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经庆湖省,正好怀名元宵十五有舞灯会,姚章又来找傅洵讨一杯酒吃。 姚章本来有些担心,傅洵见自己升迁,会不会不平衡。 显然,他多虑了,傅洵这般性子,既能沉住气,在衙门当一个小小笔吏,又怎会因为好友升迁,心生妒忌。 是他又狭隘了。 姚章叹息:“你一直说等调任,但要是……没有调任呢?” 傅洵修长的指尖,握着一个瓷杯,此时,瓷杯里只有水。 他轻啜了一口:“那就不等,也不动。” 他奉行克己修身之道,快过亥时了,就不会喝茶,免得引发入睡困难。 姚章:“看来你觉得怀名这地不错。” 傅洵:“怀名么……” 他看向窗外,繁灯如星,游街将一粒粒星子,汇成银河,从看不清的远处来,到看不清的天边去。 世间的繁华啊。 想起兰絮念诗时,一副头头是道的模样,傅洵摩挲着瓷杯,说:“这里也就那样。” 不过人不错。 这句没说,姚章又不是很懂这位好友了。 突的想起什么,傅洵搁下瓷杯,说:“有一件事要问你。” 姚章:“什么事?” 傅洵:“你的痔疾可好了?” 姚章:“噗!” 他嘴里的酒水都喷了出来,赶紧用袖子掩面。 还好四周都被街上的热闹吸引,没人听见察觉,姚章老脸一热,说:“早好了!你、你怎么突然提这件事了?” 那可是四五年前的事了,真是丢人! 傅洵不觉羞耻,神色如常:“想了解一下。” 姚章打量傅洵,震惊:“你?” 傅洵解释:“不是我,是一个学生,前段日子流了许多血,被我撞见了,他这种情形当如何?” 姚章:“许多血?” 垫子被兰絮收走了,血渍确实明显,傅洵思索:“是许多,渗透了冬衣。” 姚章抬高声:“严重啊,当然严重了!” 傅洵:“怎么严重了?” 姚章收收表情,小声嘀咕:“你既然说是学生,年纪应该不大吧,就算得了,也不是大问题,又怎会弄出‘许多血’?” 姚章了解痔疾,傅洵却是才明白,寻常痔疾,不至于流那么多血。 怕好友被学生欺瞒,姚章左右看看无人偷听,又小声说: “我听刑部的王主事说,他以前在地方时,曾一个小倌,因……不妥当,流了许多血,止不住而丢了命。” 傅洵:“……” 他一点就通:“你是说……” 姚章推测:“崇学馆不是有舍馆吗?” 傅洵:“……” 姚章:“……” 一瞬,两人都皱眉,脸都黑成铁锅底。 只不过,和学生们相处一年,傅洵对每个人的品性,都有所了解,他们既读圣贤书,非浪荡子,知礼守礼,不至于行淫.乱之事。 尤其是谢兰序,虽然懒惰成性,但胆子没他指甲盖大,她不是这种人,也绝对不会这么做。 若说她被人欺辱…… 三万三的束脩不是白交的,不至于被人欺负了不敢吭声。 但不管如何,有这种可能。 傅洵端起杯子,却一口水也喝不下去。 他道:“不一定,疾病本就因人而异。” 姚章也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是啊,不至于,不至于。” 没了吃酒的雅兴,姚章干脆看向路边。 突的,他道:“这谢家人,确实各有俊朗模样,诶你看,那边第四排的,像不像你学生?” 傅洵跟着他指头瞧去。 姚章只见过兰絮一面,但印象很深。 此时,街上少年们手捧莲花灯,行止之间,风一吹,白色广袖袖摆飘扬,足尖层叠的衣角旋转,像落入人间的云之君。 傅洵眯眼,那人确实是谢兰序。 别的郎君敷粉,她没有,因为不需要,她双颊白皙分润,眉眼细腻如画,容光昳丽甚胜,风姿卓绝,仪态翩翩。 行人将那些粉的白的鲜花,一朵朵往她身上丢。 其中一朵,直朝她门面扔去,她没躲,鲜花攀在她鬓边,柔嫩花瓣贴着她眼角。 她抬眸,眼底光华流转,风流无双。 姚章:“可真是……” 傅洵不知为何,心腔倏地一紧。 他搁下杯子,动作不重,水珠却些微溢出,沾湿他指尖。 他拿帕子擦擦手,抚袖起身,对姚章说:“我还有事,失陪。” …… 街道另一侧,是谢家搭建的观灯台。 游灯开始后,谢骢带着一众儿郎,聚到窗边观灯玩乐,说笑不断,只是随着第八台灯的出现,声音渐渐少了。 他们都看呆了。 坐在谢骢对面的秦锐问谢骢:“第四排那个,是谁?” 谢骢自是认出了兰絮,心里蓦地奇怪,还好,这里只有他一个崇学馆的。 只不过,他笑笑,回秦锐:“这我哪知。” 秦锐:“这八人不都姓谢?” 谢骢条理清晰地回:“确实,但是他们是从庆湖各地的谢家选的,我不认得也寻常。” 秦锐是谢骢的表兄,是北地望族秦家的嫡子,是个顶顶会玩的主儿,犯了事,到怀名避祸的。 谢骢母亲给谢骢交代过,秦锐好美人,荤素不忌,警惕秦锐接触姊妹。 谢十一是男性,和谢家关系虽出了五服,但也姓谢。 就算不说平日在学馆的相处,谢骢也不能卖了小十一,何况他和小十一关系尚可。 没多久,秦锐和其他人玩起双陆,谢骢也忘了这茬。 秦锐输了几回,说:“没意思,不玩了。” 叫上小厮走了。 …… 队伍绕着沿街的临时看台,走完一圈,才算完成游街。 原定终点是一处宅院,也安排了各种热汤,马车接送,但还没到地方呢,前面停了。 一个谢家管事匆匆跑来,对这八个谢家子侄说:“游街虽已结束,但前面人还是太多,走不动。” 这种事往年也常发生,大家只能自认倒霉,也没多少人埋怨,因为一张口,攒着的热气就跑了,更冷了。 管事:“诸位看是要……” 兰絮在犹豫要不要自己走回去,好累哦。 系统在她脑海里算:“按怀名地图,这条街和崇学馆,不是很远,也就二三里地。” 一点多公里。 兰絮怕真冻病了,对那管事:“我自己回去了,衣服回头让人送去谢家还给你们。” 管事:“诶!” 其余七人也不犹豫了,都要回去,只是和兰絮不顺路。 兰絮独自钻进一条巷子里,她捧着手中莲花灯,汲取温暖。 这个莲花灯是琉璃的,挺贵的,兰絮想了想,还是塞进袖子里藏好。 外面有多热闹,巷子就有多偏僻,兰絮打冷颤:“不会有劫匪吧。” 系统:“应该不会……” 话音刚落,就看前面出现了一个陌生的英俊男子,身边还带着两个小厮。 兰絮不认得他,触发了系统播报:“叮,刷新新角色,雁北望族秦家嫡子秦锐,年二十。” 没有标注任务对象要求,那就不用管。 兰絮低头要绕过去,却被秦锐拦住。 他朝她笑:“我叫秦锐,小公子叫什么?” 兰絮:“谢兰序。” 秦锐:“谢兰序……好名字,可要随我去夜游广河?” 兰絮拒绝:“我有事,下次一定。” 她撇开他继续往前,他身边的小厮却把路堵了。 秦锐近看兰絮,对她的容貌,更为满意,他志在必得,道:“我只是想认识你,你不要不赏脸……” 兰絮不再废话,冲撞开那两个小厮之间的缝隙。 小厮去抓她肩膀,垫肩脱落,小厮呆了呆。 兰絮一招金蝉脱壳,灵活地避开他们的手,跑了出去。 秦锐脸色一沉,叫小厮:“你们守着大街口,我去追。” 兰絮隐约听到了,更无语。 她本来就猜,他是北地望族之子,会来南方,这死鬼模样,八成犯过事,再看这人知道堵大街,还是个老手! 得快跑。 兰絮埋头猛冲,下一个拐角,却又有人! 她刹不及,迎面“嘭”的一声,撞了上去,那人被她撞得后退几步,没把住,两人跌倒在地。 有人惊呼:“大人!” 有肉垫,兰絮不疼,就是昏头昏脑的。 甫一抬眼,身下,傅洵剑眉紧蹙,向来寒凉冷漠的眸子,与她相对的一瞬,似乎一动,又很快恢复寻常。 她撞倒了傅洵。 祖宗诶! 兰絮几乎是跳着爬了起来。 傅洵身边的小厮,也扶起傅洵:“大人没事吧?” 兰絮:“先、先生?你还好吧?” 傅洵起身,掸掸衣衫。 被她撞倒了,倒也不见狼狈,他微抿唇角,不悦道:“慌里慌张的……” 秦锐的喊声传来:“站住!” 没有哪一刻,兰絮庆幸自己遇到了傅洵,不然她都要花积分了。 她忙对傅洵说:“老师,这个人,他非要拉我去夜游广河……” 一副告夫子的口吻。 还没等她说完,傅洵将她往身后一带,护在了身后。 追上来的秦锐见不到人了,对傅洵嚷嚷:“先来后到,那个是我看上的!” 傅洵:“……” 要是以前,他或许还没那么快懂秦锐的意思,但刚和姚章聊完那种话题,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 瞬间,他面色黑沉下去,给小厮使了个眼色。 小厮可是练家子,他冲上去,秦锐没过两招,就被小厮拧着双手反剪在身后。 秦锐挣扎:“你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就着月色,傅洵打量着秦锐的脸,道:“雁北秦家,秦兴河的儿子。” 秦锐骤然听到老子名,仰头正视傅洵,似乎有些眼熟。 如果巷中灯光更亮一点,或许他就能看清,这是五年前,曾去雁北调查矿工命案的傅钦差。 连他爹都敬着畏着的大人。 但他记性没那么好,呛了回去:“我爹乃雁北大将军,你快放开我!” 傅洵对小厮说:“送去衙门。” 秦锐:“……” 他就没见过,有谁能把自己忽视得这么彻底的,怒骂:“狗屁玩意,你把我送去衙门,衙门也关不住我!” 傅洵挥挥手,小厮将一只臭袜子塞进秦锐嘴中。 兰絮一眼没朝那边看,她还在喘息,实在跑得太厉害了,出了身虚汗,风一吹,更冷了。 她不由抱着胳膊颤抖着。 下一瞬,肩上落下一道温暖的,带有松香气息的披风,将兰絮浑身裹在一片暖洋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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