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君,可有所感?” 云先生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试探道: “学生隐约能听出,这似乎是先生新做的曲子……” 云先生蹙了蹙眉: “还有呢?” 众人不由默然,忍不住心里嘀咕,云先生素来才高,一花一鸟皆能有感而发,他们这些俗人几时能跟上云先生的想法? 徐韶华缓缓睁开眼,看向云先生,拱手道: “学生从先生的琴中,听出了惜时之意:旧日朝曦映千红,百花凋落晚香开。应惜春来绘彩时,莫待风停空余恨。” 云先生听到这里,眼睛微微一亮,随后轻声道: “徐学子果然是知风雅之人,昨日我路过此地,虽是自修之时,可他们却昏昏欲睡,故而我特意在此时做此曲,以盼有一二通晓之人,没想到……” 云先生这话一出,丁院学子纷纷面面相觑一番,这才知道云先生此举的深意,一时好似被正午的太阳炙烤了数个时辰,整个人都快被脸上热意热的无地自容了。 一旁的乔容许也不由得伸手捂住的嘴巴,四指微开呈扇状,可却也无法阻止他声音的泄出: “此前只知徐同窗有小三元之才,不曾想,徐同窗竟对乐理也有研究。” 乔容许的声音不算小,众人纷纷看向徐韶华,甚至还有人私下打听徐韶华的家世。 毕竟,读书需要天分,而乐理更多的则是需要在丰厚财力的支撑下,才能将其彻底吃透,当然,亦有那等精通音律者,天赋异禀。 可,一个人已经有了读书的天分,若在音律之上也颇有见地,那他们这些凡俗之人可要怎么活? 云先生可不管丁院的学子如何想,他只看向徐韶华,指着自己的琴道: “徐学子,你可要一试?” “这……” 徐韶华歉然一笑: “不敢欺瞒先生,学生此生还不曾拂过琴,自不敢让那等呕哑噪杂之音让先生烦心。” “什么?” 云先生不由得瞪圆了一双眼睛,放在琴侧的双手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不通乐理却能明我心意,原来这就是当初的伯牙之感?!” 云先生起身看向徐韶华,深吸一口气,这才轻声道: “徐学子,以后我的课你愿意来听吗?只要你可以听懂我的琴音,乐之一课,待月试之时,我可给你评为上甲!” 云先生这话一出,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上甲? 他们记得那位卫世子当初可是寻到了乐经残片,练习了半月奏与云先生,这才得了上甲的成绩,进而位列甲班。 “不过,卫世子可以找到乐经残片,乃是乐阳侯出了大力,而这次徐同窗确实评自己的本事……” “若是徐同窗得上甲,我倒觉得更能接受。” “吾等此前也不过粗学乐理,如何也比不过勋贵之家,倒不如……” 众人低声说着什么,而徐韶华听了云先生这话,眼中闪过了一丝复杂之色,随后这才冲着云先生拱了拱手: “学生,多谢云先生提携。” 随后,云先生又应景奏了一曲欢乐的小调,不需要旁人细听也能听出其中欢喜愉悦,一时让人看着徐韶华的眼神都复杂起来。 这位徐同窗真是好本事,头一课便得了云先生的欢心! 可偏偏乐理这种玄之又玄的东西,他们懂听音却难辨其中之意。 而随着云先生这一曲毕,今日的乐理课也随之结束,云先生临走前吩咐诸学子要将今日他所奏之曲写成谱子,以供他日月试评分。 众学子又是一片哀嚎,惹的云先生不由皱了皱眉: “只是听音谱曲而已,尔等何必如此?若有多言者,乐理课日后不必来上了。” 云先生说完,便直接甩袖离去,少时不知奋进,老来又该何为? 等云先生离开后,丁院学子一个个如丧考妣,忍不住喃喃道: “怎么办,怎么办?要是乐理课不能得中乙以上,我就要去戊班,甚至是己班了!” “听音谱曲,说来容易,可是我们也才听了一遍啊!” “你们说,这是不是因为昨日云先生看到我们偷懒,所以这才……” 这话一出,众人不由一阵沉默,若非如此,云先生平时那般好性的人,也不会在今日这么刁难他们。 “那该怎么办?我不想就这么掉下去啊!” 这会儿众人情绪一片低迷,一旁的乔容许不由得看向徐韶华: “徐同窗,你可否替我等向云先生求求情?云先生因你一言,将你引为知音,若是你求情,云先生应当会听的吧?” “乔同窗这个法子不错,徐同窗,你就帮帮忙吧,我们这些人若是去了别的院,只怕要不容易爬起来了。” “是啊,徐同窗,你既然是被监正大人点贡而来,又得云先生赏识,应是有法子的吧?” 随着乔容许一句话,丁院的学子纷纷或软或硬的请求起来,徐韶华看了一眼乔容许,似笑非笑道: “乔同窗这话恕我不敢苟同,以昨日诸君在课室中备懒却被云先生发现的前提条件,诸君确定让我去求情? 今日与诸君共课的情分,我走一趟倒是可以,可是,诸君便不怕火上浇油吗? 云先生的习性诸君了解,难道云先生便不了解诸君的能力吗?云先生岂会给自己的学生出那等无法完成的难题?” 徐韶华话音落地,周边只余那菊花丛被风吹过,发出一阵簌簌之音。 此地皆静。 乔容许闻言,也不由皱起眉: “徐同窗的话不无道理,可若是如此,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乔容许态度扭转的很快,徐韶华淡淡看了他一眼,遂道: “诸君只需要想一想,云先生今日所为为的是什么,便足够了。” 随后,徐韶华拱手告辞,晨起就这么一节六艺之一的课程,他还要去一趟藏书阁,便不在这里多费时间了。 乔容许看着徐韶华的身影远去,目光微凝。 而丁院学子这会儿也纷纷冥思苦想,也有灵慧之人,心有明悟,面上的紧张尽数散去。 徐韶华并不知自己走后丁院学子的头脑风暴,这会儿他一身碧青色的乙院院服,出入藏书阁毫无阻拦,是以他便在藏书阁停留了整整一个时辰,等到钟声响起之时,徐韶华这才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脖子,朝膳堂走去。 别的不说,那侍从说的确实不错,藏书阁中的一万八千八百八十八本藏书都极有价值。 其中大部分藏书都是其他大家留存的对于经义的理解,可这里面个人观念极强,需要辩证的学习思索,去其糟粕,取其精华。 是以这一个时辰,徐韶华过的十分充实。 这会儿,徐韶华缓步走到了膳堂外,这个地方昨日侍从已经带徐韶华来过,门口两棵三丈高的合欢树,亭亭如盖,自其下走过,上面茂密的树荫不见丝毫缝隙。 合欢有消怨合好之意,此时种在膳堂门口,倒是让人觉得有些玩味。 徐韶华昨日并未来此,这会儿头一次进来,只抬眼不着痕迹的扫视了一下四周,便直接朝着穿雀梅色院服的队伍走去。 这院服有一点好,那便是可以轻松的分辨出自己应该站在哪里,只不过徐韶华今日这身碧青院服在一片雀梅之中很是显眼。 但徐韶华早就已经习惯了各色的目光,这会儿只面色如常的站在队尾,却没想到,随着一阵骚动,前面排队的学子纷纷分成两队,而后便见一着雀梅院服,眉飞入鬓,目若含星的少年走了过来。 “你,就是徐韶华?” 那少年比徐韶华年长许多,约莫快要及冠,自然比徐韶华高出一头,这会儿低眸看过来,倒是颇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味道。 徐韶华看向那少年,面色平静: “正是。” “那你可知我是谁?” 那少年看着徐韶华,神情却颇有几分意味深长: “你可要想好了回答,否则今个这顿午膳,可没有那么容易吃。” “自然知道,不过,卫同窗又何必如此?” 卫知徵听了徐韶华这话,只是哼笑一声: “你知道?你知道那便该知道我因何寻你吧?” 徐韶华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卫同窗,我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难不成,卫同窗要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所有人知道……卫世子因一言而生嫉,毫无大家之风?” 卫知徵闻言,勃然变色,方才徐韶华那话是几乎用气声说的,若非他耳力过人,只怕都要听不清楚。 随后,徐韶华后退一步,抬手将卫知徵方才身形震怒而甩到肩膀前的发带勾到身后,眸子含笑: “卫同窗,既然无事,那便让大家都散了,不然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徐韶华这话一出,卫知徵瞪了徐韶华一眼,一字一顿道: “你出身微贱,却通乐理,本世子倒想知道,你是不是全身上下的骨头,都与你这张嘴一样,会发出动人的声音。” 卫知徵面色平淡,可语气中却透着森寒之意,徐韶华却只是轻轻一笑: “卫同窗说完了吗?” 卫知徵见徐韶华并未因为自己的身份有所畏惧,甚至,他似乎还知道自己那隐秘的弱点,当下只是冷哼一声,拂袖离去,连饭都不愿意吃。 卫知徵这一走,膳堂里的队伍却好似被定住了一番,徐韶华只是看向众人: “诸君,不用饭吗?” “咳,徐同窗请——” “徐同窗先请——” “……” 徐韶华见状,也懒得推拒,方才这些同窗热闹看的极好,想来也不如何饥饿,倒是他被那卫知徵拦着,废了好一通口舌不说,这会儿还要被这些人当猴看。 众人那麻木、震惊、戏谑、看好戏的眼神让徐韶华实在不愿与其多加纠结。 这会儿,徐韶华径直到了乙院学子专用的取餐处,这国子监中,各院与各院的吃食也大有不同。 甲乙两院都是四菜一汤带一道点心,每道菜都用精致小巧的瓷碟盛着,只需要学子落下名字,便有人呈上。 徐韶华浅尝一口,口味不错,便直接将其尽数吃下,等最后吃到那道点心的时候,实在有些干涩,徐韶华只用了一块,剩下的便直接让人打包带走。 而等徐韶华吃饱喝足,扬长而去之后,膳堂里的其他人这才敢小声嘀咕起来: “上次这么嘴硬的,还是清北省胜安府的那位案首吧?” “嘶,快别提了!想想他的下场,我就觉得渗得慌!” “不过,这次那位徐同窗可是监正大人特意点贡进来的,他们应该不会太过放肆吧?” “别说什么同窗了,且看他还能与我们同窗多少日吧……惹到了乐阳府的小世子,他有几条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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