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不生气,我不生气,我还要多谢徐给事中,将我儿送还。” 左相说着,又想要激动起来,凌秋余下针的力道微重了几分,左相一时觉得困意袭来。 等左相睡熟后,凌秋余观察了一下,确定无误后,这才起身,对上一旁景帝担忧的神色,凌秋余解释道: “左相大人的脉象很是复杂,方才草民所言之症不过十之一二,但现在左相大人更需要的是好好睡一觉。” 景帝连连点头,看着凌秋余重新将面具带上后,一脸稀奇,随后又反应过来: “等等,路,凌,凌大夫,你不准备留在相府吗?” 凌秋余看向景帝,又看了徐韶华一眼,轻轻道: “圣上,草民留在相府,只怕对大局不妥。徐兄弟素来不是急躁之人,今日这般急急寻我过来,想来朝中情势并不好,草民不能因一己私情,坏了大事。” 景帝闻言,又欣赏,又有惋惜,片刻后,他拍了拍凌秋余的肩膀: “也罢,日后还有机会。你能回来就好。” 凌秋余微微一笑,并未多言。 而此时,徐韶华也适时开口: “凌兄,烦请你再为圣上诊脉。” 凌秋余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直接照做,等景帝落坐后,凌秋余细细切脉,不过片刻,他便瞪大了眼睛: “这是……消阳草?!”
第187章 此言一出, 连徐韶华也不由得面色大变。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 景帝这会儿只觉得浑身的血液一下子凝固了,他从未想过自己在自己的皇宫之中,竟然会中了如此歹毒的毒物! “不过, 此药药力衰微, 依着那陈生中毒后进而带给陈家村人的药力,虽然略有损伤,但若是仔细调养三五载, 也不会损伤龙体。” 凌秋余这话一出, 二人又是大松了一口气, 景帝用帕子擦了擦额角的汗水, 看着凌秋余: “凌大夫啊, 你立了大功!” “草民不敢居功,只是尽了医者的本分罢了。不过, 恕草民直言, 圣上虽然中此奇毒不深,但也需要避免接触此物才是。” “朕已知道此物源于何处了。” 景帝闭了闭眼,缓缓道: “当初工部负责修缮的宫殿,一是皇后的栖凰殿,二则是母后的慈宁宫。 这段时日, 朕会避开这两处, 待到……此事尘埃落定,再请凌大夫替朕将后宫里的旮旯角落都探查一番。” 凌秋余拱手一礼: “草民领命!” 随后, 过了片刻,凌秋余为左相起了针, 几乎才起了针, 左相便醒了过来,凌秋余看的不由皱了眉。 “大人, 你忧思太重,长此以往,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左相这会儿只是乐呵呵的听着,大人就大人,父亲大人也是大人! “好,我听我儿的。” 凌秋余见左相这般,眉头紧锁,摇了摇头: “大人莫要如此,我的身份并不急于一时,一来,若是我不曾猜错,此番是右相用我来要挟大人了。那么,这时候我若与大人亲近,恐打草惊蛇。二来……” 凌秋余垂眸,眼神微虚: “二来,我在京中数月,早听闻大人待独子一腔慈父之心,若是我还家之时,大人又当如何待另一位儿子呢? 这件事对大人来说实在突然,大人今日固然欣喜,但也需仔细斟酌审视,不可贸然决断才是。” 凌秋余有条不紊的说着,左相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我,凌大夫说的对,此事我会好好想清楚,定然会给凌大夫一个完美的答复。” 凌秋余点了点头,只觉得终于浑身轻松起来,他本想要告辞,但还是被左相留了饭。 席间,父子二人的口味也是惊人的相似,左相看着又悄悄抹了一把泪。 而景帝看到这一幕,也是由衷地替左相高兴,但心里也微不可查的升起一丝羡慕。 但如今的温情并未持续多久,左相提起了右相: “当初,先帝临终授命之后,留臣私下说话,言及右相,说其‘心窄,不能尽信’,倒不曾想到,果然是一语成谶。” 左相叹息一声,景帝面色微凝: “右相狼子野心,这些年来,徇私枉法,贪污受贿不知几何,父皇此言无错,只不过这一次他竟如此轻易低头,也是朕不曾料想到的。” 凌秋余闻言,不由得想起自己当初听到的关于右相之子的传言,好奇问了一句,景帝只茫然的摇了摇头: “右相之子以前是好的?朕还真不知此事。” 反倒是左相抚了抚须,点头道: “坊间传闻不假,当时右相之子与圣上年岁相当,先帝怜圣上一人孤单,这才时时招右相带子入宫,陪伴圣上。 当初,□□王动乱之时,我旧疾复发,并未在御前,倒是不清楚其子出了什么事。 不过……右相此前待圣上倒也忠心,也不知他为何在圣上继位后,左了心性。” 左相发出一声叹息,曾经,他们既是对手,也是朋友,可到了现在,他们只能是敌人! 左相的话,让那坊间传闻更加扑朔迷离。 众人宴毕离去,已是黄昏暮色,左相本想将凌秋余送至门外,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而等徐韶华和景帝上了马车后,景帝靠在车壁上,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随后这才看向徐韶华: “徐卿,你说右相又想做什么?” 徐韶华思索片刻,抿唇道: “若是此前,臣不敢擅言,但此番消阳草之事,将此前种种串起,臣略有些猜测。” “徐卿但说无妨。” “臣以为,右相已有不臣之心。” 徐韶华这话一出,马车里顿时一静,景帝许久没有说话,半晌,他这才艰涩道: “朕,亦有所感。” 徐韶华轻轻一叹: “右相与安王曾合力将梁向实诓骗回京,他二人本就是因利而聚,无利而分之人。 此番,虽然因兵部之事,让其措手不及,但右相手里捏的底牌不止一张,足够他与安王合谋了。” 景帝倘若真的不育,那么……安王便是最好的继承人! 徐韶华言及此,景帝只觉得后脊一凉: “还请徐卿助朕!” 景帝本是知道右相的跋扈嚣张,可他从未想过右相这般工于心计,早早便已经将自己围困起来。 难怪此番右相轻描淡写的便认了自己被革职之事,试问谁会因为被一只早就关在笼子里的幼兽哈了一口气而生气呢? “那便,先打草惊蛇。” 徐韶华面色平静的说着,右相既能布局,他便能见招拆招! “消阳草之事,是右相的底牌,但现在,亦可作为诱饵。” 景帝闻言,终于振作起来,他沉吟片刻: “便以那位活下来的百姓为饵,朕会派云骁卫保护他。不过,右相又会在何时下手,倒是让人有些难以揣测。” 徐韶华闻言,抿了抿唇: “若是臣不曾记错,要不了半月,傲舜使臣便该抵京了。” 傲舜国在寒塞损兵折将不说,连他们引以为傲的三棱箭也被缴获了大半,是以哪怕商长陵直接被景帝判处斩首后,也都不敢多置一词。 是以,此番前来的使臣,乃是求和献礼的。 徐韶华慢吞吞的说着: “倘若只是我大周之事,圣上手握京城驻军,若是以铁血手段镇压,只怕其胜算略失几分。” 而右相做的事,自是不容有失! 徐韶华此言一出,景帝面色微凝,倘若右相和安王果真联手,并且是当着外邦使臣的面儿要挟自己,这几乎是一个无解之局! 景帝这些年兢兢业业,为了破局历尽千辛万苦,他可不想让自己,或者他国的史书上,留下什么让后人耻笑的恶名! 但下一刻,徐韶华抬眸看向景帝: “圣上可信臣?” “朕当然相信徐卿,你是朕除了太傅以外,唯一信任之人。” “那么,便请圣上静候佳音吧。” …… 大理寺中最近又有一桩奇案,成为京城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听闻是一名逃役的家人本欲上京告御状,不料遇到了大理寺的卫大人,这才得知那逃役乃是差点儿被人所害,可偏偏那人奔袭百里,浑身是血的翻山越岭,爬回家中后竟是一病不起,其家人悲愤欲绝,大理寺对此颇为重视,百姓也纷纷关注此事。 要知道,服役大事,关乎国家大事,先帝在世时,定下轻徭薄赋的律条,更是不许监管官吏对劳役百姓打罚伤身,年迈者不役,年少者不役,家中独子者不役等多条律法。 可以说,对于农闲时刻的百姓来说,前去劳役填饱肚子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况且,徭役乃是奉国令修桥铺路,也相应的,若是徭役被人暗害,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一时间,众人对此的关注达到了至高,就连右相也略有耳闻,只不过,听了此事后,右相的神色一下子冷凝下来: “怎么会有一个活口!” 木骥想起下面人的禀报,只低声道: “这事儿也是邪了门儿了,本来是想要将一石头人拍晕,丢到山沟里喂狼,谁知道他竟然半路醒了过来。 相爷您是知道的,先帝有令在前,现在不许随意打杀徭役了,下面人也只能想这个法子了。” 木骥这话一出,右相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借口!那人绝不能醒来,否则会打本相与安王一个猝不及防。”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另,让徐韶华来见本相一次,也不知他这次踩着本相得了圣上赏识的日子过的可舒坦?本相,本不想对付他的……” 右相低声喃喃,但语气中却暗藏一丝阴寒,木骥听的都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是,属下这就去!” 右相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的布置就要提前进行了,他一时心中激动,但又有了一些紧张。 与此同时,随着傲舜使臣的到来,鸿胪寺忙的脚打后脑勺,其余朝中六部倒是对此津津乐道: “打先帝故去后,咱们倒是许久不曾受到他国的献礼了。” “嗐,我大周地大物博,兀那小国三瓜两枣哪里看的上眼?不过这傲舜国倒是与我大周相当,也不知其为何会低头?听说,那使臣还携了百年之盟的合约,意图与我大周重新签订!” “被徐给事中打怕了呗!不过,你们说还有什么事徐给事中做不了的?就连右相,这次竟也是栽倒他手里,有安王出手,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啊!” 左朝房内,众人议论纷纷,左相称病未来,而等徐韶华下一刻踏入其中后,众人纷纷为之一静,随后簇拥着徐韶华在一旁的主座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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