道: “也就是说,进了乙院可以随意进出藏书阁?” 侍从一噎: “确实如此,可是我国子监的藏书阁藏天下之书,据说有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万本。” “这么少?” “少?” 侍从差点儿跳脚,立刻反驳道: “寻常书局的书至多数百本,便是世家大儒,也不过千本,我国子监的藏书乃是举世之最!” “原来如此,那是要好好观摩了。” 徐韶华说到这里,侍从便知道他已经决定了,当下只得跺了跺脚: “哎呀,徐学子你,你真是太不听话了!到时候若是掉出乙院,那些人还不定怎么笑话大人呢!” “那你又怎知我会掉出乙院?” “我国子监历年文书中记载,凡优贡者,三月一过,必入地支院磨练,从无特例。” “那只是以前没有,不意味着未来没有。” “罢罢罢,反正大人要我听你的,你既决定我便不多言了。进了乙院还有一些银钱上的好处,稍后我让人送去你的寝舍。现在,我先引你去乙院瞧瞧。” 侍从仿佛被打击了一般,有气无力的说着,徐韶华温言谢过,可侍从还是有些提不起劲儿。 但即使如此,侍从还是尽职尽责的引着徐韶华去看了乙院和膳堂,随后将徐韶华送到寝舍外,这才告辞离去。 徐韶华以乙院学子的身份登记寝舍,是以这会儿他被分了单独的一个小院,不过一厅一屋,只院中的桂树,这会儿还有几分看头。 再等进了屋子,里面的陈设满是华丽缭乱之色,徐韶华进去后有些不喜的皱了皱眉。 随后,便有侍从前来询问徐韶华可有需要更换之处,徐韶华也没有拒绝,只道: “里面的纱帐床幔都不要了,用一顶颜色清新的帐子便可,一行寝具皆取寻常的翠微,扁青、雀蓝之色,有劳了。” 随后,徐韶华自然的将一锭银子交给那侍从,侍从脸上的笑容顿时真切起来: “您放心,小人定然给您准备妥帖。” 而后,徐韶华看着一旁空荡荡的书架,这才将自己带来的书籍放置上去。 不多时,便有人送来了乙院的院服和例银,例银乃是一月一发,为十两银子,这可比秀才的年廪银还要高出六两。 就连院服也是颇为不凡,一共有两件,是一件雀梅色,一件碧青色的长衫。 其形制优雅,且衣带上用银线绣了一个小小的乙字,行走之间,银光微闪,也难怪国子监中的监生大都喜欢以此衣示人。 徐韶华将这两件衣服检查过,并未发现问题,这才收起来放进衣柜了。 不多时,侍从也带着人来将里面原有的布置更换,依言换上了清爽宜人的颜色,临走前,侍从随手将一盆玉白的兰花放在高脚架上,一下子将整个屋子的颜色提了起来。 这便是徐韶华之后数年将要生活的地方了。 徐韶华见此只觉耳目一新,遂也有些惊讶,随后对上侍从的笑容,便知道是自己那银子花的值了。 不过,一个侍从尚有这样精巧的心思,该说京城不愧是京城吗? 徐韶华无意再去想其他之事,眼看着天色暮去,便准备去膳堂用些晚膳,他并未穿院服,出门时被侍从提醒后,这才得知国子监中不得常服的规矩。 于是,徐韶华也没有出门的心思,只取了银钱让侍从取饭来,又请他将国子监的规矩细细讲来,这才结束了这一日。 而等到翌日,徐韶华在自己小院刚练完剑,他擦了擦汗,随后自己去取了水来洗漱。 依侍从的意思,这寝舍中,无论做什么杂事都可以请人去做,只不过若要请人这银钱自然不可少。 昨日,徐韶华是需要打探消息,这才出手大方,可之后若要在此生活,便要好好计较了。 待洗漱后,徐韶华看了一眼天色,万里无云,今日应是个好日子,便取了那件碧青色的院服。 少年乌发似墨,面如琼玉,端的是神清骨秀之姿,碧青色的秋衫轻薄笼下,更显少年风姿特秀,玉质金相。 昨日刘先生已经将国子监中为首的几人一一点出,今日徐韶华并不急着去藏书阁看书充实自己,反而决定先去修习那不可或缺的六艺。 这会儿正是初晨之际,依侍从所言,今日最值得一去的,便是乐之大家云先生的乐理课了。 而这一课,正在丁院开讲。 盖因丁院有一片早开的菊花,云先生昨日路过看了一眼,心中大动,这便今日决定来这片菊花前奏乐讲学。 一来,融景于乐,为世间大雅之事。 这二来,也好为这些学子陶冶情操,让他们更能体会乐理之美。 当然,这些是云先生对外的说辞,但丁院的学子倒是分外欢喜。 徐韶华到的时候,云先生还未至,他并非丁院中人,也不愿与丁院学子强争,故而便只选了一个不远不近的位置,盘膝坐下。 不多时,不少学子走了过来,只不过看到徐韶华身上那身碧青色的院服,面色微微一变。 “这是……乙院的学子?” “好端端,他怎么来咱们丁院了?” “只怕是冲着云先生来的,不过,这乙院的学子不是个个眼睛都在头顶长着,此人倒是知道些谦卑。” “快别说了!他看过来了!” 徐韶华本来正凝心静气的等着云先生的到来,可却不想那些丁院学子实在太过聒噪,只得抬眼看过去。 这会儿,东曦徐落,少年一双眼平静无波的看过来,别有一番悠然韵味,再加上那盛世之容,让一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咳,世,世间竟有如斯美少年?” “不对啊,若是咱们国子监有这样的人物,我能不知道?!” “算算时间,现在也不是那些优贡生来的时候,而且,这可是乙院的人,监正大人可不会徇私!” 徐韶华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只觉得分外嘈杂,但他也只蹙了蹙眉心,随后便听一人道: “那是因为这位同窗,乃是这次得监正大人点贡而来!” 下一刻,徐韶华便见那学子兴致勃勃的冲过来,一把抓起徐韶华的手,一脸激动道: “这就是我的同乡,徐韶华徐秀才!我泰安府这数十年都不曾有徐同窗你这样的人,今日一脸果然是风采非凡啊!” 那学子神情激动,不容作假,而徐韶华看着那学子,斟酌一番,这才试探道: “阁下可是前年的府学学子,乔容许?” “正是!” 乔容许闻言更加激动的看着徐韶华,他没想到徐韶华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当下更是一副激动无比的冲着自己的同窗介绍着。 而徐韶华闻言并未多言,只是静静的看着他,唇角含笑,状似无意道: “我得了先生点贡之令后,一刻也不敢耽搁,这便急急上路,倒是未曾想,乔同窗这消息倒是灵通。” 刘先生不是张扬的性子,这点贡文书自然轻易不会广而告之,也不知这位乔同窗是如何知晓的。 乔容许像是没有察觉到徐韶华的防备,当下只是大大咧咧道: “前两天我家里正好递信过来,我才知道我泰安府竟有徐同窗你这样争气的人物,我爹娘可是让我要以徐同窗为榜样呢!”
第98章 徐韶华闻言微微一笑, 淡声道: “乔同窗言重了。” 乔容许倒是不在意徐韶华那有些冷淡的态度,这会儿只一屁股坐在徐韶华的身旁,笑吟吟的将徐韶华介绍给自己的同窗。 不过因为徐韶华那身衣服, 其他学子也只是远观, 浅浅的打个招呼也就是了。 没过多久,云先生便带着两个抱琴童子缓缓走来,他一身秾丽的紫蒲色长衫, 墨发被一顶玉冠束起, 足下一双银丝菖蒲白靴, 端的是风流无双, 潇洒自如。 “诸君晨安。” 云先生冲着众人微微颔首, 随后拂衣落坐,他一双柳叶眼徐徐扫过众人, 可却在一众空青色的院服中, 一眼看到了身着碧青长衫的徐韶华。 “乙院何时竟有了这么一张新面孔,倒是我孤陋寡闻了,且上前来。” 徐韶华上前拱手一礼: “学生徐韶华,见过云先生。学生昨日尚才入学,今日与先生亦是初见。” 云先生闻言, 微微讶异, 调试琴弦的手不由轻轻压下,发出“铮”的一声, 随后这才道: “原来,你便是监正大人点贡的那位学子……你既入了乙院, 那这堂课可要好好学。 今日天色空晴, 与你这身衣裳极配,吾日后还想与你这样通风雅之人多相处些时日。” 云先生眨了眨眼, 徐韶华也不由莞尔一笑,倒没想到今日他一时有感而发,倒是歪打正着: “得先生垂怜,乃学生之幸。” 而其他一众穿着灰扑扑的空青色院服的学子们却不由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露苦笑。 云先生出行有奴仆环侍,他们这些寻常学子哪里有这样的便宜之事? 幸好国子监的院服素来一浅一深,深色可做常服,浅色则外出见客。 “是学生等搅了云先生兴致。” 众人不由告罪,云先生不曾计较,只摆了摆手: “诸君,且安坐,静听琴音。” 云先生淡淡一语,众人不由一静,纷纷止声,随后便见云先生将一双保养的柔软纤长的手轻轻放在琴上。 下一刻,优美动听的琴音如潺潺流水般自他指下倾泻而出。 不远处,一丛丛灿黄的早菊随着乐音轻晃,碎金的光芒尽数落下,光晕轻拢慢捻出的一叶一花,皆令人心醉。 一刻钟后,乐音缓停,众人这才如梦初醒般睁开双眼,云先生看向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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