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正衡看向刘老太爷,意味深长地问道:“老太爷可晓得那位姜娘子的夫君是谁?” 刘老太爷摇了摇头:“只听闻这位姜娘子招了个病秧子上门女婿,却不晓得他是什么来历。” 卢正衡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说道:“是宋家长房嫡长子,是天启三十五年的状元郎,是翰林院正五品侍讲……” 话到这里,他略一停顿后,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补了一句:“还是燕王的小舅子。” 刘老太爷瞳孔地震,脊背一下子撞到椅背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卢正衡却并未就此打住,冷笑道:“你这侄孙一次掳人不成,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刀剑无眼,若是不甚伤到那位,或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他摇头叹气道:“上头虽然将宋家抄家,合族发卖,但却没要任何一个人的性命,天知道是什么来头? 你侄孙闹出乱子来,合了上头的意还好,若是不合上头的意,你们刘家可就……” 卢正衡哼笑一声,话音戛然而止。 刘老太爷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燕王机敏聪慧,又温和有礼,乃是众望所归的储君,偏老皇帝晚年昏聩,宠爱小他四十岁的柳贵妃。 为了能让柳贵妃三岁的儿子继承大统,不顾朝臣们的反对,硬是将燕王给圈禁了,还将燕王妃的娘家宋家抄家,合族发卖。 朝中怨声载道。 然柳贵妃出身低微,父亲只是个六品小官,五皇子又才三岁,能不能立住都不好说。 焉知燕王没有东山再起的一日? 如果刘启檀将他的小舅子迫害致死,将来一旦他得势,刘家的下场必定连宋家都不如,铁定要被抄家灭族。 甚至还可能被夷九族! 他用与他的年纪不相符的速度“蹭”地一下跳起来,大吼一声:“王管家!” 候在门外的王管家连忙走进来,叫了一声:“老太爷!” 刘老太爷冷冷道:“你点三十个人,去把九少爷给我抓回来,他身边伺候的人也一并抓了,别放跑任何一个,否则我唯你是问!” 王管家吃了一惊,猜想这位九少爷定是在外头惹了事,县太爷都上门兴师问罪来了。 该!真是活该! 他心里腹诽一番,不敢怠慢,立时应声退下,出去召集人手。 王管家带人找到刘启檀的时候,他正在醉香楼吃花酒。 青楼白日歇息,傍晚时分才会开门迎客,刘启檀大早上跑过去,大把银子砸下去,老鸨喜笑颜开地将正在补眠的头牌叫起来待客。 这厢刘启檀才刚脱掉亵裤,房门就被“砰”地一声撞开,乌泱泱地涌进来一群手持棍棒的家丁。 把他细而短的雀儿给看了个正着。 刘启檀气急败坏地捂裆,朝跟在后头走进来的王管家破口大骂:“王管家你好大的狗胆,敢闯进本少爷房间,坏本少爷的好事!” 王管家不理会他的啸叫,一抬手:“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九少爷回家,老太爷立等着见他呢。” 家丁们立时一拥而上,捆手的捆手,捆脚的捆脚,堵嘴的堵嘴,很快就将刘启檀五花大绑。 王管家给他外头披了件衣裳,然后让人抬猪仔一样将他抬回了刘家。 回到刘家后,刘老太爷也没见他,直接让人将他关到客房里,派十几个家丁守着,断绝了他逃跑的后路。 然后亲笔写了封书信,派人带着信星夜兼程地赶往苏州府。 * 姜家这边,姜河离开后,姜椿将他的铺盖归置好,又将自己跟宋时桉的铺盖搬上独轮车。 然后去收拾三人的衣裳。 收拾完衣裳,又去收拾锅碗瓢盆。 收拾完锅碗瓢盆,又去收拾农具。 忙得脚不沾地。 等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最后清点时,才发现榨得豆油忘带了,连忙去橱柜底下将罐子给搬出来。 她将罐子小心地放到独轮车上,对宋时桉道:“青牛镇不晓得有没有能榨豆油的油坊,这豆油得带上,不然没油给你炒菜吃。” 宋时桉劝她别折腾劝过好几回了,偏她不肯听,说是得“未雨绸缪”。 结果可好,硬是把家里能看得过眼的物什都搬出来了,甚至连炕上的席子都揭下来卷成筒横放在独轮车的车辕上。 现在屋子里空空如也,整一个家徒四壁。 他无语道:“待会儿又得折腾着一一放回去,你何苦来哉?” 姜椿不理会他。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别看这些家当不起眼,可都是花银钱置办来的,如果不带上,到了青牛镇又要重新置办一份。 简直就是浪费银钱! 反正她力气大,推得动,自然是能装多少装多少。 装不下的她还可以背在背上。 等姜椿将所有物品都装上车,又打包了一个一人高的大包袱后,姜河总算回来了,一同来的还有她舅郑艺。 姜椿迎上去叫人,结果一向拿她当亲闺女疼的舅舅直接无视了她。 郑艺径直走到宋时桉面前,和颜悦色地笑道:“外甥女婿真是好本事啊,赵郎君将你的信拿给卢县令后,卢县令当即去了刘家,帮忙将椿娘这事儿给了了。” 意料之中的事情罢了,宋时桉淡定地点了下头:“那就好。” 卢正衡痴迷字画,从前在京城时,丫没少追在自己屁股后头讨要自己的字画,都被自己给拒绝了。 如今自己肯拿出一副字画,换他帮忙摆平姜椿身上这点子小事儿,他必定不会拒绝。 事实也的确如此。 上辈子他若是晓得红叶县县令是卢正衡的话,直接高价卖他一幅字画,何愁没钱请医问药调理身子? 可惜他不知道。 等他身子恢复到能自行前往县城看大夫的时候,早就是半年后了,已然错过良机,病根落下便不可逆了。 也就没有去寻卢正衡做交易的必要了。 重生回来后,他也不是没想过主动去寻卢正衡做交易,只是他身子骨太虚弱,就连去趟县城,都得姜椿帮忙。 根本没法避开姜椿独自去见卢正衡。 所以只能暂时作罢,等他身子养好些再说。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提前跟卢正衡做了交易。 局面变得跟上辈子不一样了,脱离自己的掌控,会不会带来什么不好的结果他完全不确定。 不过宋时桉并不后悔。 就凭姜椿处处替自己着想,遇到麻烦事需要逃亡,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休夫,以免他被连累。 而且她自己前途未卜之时,还愿意将家中全部存款留给自己治病。 她如此掏心掏肺地对待自己,自己回报一二,也是该当的。 因为姜椿这个人,值得。 姜椿却是一屁股坐到地上,哀嚎道:“不用跑路了?那完了完了,这么多家什,我还得一一放回去,得放到什么时候?我这是折腾什么呢我!” 宋时桉勾了勾唇,轻哼一声:“我早就让你别折腾了,你偏不听,这下知道后悔了?”
第35章 郑艺从袖子里掏出来一沓银票, 递给姜椿,说道:“这是刘家赔给椿娘的五百两银票。” 旁边姜河“嘶”地倒抽了口凉气:“五百两银票?” 郑艺点头,解释道:“赵郎君说, 刘老太爷说因刘九少爷的缘故, 让椿娘受了惊吓,这五百两银票是给椿娘压惊的。 还说原本他该亲自登门道歉的, 但又怕此事张扬出去,坏了椿娘的名声, 就让赵郎君帮忙转交银票, 并代他致歉,让椿娘你原谅则个。” 姜椿将银票接过来, 侧头斜了宋时桉一眼。 她又不傻, 虽然原主有个巡海夜叉的凶悍名声, 但到底不过是底层平民女子一个, 还真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让刘家这种仕宦人家如此低姿态。 之所以如此,显然是因为宋时桉的缘故。 不管是忌惮他这个燕王的小舅子,还是忌惮他跟县太爷的“交情”,总归跟他脱不开干系。 当着舅舅的面她也没多说什么,顺手将银票塞进钱袋里。 然后笑着对郑艺道:“多亏舅舅帮忙, 为我的事情忙前忙后的,不然这事儿还不知如何了呢。 说谢什么的就外道了, 舅你别着急走, 我去整治桌席面,让我爹好好陪你喝几盅。” “你是我外甥女,我也没旁的兄弟姊妹, 只你娘一个亲妹,你遇着难事, 我这个当舅的不帮你谁帮你?” 郑艺笑睨了姜椿一眼,也没跟外甥女客气,张口就要答应留下吃席,突然目光扫到了独轮车上的盆盆罐罐。 再将视线移向灶房,好家伙,里头空空如也,就连两个灶台上的大铁锅都被揭下来了,只剩两个大坑。 郑艺:“……” 这席怎么吃? 等把做饭的家什一一找出来放回原位,再整治一桌席面出来,只怕天都黑了。 他果断改口道:“我跟你爹什么时候都能吃酒,今儿你们这里乱糟糟的,舅还是别留下添乱了,改日。” 姜椿顺着她舅的目光看过去,也瞧见了那两个没了大铁锅的空灶眼,尴尬地笑了笑。 姜河见状,拍板道:“那改日大哥得空,咱们再好好喝一场。” 又主动道:“我送大哥回去。” 郑艺是坐着邹里正家的骡车来的大柳树村,总不能叫他走回镇上。 “成。”郑艺也没客套,点了下头。 姜椿见状,连忙跑到独轮车前,翻出个包袱皮,借着杂物的遮挡,将仓库里的药材跟香料都塞进去。 想了想,还是肉疼地将那只看着就值钱的金钗也给放了进去。 她将包袱递给郑艺,说道:“这包东西劳烦舅舅交给赵郎君,算是我给他的谢礼。”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赵德阳是县太爷身边的红人,以后没准还会有再麻烦他的时候。 就算自此以后再也用不上他了,这包袱东西也可以帮舅舅做人情,拉近些舅舅与赵德阳的交情,给舅舅增加些助益。 这包袱东西郑艺先前就见过,他接过东西爽快道:“成,我明儿去县城送货时就拿给赵郎君。” 他没问这些东西是哪来的,因为没什么好问的,必定是外甥女为了给赵郎君送礼,特意跑去药铺跟首饰铺子置办的。 郑艺才要走人,突然想到一事,连忙对宋时桉道:“外甥女婿,赵郎君让我告诉你,县太爷嫌县城的纸笔颜料画纸不够好,已打发人去府城采买了,等采买回来后,再让我给你送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卢正衡恨不得亲自跑来见宋时桉,眼错不见地盯着他给自己画。 然而宋时桉现在是犯了事的官奴,卢正衡身为范阳卢氏的嫡系子弟,明面上不能跟他有太多来往,否则有可能会给卢氏带来灾祸。 只能借助郑艺这个中间人来传递信息跟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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