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长得再好看,兰絮也没法被他外貌迷惑,就是因为他针对她,他很不喜欢她偷奸耍滑。 她现在说出他,回头要是他不认,变成她攀诬师长,她就彻底完蛋。 兰絮不敢赌。 就在堂上吵成一锅粥时,突然,谢骅回头看兰絮,他朝兰絮笑了下。 兰絮顿时好像吞苍蝇。 小人得志! 她直觉,这个谢骅,不是从县志上看的,可是现在摆在眼前的,反而是自己要被扣上舞弊的帽子了? 彭学究:“肃静!” 彭学究压不住满堂的喧哗,蔡老指节扣扣桌面,堂上稍稍平息。 在对兰絮或讥讽嘲笑,或失望的目光中,蔡老神色淡定:“谢兰序,我当堂再考你一道题,若能答上,我就信你。” 如果蔡老都信,其他学生,也再没有别的能说的。 只是,不用想也知道,这很难。 谢骅谢七几人交换目光,充满嘲讽。 江之珩心脏砰砰,狠狠为兰絮捏一把汗,他甚至想,如果兰絮在怀名身败名裂,她该怎么办。 可前面的路再难,兰絮只能冲了。 她深吸一口气:“好。” 脑海里,系统说:“让我来,看我不打脸打死他们!敢一直瞧不起你!这群混账!” 兰絮:“我来吧。” 系统呆住,语言系统□□坏了:“你?我……你?” 兰絮环顾四周。 除了那些怀疑讽刺的目光,也有江之珩、谢骢、冯嘉等人。 她自认俗人,除了和江之珩成了饭搭子,和其他人话题不多,他们却期盼地看她。 谢玉君如果在,也会相信她。 少年的情谊,简单得像没有打磨过的原石。 她突然不想拿系统舞弊了。 来嘛,咸鱼翻身,谁怕谁。 一片安静中,蔡老说:“元和四年年间,庆河爆涨,庆湖省发洪水,万顷良田被淹,朝廷派来的钦差沈侍郎,被洪水困在路上。” “面对洪灾,珉县首当其冲,若你是珉县县令,该当如何?” 彭学究张了张口,这…… 他想拿论语和四书五经考兰絮,却没想到,蔡老会考时政策论。 他平日,也嫌弃兰絮那手烂字,可这个问题,对这个年纪的学生来说,是否太刁钻了? 然而,蔡老目中坚定,彭学究合上嘴巴。 堂中饶是课业最好的学子,也深深皱眉。 兰絮也昏了。 换在后世,简直是用高考题,来问初中生,连读题干都成问题。 系统:“还是我上吧!我现在就去查元和四年庆湖省的历史,最多一分钟,你等等我。” 兰絮:“只要写个‘解’,就能得二分。” 她至少把“解”写了吧。 她看的书很杂,有四书五经,有游记话本,大脑好似打开了一个宫殿,尘封已久的信息,如纸片般飞了出来。 组成一串串重要的信息。 兰絮先问蔡老:“我记得,珉县历年洪涝,水位最高不超过珉县的东柘山,县中还有防水部?” 蔡老摸胡须:“没错。” 兰絮捋题干带来的信息:“沈钦差被困路上,朝廷救灾物资无法及时送达,得靠百姓团结自救,假如一切正常运行,在庆河决堤前,三千县民,已撤上东柘山。” “然而东柘山再大,全县百姓躲上去,地方也变小了,难免滋生冲突。” “首先必要安抚民心,恐怕衙役顾不全,请每个家庭出一人,允以减税银钱,组成临时安保,家庭为主,性别为辅,分开管理。” “……” 天灾既已至,必须抓大放小。 百姓为大,财产功名为小,光安抚百姓,就有千万种做法。 她说得慢,音质如清泉,泠泠动听,话语里的条理,更令人难以忽视,引人入胜。 堂上,谢骅几人脸色很精彩。 江之珩是惊讶之余,心情也微微波荡起伏,他自己光想着去对付洪涝了,兰絮却把目光,放在灾民身上。 就连系统,也惊呆了。 讲完粮食和水的再分配后,已经过去一刻钟,兰絮停了下来。 许多学生都目光炯炯盯着兰絮:“快说呀。” “怎么不说了?然后呢?” 蔡老本是闭眼听,老人睁开双眼,收敛了严肃:“还有呢?” 兰絮:“我口渴了。” 众人:“……” 兰絮找补:“这么讲下去,没什么必要。” “所谓:纸上谈兵易,行军遣将难,先生明知学生还有很多不足,学生就不献丑了。” 蔡老突的一笑:“献丑?你看满堂,有谁有此丑可献?” 谢七低头,那些嘲讽过兰絮的人,纷纷目光躲闪。 谢骅更是用力攥着拳头。 兰絮谦逊:“先生过奖。” 蔡老抚须,笑道:“如你所言,倒不是你的提议有多珍贵,只要是个正常官员,都能列出此等对策。” “可那是经过科举的官员,而你到现在,还没过童生,这是第二难得。” 能得蔡老夸赞,众人对兰絮心生佩服,他们也从没想过,这个课业最差的学子,竟能回答出答案。 蔡老只说了第二,没说第一。 门外,傅洵却知晓,这个第一,那就是兰絮的侧重点,始终是民。 她有一片纯澈之心。 早在兰絮刚开始作答之际,傅洵就来了。 他今晨送姚章离开怀名,告假半日,等到现在才到。 他身着石青色襕衣,腰束玉带,因为来晚了,步伐加快,但行走之间,衣摆倒没有被踢得乱飞,越发显出沉稳如柏,清冷若竹。 听得屋内争执,他低声问书童,知晓了情况,方要推门而入,兰絮的策论也便开始了。 于是,他垂眸听到现在。 听得兰絮说一句“口渴”,他突的弯弯唇角。 当日,他选择离开朝堂,是为自己一片纯澈之心。 只是,洪流泥泞之中,他选择等水清澈了,再回去,然而,就算水很浑浊,兰絮也能在里面悠哉摸鱼。 他们殊途,但同归。 很有意思。 …… 屋内,蔡老下了判断,对兰絮说:“你能答出纲领,这篇策论,合该是你写的。” 兰絮松了口气,这个“解”救了她。 系统则心情复杂,这不是能翻身吗,不是能吗。 呜呜,那它有什么用啊。 众人则哗然:“谢十一深藏不露啊!” “好一招抓大放小,谢十一,等一下我们好好聊聊?” 看着少年们一个个星星眼,兰絮突然头皮发麻。 怎么办,她只想摸鱼度日啊! 不会以后一个个都找她团建写作业吧,不要啊,万人迷是这么用的吗? 只是,疑云还是不散:“真有这么巧吗,即使一个是自己想的,一个是翻了县志,怎么会重合这么多?” “谢骅,要不你也答一下问题,你不比谢十一差啊!” 谢骅紧张得直咽喉咙,他尴尬地笑:“确实挺巧的……” 谢骅只觉自己被架在火堆上烤,谁能想到,谢兰序能答出蔡老即兴的问题,还可以得到蔡老夸赞! 他现在只求这件事,就囫囵过去吧,谁也别深究。 蔡老和彭学究对视。 他们觉察,问题出在谢骅身上,可谢骅自证过,还能让他拿出什么证明? 事情正僵着,突的,门扉动了,是傅洵。 蔡老:“你回来了,怕是错过一轮。” 傅洵朝蔡老一揖:“学生来的正是时候。” 蔡老:“哦?” 兰絮紧张地盯着傅洵。 便看傅洵站直了,面向众人,道:“桓山的题,我拿它考过谢兰序。” 这一瞬,兰絮心中冒出的喜悦,比被蔡老肯定的时候,还要多得多。 或许是傅洵对自己太严格了,严格到她见到他和老鼠见到猫似的。 可她私心底,还是希望傅洵能站在自己这边。 此时,愿望成真,她看着傅洵,从那张好看清冷的脸上,渐渐看出了两个字—— 好人! 众人神色各异,果然,立刻有人惊疑:“傅先生给谢十一泄露题目?” “这怎么行啊?” 傅洵当堂否认:“我不曾泄题,此题会被拿来做小考,我想,是临时之举。” 彭学究这才反应过来:“是,我前日从庞学究那知道的题,早晨和蔡老讨论的。” 蔡老道也点头:“确实如此。” 傅洵又说:“谢兰序的答案,字丑,我誊抄过一遍,庞学究问我拿走了。” 这几日庞学究回家省亲,他老也不知,此题会被拿来当小考。 竟然还有这回事,学子总算摸到了点真相的源头,立即有人看向谢骅:“我记得,放假前,你说要去找庞学究问问题的。” “这……” 谢骅擦汗。 傅洵冷笑一声,道:“后日庞学究回来,就能知道怎么回事了。” 谢骅终于捱不住了。 那天,他去找庞学究时,庞学究不在,但桌上就放着这个,上面庞学究抄下了相关县志的篇章。 谢骅已考过秀才,他有经验,疑心是考题,抄了一遍,又背了下来。 今日如果庞学究在,他大抵不敢全写。 可庞学究后日才回来,那时,分甲乙学次的事,也过去了,庞学究还有落下的课业要处理,不会回去看他的卷子的。 于是,他自作聪明,只改了一些词,写了上去。 然而,让他洋洋得意的答案,竟来自谢十一! 是那个靠金银买进崇学馆,诗词全然不如他的兰絮,他怎么会比兰絮差呢,怎么会呢? 谢骅如一条紧绷到极致的弦。 傅洵的追问,兰絮的优秀,让他断了。 他脸上火辣辣的,对上众人的目光,他身体晃了晃,终究承认:“我、我只是在庞学究桌上看过……” 真相水落石出,蔡老摇摇头:“谢骅,仅仅一个甲乙学次,就值得你用谎言掩盖,攻讦同窗?” 谢骅出列跪下:“学生知错!” 其余学子看他,唏嘘又无语,尤其谢七,更因为自己附和过谢骅,浑身僵硬。 江之珩冷眼如刀:“如果不是十一能应对,岂不是要被你害惨了?” “就是!” “真无耻,枉读圣贤书!” 蔡老抬手,压了下一些不服之声,对谢骅道:“你今日就回去吧,明日往后,也不用再来了。” 这下,众人惊惶,逐出崇学馆,这惩罚,着实严重! 谢骅还想求情,蔡老说:“你现在走,我还能告诉谢馆长,你只是跟不上课业,自请离去。” 若还要纠缠,那就是把这件事宣扬出去。 谢骅的科举之路,只怕从此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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