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岁宁:“万一我拿来杀人放火呢?” 经过此处的两名僧人闻得此言,念了句阿弥陀佛。 “杀人放火随你,但待你被抓去见官时,最好说这铜符是你所窃。”崔璟拿划开界限的语气说道。 那两名僧人再次颤颤念佛。 常岁宁从善如流地点头:“好说。” 考虑到一些被提早灭口的可能,两名僧人快步走远。 见那少女煞有其事,到底是崔璟面色先缓下,无声笑了一下。 她心性虽不惧不忌,但却做不出真正意义上的恶事——他若连这区区识人之能都没有,岂会随意将铜符送出去。 常岁宁也放松地笑了笑,此时凉风又起,她看向天边:“好像要落雨。” 夏日的雨说来就来,她话音刚落,便有一阵雷声滚滚而至。 常岁宁遂起身:“我便先去大殿上香了。” 待会儿雨大了怕不好走。 然她刚起身,便有豆大的雨珠在眼前砸落下来。 “……”雨势大而急,常岁宁唯有往身后的树下又退了退。 “去塔院下避一避吧。”崔璟提议。 天女塔虽不允人擅入,但在塔院屋檐下一避还是可以的。 “不必。”常岁宁想也不想便拒绝了,那塔周有阵法,专克她这孤魂野鬼,她恐一入阵,此命将休矣。 又怕自己这份断然拒绝太过异样,便又道了句:“就在此处即可。” 崔璟已站起身来,提醒道:“雷雨天站在树下,易遭雷劈。” 常岁宁默默抬头:“……也是。” 前有阵法相克,后有雷劈之险—— 她今日此行竟像是渡劫来了。 崔璟此时转身,走向一旁的假山后,片刻后折返。 他肩上已被淋湿,手中则多了几片绿油油的芭蕉叶。 他没多说什么,只递给她。 常岁宁一怔后,伸手接过:“多谢大都督。” 她将芭蕉叶分给喜儿,主仆二人用叶子挡在头顶,在雨中小跑着往大雄宝殿而去。 看着那身影一路小跑,未回头看,很快便消失在雨中,崔璟随手拿起石桌上的水壶,回了塔前避雨。 “都督,不进去吗?”元祥问。 崔璟摇头。 他一身汗水雨水,入塔内恐冒犯惊扰了“天女”。 “就在此处即可。”他看着眼前雨帘,说了句与方才常岁宁相同的话。 …… 这场雨午后方休。 常岁宁晌午在寺中同无绝蹭了顿斋饭,顺道问他:“二爹,古往今来,您听说过最厉害的上等生辰八字是哪个?” 无绝想了想,道:“数朝前有位开国皇帝……” 常岁宁:“您写下来我瞧瞧。” 无绝不解:“写这个作甚?” 少女神情纯粹:“长长见识啊。” 无绝笑道,“你这女娃何时还对八字命格有兴趣了?” 但也还是取了纸笔写给了她瞧。 常岁宁接过来看,满意点头。 很好,换去出生之年,稍改一改,以后就是她的了。 这一遭,她是什么命,她要自己选。 “这位的八字贵则贵矣,然地支全冲,易克六亲……”无绝感慨道。 常岁宁了然点头:“六亲祭天啊……” 那更适合她了。 …… 常岁宁离了大云寺,坐上由常刃赶着的马车,来到了那处庄子上。 她先去见了阿稚。 “人在何处?” “女郎请随婢子来。” 阿稚引着常岁宁来到了此处庄子用来储物的地窖内。 有常岁宁的交待在,入了地窖,阿稚便不再开口说话。 地窖内视线昏暗,阿稚手中提着一盏风灯,让常岁宁看到了那被缚住了手脚,并拿黑布蒙上了眼睛的人。 玉屑缩在一堆酒坛前,听到脚步声神情骇然,又往后退了退:“你们是谁?为何要将我带到此处来,你们是谁的人!” “我什么都不知道……” “求你们放我出去!” “我不想待在这儿,求你们了……” 她声音颤栗忽高忽低,恐惧愤怒不安忐忑等神色交替出现在那张脸上。 常岁宁如此看了许久,微微皱眉。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 玉屑忽然挣扎着站起身,但因双脚被缚住,刚站起便又摔倒在地。 阿稚目含请示地看向常岁宁。 常岁宁微摇头,转身带着阿稚出了地窖。 “女郎是何打算?”阿稚请示着问。 “从今日起,每日只给她按时送水,不给食物。”常岁宁道:“两日后,我再见她。” 守在外面的常刃闻言微一愣住。 这怎像是拿来审讯的手段? 常岁宁存下的的确是审讯之心。 从方才看,玉屑的痴疯之态,不像是装出来的。 人在陌生未知的极度危险的环境下,不可能装得这般毫无破绽。 但同时不难看出,玉屑也的确没有完全疯掉,或者说,她有着一半的清醒在,这两种状态会交替甚至是同时出现。 还有一点更值得留意的是,纵是神智不清之时,处于陌生环境下,玉屑的所谓胡言乱语也是有一定的分寸在的。 而当年之事,大约是玉屑心底最忌讳的秘密,甚至那个秘密便是致使她疯傻的源头,故而她再如何神志不清,却都不敢与人提起丝毫—— 不然这么多年下来,明后不会一无所查……须知明后凡有察觉,无论是何想法,都不会只将玉屑当作寻常痴傻之人看管起来,而非真正意义上的监禁,否则玉屑不可能如此轻易便能离开长公主府。 所以,于下毒之事上,玉屑断不可能轻易开口。 她的嘴,或比神志清醒者,要更难撬开。 寻常的问话与逼供手段,多半是行不通的,既无把握,便不好随意尝试,否则一旦激起了玉屑的戒心,后面的办法就更难施展了。 或许,她要让李尚亲自来问—— 如此,便需要玉屑的神智更不清醒更混沌一些。 在黑暗与极度未知的环境中饿上两日,先耗尽对方的体力,往往是个好法子。 常岁宁交待常刃回一趟大将军府传话:“……便告诉阿爹,难得逢此清凉雨天,我想在庄子上住几日,顺便了解一下近来田庄之事。” 她之前提起过想要重新打理田庄之事,常阔是准允了的,这两月来她和白管事为此事也一直没闲着。 常刃应了下来,刚准备离开,只见少女看了眼地窖的方向,与他道:“此事还未办成,待事成后我再自行与阿爹细说。” 常刃一愣。 少女看向他,眼神里充满了信任与肯定:“刃叔及手下之人,应当不是那等纪律松散的嘴快之人吧。” 常刃挺直了腰板:“……自然。” 凡是训练有素的好手,都深知身手要快,眼睛要快,但嘴不能快的道理! 虽然……他方才的确想过要与大将军说一说此事。 但女郎这句话提醒了他。 他不能让自己失去一个好下属最基本的素养,且退一万步说,这是人家父女之间的事,大将军既让他认了女郎为主,他多那个嘴干什么? 还是闭嘴做事好了。 得了他的回答,少女眼中的信任更加牢不可破:“那刃叔快去快回,我身边离不了刃叔。” “是!”常刃声音浑厚有力,拱手行礼后退下。 常岁宁满意地看着常刃离去的背影。 她带着阿稚往前院走去,经过一条小径时,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那小径旁的一丛微微晃动着的茂密花木—— 有人藏在那里。
第133章 雨夜琴声 但那人藏得并不算十分隐蔽,倒更像是刻意等在这里,正犹豫着要不要出来。 见常岁宁停下脚步,感知也称得上敏锐的阿稚的视线扫了过去:“何人鬼鬼祟祟躲在那里?” 这声质问落下,便有一道人影赶忙从那花木丛后走了出来,面上堆着笑,弯着腰连连向常岁宁揖礼。 常岁宁反应了一下,才认出对方:“是你啊。” 两个月的时间,对方已从可扮作卖蛋道长的江湖骗子,成了个肤色黢黑的田庄仆工,乍一看竟有几分脚踏实地的朴实之感。 只是一张口,那朴实便不翼而飞了:“哎呀,女郎竟还记得小人!” “此前曾说让你待在庄子里做上一个月的活来抵账,一眨眼却两个月过去了。”常岁宁道:“是我疏忽了。” 男人讶然,似思索着道:“这就两个月了?不能吧……” 旋即赧然一笑:“小人尚觉来此还没几日呢!这倒是小人乐不思蜀流连忘返了!” 阿稚:“……”他最好说的是真话。 常岁宁倒觉对方话中应是有几分真的。 此人肤色黑成了炭,可见的确不曾躲懒——这一点,她也曾问过庄子上的管事,管事只道此人过于折腾,一天一个想法,成日就没个闲下来的时候,且见不得旁人闲着。 而其肤色虽黑,精神面貌却更显饱满了,一双眼睛称不上老实本分,但其内神采的确是积极的。 只是尚不确定对方是求生欲使然,还是存了其它想法在。 出于印证,常岁宁闲谈般问:“在此处待了两月,你觉得这处田庄如何,可算是个好地方?” 男人一边跟着她往前走,一边道:“岂止是好地方……靠山近水,简直是风水宝地啊!” 说着,忽然一顿,大约是想到了身侧少女那包杀包埋的作风,很怕这风水宝地会成为他的埋骨地—— 管理了一下表情,才又道:“只是……有一句话小人不得不讲。” 常岁宁听来顺耳,她喜欢听人不得不讲,而非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来听听。” “地方是个好地方,只是这庄子,这后山及那些田地……虽未曾完全荒废,但也实在是暴殄天物了。”男人的语气颇为肉疼:“若能着人好好打理着,按说这收成至少能翻两番的!” 说话间,悄悄留意着那少女的神色。 那少女点了头:“的确如此,如此等田庄,我家中另还有许多处,因缺少擅长打理之人,皆是如此半荒废着。” 饶是有心理准备,但男人还是听得心尖一颤——这得是多么不缺银子,才能放着这么些金山银山不管! 不会打理可以送给需要的人! 他内心好似吞了一整筐黎檬子,面上却只能笑着说:“令尊乃武将出身,又心地仁善,只拿这些庄子来养着旧部而已,这些田庄打理起来本也非易事,未交到擅长之人手中,这些年能维持住眼下光景,倒也不错了……” 常岁宁:“你倒将我家中之事了解得很清楚了。” 能在大街上招摇撞骗的,这耳朵眼睛心思果然是比常人灵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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