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朝野震惊。 年初七,仅仅二日,证据便确凿无误,皇帝震怒,将杭王贬为庶人,囚于原府邸,没有圣谕,不得出门。 紧接着,清和公主的旧账,也被拉了出来,尤其是以权逼压朝臣站队,让此事更为轰轰烈烈。 姚章当初,从傅洵这带走的信件,搁到了御书房案头。 全是证物。 皇帝斥责清和,收了她手中二寺一部职权,命她于公主府闭门思过,期限未定。 杭王之流,以摧枯拉朽之势,消泯于京城。 …… 京城的纷纷扰扰,传到怀名这,已经隔了一天。 蔡老展开信件,阅完后,摇摇头:“杭王再无夺嫡的可能。” 傅洵磨墨,他轻颔首:“是。” 最开始,他最不看好的,不是爱吃爱喝爱钓鱼的忻王,而是风头无两的杭王。 天子尚且康健,杭王操之过急,私营党羽,又怂恿清和加入其派别,让清和早日把傅洵纳入麾下。 岂知,天子早就一一看在眼里,只待那锐利的刀。 众人以为,杭王有今日,全是因为这些刀。 但刀么,有千千万柄,傅洵却是唯一递刀之人。 蔡老已隐退,旁观者清。 他瞧得分明,笑道:“简在帝心,不外如是啊。” 傅洵拱手:“学生不敢当。” 蔡老:“行了,一个个都这样,别学谢十一那做派,镇日里扮无辜,实则心里门道多得很。” 傅洵:“……” 这怀名,也只有蔡老会把傅洵和谢兰序放到一起谈。 蔡老又问:“那你什么时候回京城?我好安排一下工作,看看你在崇学馆的事,交给谁做好。” 傅洵:“学生不急,至少两年。” 杭王没了,还有忻王和兆王。 饶是忻王再游山玩水般地过日子,也会被兆王逼得不得不争。 蔡老长吁。 三年,他竟等得了。 蔡老自认他这把老骨头,发觉京城如此局势,都忍不住日思夜想,再加分析,傅洵却如此沉得住气,当真不知,谁才是老头了。 罢了,谁让他是自己最得意的学生。 蔡老自己接过砚台,让傅洵:“罢了,接下来还有很多琐事要你做呢,你先别磨墨了,去看那个案台。” 案台上,是崇学馆学子写给蔡老和傅洵的贺年帖。 蔡老说:“你且挑出谢玉君、江之珩、冯家、谢骢、谢十一几个的,替我回他们。” 贺年帖以信封装好,分类放在木箱子里,他和蔡老的信封数目,都一样百余封。 傅洵先从蔡老的那份里,找出他点的学生。 他打开封上写着“谢兰序送”字样的贺年帖。 甫一过眼,他就认出是兰絮自己写的,工工整整的行楷:【贺蔡老先生:新春吉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新年新气象,桃李满天下。】 她笃定蔡老会亲自看,所以写得很认真,半分马虎不得。 但从字迹笔画,能推出她写的时候,心情还不错。 想了想,傅洵从标着自己名字的那个箱子里,拿出兰絮写的。 他一向没有兴趣,不会看学生写的贺年帖。 这是第一次看。 然而,他虽然有预料,再怎么也没想到,她给自己的那一份,只有一个字: 【好。】 还是草书的,一笔勾成,半分力气都没花。 傅洵眉头一挑。 还是课业少了。 他刚要把贺年帖塞回去,却摸到信封里,还有一张纸。 傅洵抽出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行小楷,字是寻常,写的应是书名。 这是谢十一年假期间,在家中看的书? 只是这书名,“花倌”“伶人”“小厮”…… 种种罗列出来倒还好,只是放到一起,让傅洵拧起眉头。 他在京城,也有听闻过一些人家的事迹,一下联系了起来。 此时,他动作一顿,方把信纸塞了回去。 抬手,揉揉眉骨。 下一瞬,一个突兀且离谱的念头,从他脑中浮现:谢十一好男风?
第67章 老鹰捉小鸡7 不过一瞬,这个念头就被压下。 傅洵好笑,也不能光凭此,就认定谢十一好男风,难道看了史记的《陈涉世家》就要筹谋起义? 虽则男风和起义,两件事性质不一样,但光靠书单下定论,确实早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谢十一整个年节期间,都在看闲书。 家风不严。 从这个小细节,他几乎可以想象出,谢十一平日在家中,是顶顶受宠的,只要她会写字,家里人就往死里夸。 与傅家截然不同的土壤。 像这种书,在傅家子侄的书房中,连名字都不可能出现。 他倒不介怀当个恶人,矫她性子。 …… 崇学馆开馆,为了煞煞过节攒的懒劲,每个学子都会一份有开馆课业。 课业分到兰絮这时,多放了一份。 兰絮:“诶,等等,我是不是多了一份?” 负责发放的小书童:“没有弄错,十一郎就是两份,是傅探花交代过的。” 兰絮:“……” 又!是!你! 捏着两张纸,兰絮在心里亲切地问候傅洵。 过完个年,她骨头都酥了,脑海里学过的东西,通通还了回去。 再看这些课业,真有种看天书。 兰絮朝系统哭唧唧:“不好意思,下辈子我一定要做个文盲。” 系统语重心长:“按照傅洵的标准,你现在好像也算。” 兰絮:“……” 扎心了,它不是她那么软软的系统了! 接下来几日,兰絮光埋头解决课业,等到正月十三,才发现,卫国公小世子江之珩还没回到怀名。 快七日没有饭搭子,兰絮还是不习惯。 十三早晨,她从钱妈妈手中,偷偷接过双份的肉包。 一道清澈女声叫了她:“小十一。” 兰絮做贼心虚,忙把包子藏在身侧,回头一看,是谢玉君。 她朝谢玉君笑:“你今日好早。” 谢玉君:“我有话跟你说。” 食肆不是说话的地方,她带着丫鬟芳甸与兰絮,去到人迹稀少的书库后门。 她正要开口,兰絮敲书库后门:“里面可能有人。” 谢玉君:“我没想到,你还挺警惕。” 兰絮:“还好还好。”吃一堑长一智。 书库里没声音,谢玉君方直言:“江之珩家里卷入大麻烦了。” 兰絮:“啊?” 谢玉君压低声音,只说三字:“杭王案。” 实则初八、初九,杭王案就传到了怀名,崇学馆的学子们颇为震动。 尤其是去年,蔡老第一次分甲乙学次时,曾暗暗问过他们,关于站哪个王爷的问题。 当时不少乙等学次的学子,思虑好一会儿,知晓杭王势大,军功在身,就写了杭王,此时杭王出事了,他们心中都一颤。 方能体会蔡老一片苦心,与傅洵当日的教诲。 局势千变万化,千万不可等到临了选择之际,才匆匆决断,而是从最开始,就要纵观全局,把握心中。 杭王案年初五发作,初七朝廷就处理掉了杭王和清和,但他的党羽,还得慢慢清算。 满京风声鹤唳。 卫国公府与杭王交情甚笃,不管有没有参与贪腐大案,恐怕难逃一劫。 前几天,兰絮听闻杭王案时,觉得离自己还很远,一听江之珩家被卷进去,突然又觉得近在咫尺。 上个月还是同窗,江之珩还给她写了贺年帖。 她写给他的,还没送出去。 颇为唏嘘。 谢玉君一叹:“当真波诡云谲,谁能料想,清和会失势力呢。” 兰絮琢磨过味来:“还是傅探花聪明。” 远离京城,既不受迫害,也不受牵连,当然,也远离政治中心,除非有百般能耐,否则回去就难了。 谢玉君:“不过,清和倒了,傅探花或许会被传召回京。” 兰絮:“对哦。” 她没想到这一层面,难怪这几日,崇学馆有股躁劲,原来是大家在揣测傅洵要回朝当官。 不说崇拜傅洵的学子,就是一些和兰絮一样畏惧他的,也十万分的不舍。 除了兰絮。 她突然咧开了嘴:“嘻嘻。” 谢玉君:“?” 兰絮:“咳咳咳。” 谢玉君猜到她心里雀跃着,不过她作为主家的人,也不清楚傅探花的打算。 傅探花是谢家请来崇学馆的,谢馆长去问,傅洵也只说等调任。 他心里早有成算,只是除了蔡老,谁也不知道。 谢玉君还是想到江之珩,把话题牵了回去:“傅探花应该知道江家的动静。” 兰絮点头:“确实。” 谢玉君瞅着兰絮:“要不,去问问他?” 兰絮想到,江之珩年节走之前,他还说回来后,会给自己和谢玉君带京城的土仪。 到底是当了朋友了,兰絮:“我去试试,不一定能成的,你也知道傅探花对我的态度。” 谢玉君却觉十拿九稳,松口气:“麻烦你了小十一。” 兰絮:“……” 正好,这几日她忙着做双份课业,之前欠傅洵的千字,还没补上,下了学,她提着书盒去到静思堂。 静思堂内,只有庞学究在。 见兰絮一双大眼瞅来瞅去,庞学究忍住笑:“进来吧,傅探花不在。” 都知道她怕傅洵。 傅洵不在啊…… 兰絮垂眸,在桌案上铺纸,用一块琉璃镇纸把纸面抚平,提笔沾墨。 哈哈,傅洵不在! 赶快赶快,随便写写,有庞学究证明她在静思堂写,又没有傅洵抓到她写作的姿势,万岁! 兰絮翘着一边腿,乐得不被监督,突突突狂飙五百字。 下一刻,听到门扉一动,福至心灵般,兰絮放下腿,骤然坐直,把笔握好。 果然,进门的是傅洵。 外面下了细雨,他眉眼英气沉冷,撇开银灰地云纹外袍上的水珠,整个人像是高高的松枝上一捧冰凉的雪,那股子冷劲更甚。 他抬眸瞥兰絮,眉间一动。 兰絮赶紧低头,继续一笔一划地写。 傅洵在自己位置坐下,没一会儿,庞学究走了,兰絮那千字也都抄好了。 她抖抖纸张,字干了后,就双手把千字呈上。 只一眼,傅洵就知道,她前面五百字定是斜着身体写的,字形都歪了。 若平日,他会让她重写。 余光里,谢十一几根手指头在搓搓,紧张着呢。 罢了,才布置了双份课业,过犹不及。 他翻动手中的书,继续看着,仅抬颌示意兰絮可以走了,意外的是,兰絮没有和出笼的兔子一样撒腿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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