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洵站起身,说:“我与你一起去。” 兰絮欲言又止:“江之珩没去。”他就是埋头苦读的学子之一。 傅洵:“我晓得。” 兰絮:“……” 本来就是学子们出来游玩,多了个老师,大家都会不自在,傅洵不是低情商,向来不会做这种扫兴的事。 而且,他分明发现她神情里的不情愿,却假做不知。 兰絮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要尴尬也是傅洵尴尬。 她便点点头:“好。” 傅洵在怀名购置的马车,因为宅邸小,暂放在车行,闻风去套了马过来,日头已经爬升。 一路去到广河,街道熙熙攘攘,小贩吆喝,飘着一股粽香,兰絮撩开车帘,将两边街景收入眼中,看得津津有味。 不多时,他们到了广河。 谢骢在广河的观河亭处,看兰絮从马车下来,他几步走上前去:“十一!” 然而他还没开心,就看车上,又下来了一人。 竟是傅探花。 谢骢的笑意凝固在唇角。 兰絮环顾,发觉竟真的只有谢骢一人时,有些惊到了:“你只请了我么?” 谢骢:“……旁人都说要读书。” 其实这是个借口,虽然读书重要,但他要是去请了,没多少人会推拒。 兰絮顿时无言。 再看傅探花,男子更是板着一张俊脸。 兰絮简直可以从他暗色的眼眸里,读出“正常男子怎么会在友人众多的情况下,专门请另一个不甚相熟的男子逛端午”的意思。 她自己都没察觉。 傅探花,好直觉。 不知为何,兰絮有点心虚。 这时,广河上传来“咚”的敲锣声,赛龙舟开幕了。 若说京城的龙舟,是缅怀跳江的屈子,怀名的龙舟,就是奔着救跳江的屈子去的。 兰絮、傅洵和谢骢登高远眺,波光粼粼的河面,龙舟如梭,在鼓声与齐齐呐喊声中,迅猛乘风破浪。 看起赛龙舟,兰絮撇下旁的事,兴奋道:“诶,谢家第一名,冲啊!” 谢骢笑了。 自打元宵后,他就很喜欢暗暗关注谢十一。 他自己没去弄懂这是为何,只是想和她再相处,于是怀着想要独处的心情,只对她一人,发出这个邀请。 若傅洵没来就好了,谢骢想。 然而此时,傅洵一身绛紫色葡萄缠枝圆领袍,发髻束得严明,骨相优越,眼眸锐利又沉稳,端的是风姿卓荦,矜贵之气油然而生。 有他站在兰絮身边,谢骢突然心慌,他好似怎么也够不上傅洵一分一毫。 亭下,他的小厮端来一屉新出笼的粽子。 谢骢想了想,反正出了学馆了,他略过傅洵,问兰絮:“十一,要吃粽子吗?” 兰絮被龙舟吸引,眼睛不离广河河面:“好呀。” 谢骢剥开了一个粽子,本想放到兰絮手边的盘子,突的,傅洵声音不高不低,道:“你自己吃,她自己会剥。” 谢骢:“哦……好。” 兰絮回过神来。 她拿走一个粽子,指尖皮肉太嫩,烫到了。 她放下它,双手捏捏耳垂,又被河面的局势吸引,紧张:“谢家的龙舟怎么落后了!刚刚还是第一的!” 傅洵端看水面,迅速判断,谢家的龙舟步调乱了,不能拿到第一。 十一姓谢,自然站谢家龙舟队,他便没说什么,只是拿起兰絮挑的粽子,慢条斯理剥好,放到她手边的盘子里。 兰絮看是傅洵剥的,问:“给我的吗?” 傅洵:“不然呢。” 刚刚谁让她自己剥来着……兰絮无语,还是说:“谢谢小傅先生。” 她拿起就吃。 而傅洵似有若无地看了眼谢骢。 谢骢食不知味。 下午,龙舟赛散了,回去时,傅洵步伐挺大。 兰絮小跑着跟上,傅洵突然停下,害她刹不及,差点撞上他后背。 他侧首,说:“这个谢骢,日后少与他往来。” 兰絮摸摸鼻尖:“我没有与他往来啊,小傅先生也清楚的。” 搬出舍馆后,那是根本没有私底下的往来。 傅洵深深皱起眉头,走了一个江之珩,可不能再来一个谢骢。 到底没再对兰絮说什么。 只是夜里,他便循着记忆,在纸上写出好几个书名:俏花倌与状元郎、伶人、家主与小厮…… 傅洵挽袖搁笔:“闻风。” 闻风:“大人。” 傅洵把纸张折起来,递给他:“明天你就去跑怀名的书店,买这些书,怀名没有,就去省城。” 总该会有的。 闻风说:“是。” 傅洵捏捏鼻梁,他走出正房,东厢房的灯还亮着。 他笃定,今日出去看了赛龙舟,这个钟头,谢十一定是睡了。 又拿灯糊弄人。 傅洵缓步走到她半敞的窗前,心中盘算,既然快到乡试了,也不能让她一直这么倦怠。 临窗下,甫一抬眼,透过窗户,桌前果然空无一人。 定是回床上睡了。 他心下刚道果然如此,下一瞬,窗户下面,突然冒出个圆圆的小脑袋,并一声专门吓人的:“嗬!” 傅洵一愣。 兰絮头上发髻顶着一本书,她得意洋洋,满眼盈笑:“哈哈,失策了吧,我还没睡!” 傅洵:“……” 似乎真把他吓到了,心跳鼓噪得厉害,有什么在心腔里疯狂窜动,甚至有些酸疼。 傅洵弯弯唇角,道:“正好,我考校你一番。” 兰絮瞬间焉了:“其实我睡了。” 傅洵说考校还真考校,他把兰絮拎去正房,自己亲自督工,那里有一张兰絮学习用的书桌。 兰絮哭丧着脸,一边写东西,一边嘀咕:“半个时辰后,我就回去睡觉,可不可以呀?” 傅洵看着手上文书:“不可以。” 兰絮讨价还价:“半个时辰加一刻?” 傅洵:“一个时辰。” 兰絮:“成交。” 她咬着唇,奋笔疾书,一个时辰后,她枕着书睡着了。 傅洵:“……”没出他所料。 他推推兰絮的肩膀,兰絮睡得正香,起不来,他一把将她抱了起来,掂了掂,不由皱眉。 怎么还是这么瘦,明明每日吃的也不算少,还很爱吃零嘴,闻风一天帮她跑八次集市买零嘴。 不过,如今她是崇学馆里最矮的几个学生之一,或许身高如此,也强壮不到哪去。 他不再疑惑,走出房间。 闻风见到傅洵抱着十一郎,很是惊奇,忙跟上,伸出双手道:“大人,我来吧。” 傅洵摇摇头,下意识抱紧了一些。 东厢房和正房很近,他转了个走廊拐弯,迈进房中。 以前,东厢房中只有陈旧的木材味,兰絮住久了,里面就有一股淡淡花香。 一下让傅洵想起她爱用花瓣洗澡的事。 傅洵莫名的又来气了。 他弯腰,把兰絮放到床上,盖上薄被子。 到这里,作为一个师长,他也该退出东厢房,顺便把门关上,等她明天醒来,再训两句。 之前也常如此。 师长的关怀,莫过如是。 傅洵方直起身,只是,兰絮后脑勺一触及枕头,就如倦鸟归林,使劲在柔软的床褥上拱拱蹭蹭,找出一个最舒服的角度。 傅洵眼睛也习惯了厢房的暗。 一缕没扎好的头发,落到她唇畔。 他鬼使神差的,微微俯身,将那缕头发,从她唇角撩开。 倏地,他的目光定在她的唇上。 他一直知晓她好看,只是,这应当是第二次,这么细致地观察她的样貌,原来她双唇,亦如花瓣,淡粉而嫩。 好像很好亲。 傅洵顿了顿。 荒唐!他怎么会有这个念头?他蓦地起身,动作太大,险些撞到头顶床架。 傅洵呼吸有点急,步履匆匆离去。 闻风发现,他家大人从东厢房出来后,有些神情不属,有一张文书,竟看了两遍,好一会儿才进入状态。 闻风不由感慨,真不愧是大人,这么关心学生,实在担心学生睡不好吗。 亥时末,他给傅洵杯中添水,劝:“大人要不先就寝?” 傅洵突的问:“让你去买的书,买了吗?” 闻风:“还没呢。”这不是今晚才布置的任务吗,大半夜也没有书肆开着。 傅洵:“你把书单给我。” 闻风将书单递给他。 傅洵将书单放在烛灯下,眼看火苗燎噬着,白色的纸张,逐渐变成黑灰。 烛火跳跃,在他眼底落下一道深深的印记。 他决心,将诡异的萌动,逐出内心。 闻风这才察觉出大人的情绪,或许不太对,他斟酌:“大人,那这些书不买了吗?” 傅洵:“烧都烧掉了,不用买,你备水,我擦过脸便睡了。” 闻风:“是。” 夜里,傅洵躺在床上。 他向来浅眠,过了亥时就不会吃茶,以防难以入睡。 然而即使不吃茶,他却又一次睡不着。 上次这种情况,还是元宵那天,少年一身白衣翩翩,仙姿玉貌,她粲然一笑,只道:“是心动。” 傅洵的喉结,很慢地动了一下。 就像被通了任督穴,他大脑一片清明,当日从未想过为何睡不着,如今想来,难道是那时候…… 不是,不会,更不该。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渐渐沉入睡眠。 有些热。 意识慢慢潜入了烟雾缭绕的地方,门口那架黄杨木的四开屏风上,画面被雾气模糊。 热了,便是该沐浴。 傅洵虽自幼有万里和闻风服侍,却习惯自己一人洗漱,他解开腰带,熟练地脱下外袍、里衣,挂在屏风上。 绕过屏风,他脚步一顿,水中竟然飘满了粉色的花瓣。 他十几岁时,初读香山居士的长恨歌,所谓: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书商用了一整页,印了一张华清池中飘满花瓣的图。 花瓣。 傅洵捻起一瓣,他浑身燥热,预料到了接下来,会是什么。 可理智挡不住他身体的动作。 他跨入池中,刹那,池中之人正好破水而出。 她眼底有惊诧,有茫然,还有一丝丝莫名的畏惧。 完全与那天,她的眼神如出一辙。 为何要畏惧他?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就算对他露出害怕的神情,也是因为做错事,怕被罚。 那现在呢,她做错了什么? 转瞬间,傅洵突然明白了,她什么也没错,错的是他,失策的也是他。 他呼吸一紧,蓦地上前,将她逼到边缘,一手撑在她身后的浴桶边缘上,将她锁在自己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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