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萱抿紧了嘴角,定定看了他片刻。 最终也只与女使道:“走。” 女使脸色沉沉地跟在自家女郎身侧离去。 “呸!”明谨啐了一口,将手中的灯摔在了地上。 “一个贱蹄子而已,也敢屡次在我面前装什么高贵!” “如今这江山姓明,不姓李了,更不姓长孙!” “世子……”小厮欲言又止,下意识地看向四下。 “怕什么!”明谨无处发泄,一巴掌打在小厮脸上:“本世子说话,还需偷偷摸摸不成!” 姑母无子,他是姑母的嫡亲侄儿,他分明才是整个大盛最尊贵的儿郎——而不是那个连毛都没长齐,见了他都不敢大声说话的废物太子! 偏这贱人拒了他,转头却巴巴地要去嫁给那废物太子…… 明谨咬着牙看向长孙萱离开的方向,面上忽而现出一丝笑。 “待来日真入了宫中,如何捏扁搓圆……还不是本世子说了算。” 且等着吧,他迟早要让这贱东西放下这洋洋自得的高贵之态,跪在他面前求他。 还有常家那小贱人……凡是不识抬举的东西,都休想有好下场! “这明家的世子当真愈发无礼了……” 长孙萱身边的女使满眼嫌恶地道:“当今圣人也是了不得的人物……怎却有这样一个侄儿。” “龙生九子且各不同。”长孙萱嗤笑道:“况且,明家本也不是什么底蕴深厚的望族,如今因圣人之故才跻身此位……又能指望他有几分真正的风度教养和眼界头脑。” 而正因是越缺什么,便越在意什么。 知晓自己家中底蕴不足,面对他人的轻视便会立即跳脚。 如明家这般门第,出些如明谨之流者,本是常态。 出了个明后,才是奇观。 且正如父亲所言,这奇观现世,靠得也不单单只是明后自身,除却天时地利,更有她那双儿女以性命相助——而明后那双儿女,可不姓明。 说到底,明谨所在的明家,不过坐享其成罢了。 “也是……”女使道:“那女郎以后离他远些便是了,免得沾染晦气。” 长孙萱忽然问:“我听说,那位常家女郎曾打过他对吧?” “是呢。”女使便将先前大云寺之事的传闻细说了一番。 长孙萱不禁笑了:“打得很好。” 而后若有所思地道:“这位常家女郎,倒与寻常女郎很不一样……纵我不喜探听那些贵女之事,这半年来却也多次听说过她的事迹。” 又是打人,又是拜师,又是办诗会,又是结社,又是与人赌棋……哦,还反过来教训过那位解氏,甚至教训对方的同时还画了幅画顺便扬名京师。 她是怎么同时做这么多事的? 且好像……不管对上谁,对方从来没输过? 这么一算,简直称得上所向披靡战绩惊人了。 长孙萱忽然有点发愁:“我的对手,好像很不寻常啊……” 在这花会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对手会是这位常家娘子。 还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思索了片刻后,长孙萱道:“明日我想单独见一见她。” 明日便是花会的最后一日了。 回城后再见就不方便了。 “女郎要单独见那常家娘子?”女使有些犹豫:“可郎主交代了女郎要谨慎行事……” “我又不是去与她吵架扯头花的,如何不谨慎了?”长孙萱道:“若父亲连这点小事都不能让我自己做主,那我何时才能如长姑母一般独当一面?” 既是对手,那至少要先知己知彼,探一探对方的虚实用意。 明日,她便去会一会那位传闻中的常家娘子。 …… 花会最后一日,日理万机的圣人不再出现在人前,更多的是女眷们自行结伴游园,气氛看起来倒更加松弛融洽了。 然这融洽之下,是众人皆心知肚明的风雨欲来。 昨日晚宴之上,圣人赐下的那柄玉如意与那对夜明珠,在各人心中掀起风浪,再经过一夜的发酵,如今便是芙蓉园里的一个小内侍,心中也均有了“左相家中的长孙七娘子与常大将军府上的女郎在争夺太子妃之位”这一认知。 众女眷私下议论之际,下意识地留意园中四下,然而那两位太子妃的初定人选,今日皆未出现。 也是,此时那两位女郎哪里还有赏花的心情呢? 此刻,常岁宁正在去往马场的路上。 芙蓉园内除了赏花处,也建有马场,因今日活动没有约束,许多子弟便结伴去了马场骑马。 常岁宁本无意去凑这个热闹,但方才姚夏急匆匆地跑来告诉她,道是她家兄长姚归叫人来传话——明谨让与常岁安相熟的子弟诓了常岁安去马场,出言相激常岁安与之赛马。 常岁宁这才赶了过去。 若是正经比骑术,莫说明谨了,整个京师也没几个子弟能比得过她阿兄。 可她担心明谨使什么手段——暂时动不了她,便拿她阿兄来撒气。 而她那头脑不够复杂的阿兄本就对应国公府与明谨尤为不满,满心惦记着替她出气,若一旦负气冲动,怕是很容易中计。 常岁宁与姚夏很快赶到了马场。 此时四下围聚了许多人,周围充斥着起哄看热闹的声音。 “快瞧,明世子就要追上了!” “好样儿的!” 马场之上,有十来道身影在策马疾驰,一眼望去,皆是衣着鲜亮的年轻子弟。 常岁宁看去,只见此刻是常岁安领先,但也未领先太多—— “驾!” 紧跟其后的便是明谨,他一只手握着缰绳,另只手挽着马鞭正奋力追赶,其身下骑着的是一匹体形格外健壮、通身棕红,唯额间一点雪白的大马。 常岁宁倏然一怔。 是她眼花了吗,那是——
第147章 那场风雪 榴火?! 常岁宁又定睛看了看,很快确定自己不曾看错。 那分明就是榴火! 她意外至极。 榴火还在! 当年她离开大盛时,曾将榴火安置于玄策府内交由老常他们照料。 之前,她曾向阿点试探过榴火是否还在,却得了阿点摇头,很失落地说榴火已经不在了。 她便只当榴火已经去世了。 须知马儿的寿命通常不过二十多年,而榴火又是战马,曾跟着她受过不少伤,或因此离去得稍早些—— 她本已接受了榴火离世的事实,却没想到,此时竟会突然在这芙蓉园内见到了它! 一时间,只若又逢旧友,失而复得。 但眼下此情此景,未曾留给她太多欣喜感慨的余地。 眼看马背上的明谨已经急红了眼,常岁宁了然。 倒难怪敢寻她阿兄比马,原是仗着有榴火在。 但榴火再好,他自身无能,骑术不精,难以驾驭,便难发挥出榴火真正的实力。 盖因真正的废物,总有着化神奇为腐朽的能力。 如今也就是榴火上了年纪,性子熄了些,不如从前性烈,换作十余年前,他怕是连爬上榴火马背的可能都没有。 “驾!” 明谨面现恼色。 什么先太子殿下的战马,什么不输赤兔,他看根本是徒有虚名夸大其词! 他本瞧着这马老了老了些,看起来也仍然威风,可谁知真正跑起来,竟连常岁安骑着的那匹破马都追不上! “今日若害本世子输了,看本世子不将你扒皮拆骨!” “啪!” 他扬起鞭子重重甩在马儿身上,沉喝道:“驾!” 榴火嘶叫一声,往前奔去。 此时一人一骑恰经过常岁宁前方不远处,她几乎看到了榴火因老迈而开始发白的眼圈与口鼻。 常岁宁攥紧了拳。 “呸,自己不如人,跟马撒的什么气……”姚夏啐了一口,再看向领先的常岁安,微松口气:“常姐姐,看样子要比完了呢,只剩最后半圈,常郎君赢定了!” 然而明谨岂有可能眼睁睁看着常岁安得胜。 他原本依仗着有榴火这匹传闻中的神驹,想着必然能“堂堂正正”地赢过常岁安一回,什么武将之家,他就是要让常家颜面扫地,且要让对方输的挑不出说辞来! 可现下…… 明谨咬了咬后牙。 今日是他提出了这场赛马,这么多人都在看着……他是非赢不可的! 他不单要赢,还要好好教训教训那小贱人的兄长! 身下的马在被他抽了一鞭子后,显然快了些,是以他又一马鞭甩过去。 同时,他猛地拽紧缰绳,强行将马儿微偏移了位置,正冲着前方的常岁安—— 明谨眼中浮现志在必得的冷笑。 不是战马吗,战马应当很擅长伤敌吧? 此马体形尤为健硕,只要撞上去,那常岁安连人带马必然不敌! 随着他再次一夹马腹,被强行偏离了前进路线的榴火嘶鸣出声。 这声马鸣响彻马场。 榴火乃战马出身,身上有寻常马匹没有的杀伐煞气,又因体型格外优越,在芙蓉园一众被驯服过的马匹间亦是极具威慑的存在。 随着它这声嘶鸣,常岁安身下的马匹似乎意识到了危险,忽然焦躁不安起来。 “岁安兄当心!” “常郎君快躲开!” 此时许多围观之人皆意识到了不对,其中与常岁安相熟的子弟,如崔琅等人便连忙高喊提醒。 “我呸!”崔琅恼骂道:“倒与那昌淼不愧是表兄弟,都是输不起只会使阴招的下作玩意儿!” 偏马匹跑得甚急,距离所剩不多,眼看便要撞上岁安兄,料想便是神仙来了——比如他长兄在场,却也根本来不及上前阻止! 完了,这下岁安兄危矣! 他也只能事后再替岁安兄出气了! 在崔琅心中常岁安已然凉了一半。 常岁安自是听到了那些提醒的声音,但此刻他身下的马匹甚是狂躁,他一时急着控马,实在无法顾及更多。 其身后正快速逼近的明谨眼角扬起,已是势在必得。 常岁安那匹马已经怕了,气势上就输了,而他身下这匹战马无论是体形还是气势都占上风,照这个速度来看,撞飞对方不在话下! 比马嘛,磕磕撞撞在所难免。 他又不曾在马匹上做什么手脚。 况且是对方的马突然畏惧不前,他只不过是闪避不及而已! 也在此次赛马之列的昌淼,见此一幕,眼中闪现兴奋之色,就差出声叫好了。 他还算克制,但一些围观的纨绔子弟,却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喊了起来。 也有人起哄地吹起了响哨。 一时间,场上马蹄声杂乱,扬尘翻飞,议论叫喊声嘈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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