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有战事、或已有战事了。 常岁宁去了前厅,一直等到深夜三更,才见常阔回来。 常阔在宫中呆到现下,只用了些茶水点心果腹,又因有旧伤在的那条腿站了太久、加上每逢雨天都会作痛,此刻坐在椅中便显出了几分疲惫之色。 白管事让人去厨房将热着的饭菜提来。 常岁宁先问道:“阿爹的腿还好吗?” “无碍,老毛病了。”常阔接过老仆递来的热茶,道:“且吃了药了,这会子倒也不疼了。” 别说,之前那女人让人送来的药,倒还真挺管用,还好他没真扔——头一回送来时他拒绝了,后来又送了一回,他佯装扔了出去,之后又捡了回来。 常岁宁略放心了些,这才问:“阿爹,此番圣人急召,可是出什么要紧事了?” 常阔大手握着茶盏,神情几分凝重地点头:“李正业以匡复社稷为名,自扬州起兵,反了。” “李正业?”常岁安大惊:“那位英国公?!” 常岁宁亦是一惊。 竟是内祸,且起兵者竟是李正业。 此人她并不陌生。 李正业本姓徐,乃前英国公名将徐绩之孙,出身名将之家,其人很是骁勇,李姓乃先皇赐姓。 她尚是李效时,犹记得此人是与明后站在一处的,明后当年掌权的路上,此人亦是助力之一……而现下对方却要起兵反了明后,自称要匡复社稷? 其中矛盾利益纠葛常岁宁顾不上细究,古往今来君臣分道扬镳是常有之事,现下重要的不是这个。 她更关心的是:“为何会是自扬州起兵?扬州大都督府陈长史何在?也跟着反了不成?” 大盛设大都督之职,大多只是遥领,正如崔璟虽为并州大都督,人却不常在管辖之地,平日真正统管调度大都督府事宜的官员乃是府上长史。 半年的时间已足够常岁宁了解掌握大盛如今身处要职的官员信息,她自也知晓扬州大都督府的长史姓陈。 “那位陈长史……”常阔摇了摇头:“已经死了。” 常岁宁皱眉:“怎么死的?” 常阔也拧眉:“说来甚是荒谬……” 常岁宁便等着他往下说。
第159章 出兵讨伐 “那位陈长史是被下狱处死的。”常阔道。 常岁宁面色微变:“有人行构陷之举,假传圣谕?” 大都督府长史官职分量在此,其权相当于上州刺史,扬州各衙狱并无权力私自处决陈长史,所以只剩下假传圣旨的可能。 常阔略微一怔,有些意外地看着少女:“岁宁全猜对了,正是如此。” 见少女还在等着自己往下说,常阔暂且收起其它情绪,道:“那英国公李正业等人前往扬州,向巡察御史薛仁状告大都督府陈长史有谋反之举,称有铁证在手,陈长史因此被捉拿入狱。” 常岁安震惊道:“那巡察御史就这般轻信了李正业,处死了那扬州大都督府的堂堂长史?” 轻率冲动如他,都觉得那位巡察钦差轻率冲动的过头了! 那可是大都督府的长史,说入狱就入狱,说处死就处死了? 就算李正业等人伪造了圣旨,可李正业等人又非自京师而来,何故会身携圣旨?身为巡察御史,怎么着也该先查证一二再杀人吧! 常岁宁道:“因为那伪造的圣旨,本不是给那位巡察御史看的,相反,是为了配合那位薛御史行事,有名目可除掉陈长史罢了。” 常岁安一惊:“妹妹的意思是……那巡察御史,也是李正业的同党?!” 常阔神情凝重地点头:“没错,这薛仁早已和李正业暗中勾连上了。” “这位御史薛仁三月前出使江都,乃是自荐。”常岁宁道:“看来在很早之前,李正业等人便在悄然谋划此事了。” 此番起兵之事听来突然,但此事背后的谋划筹备,绝非一日之功。 “岁宁怎知……薛仁三月前出使江都,是为自荐?”常阔忍不住问。 自谈及此事起,便可见这孩子对各处官政之事知之甚详,且头脑反应极快。 “皆是从击鞠社里听来的,社中同窗闲谈时会说起这些。” 常岁宁答得没有迟疑,这本也是事实,她与那些监生们结交,本就存了方便收集探听各处消息的想法,这也是她拜师乔央入国子监的原因之一。 常阔了然点头之下,又有两分思索,原来结社打马球还有这等用处…… 他看着少女,道:“他们说归说,岁宁能留意并记下,且能巧用于时事当中……也是本事。” 赞赏罢闺女一句,常阔接着说了下去。 那陈长史被处死后,李正业与钦差薛仁里应外合,再次假传圣令,由李正业接任了扬州大都督府长史一职,由此接管了都督府的军政大权。 而在消息传到京师之前,又借“高州刺史谋反,圣人密令发兵讨伐”为名目,令扬州各处官员集合兵力发兵征讨。 “……亦有官员察觉到了不对,然提出质疑者,皆被李正业织以‘高州反贼同党’的罪名,下令当场斩杀。”常阔道:“就连扬州录事参军也被处死,其他官吏便不敢不从。” 常岁安:“那他们当真要去讨伐高州刺史?” 常阔冷笑道:“高州刺史安坐家中,何来造反之意,这不过是李正业一党编造的幌子罢了。他们以此为名目,得以召集兵力,控制了各处,待开了府库,便又改了说辞——” “那李正业宣称当今圣人明氏专权,独揽朝政多年而无还政储君之心,他为匡复李氏江山,故代储君发兵讨除明氏,是为以正社稷!” 此言一出,很快传遍四下。 李正业已自封扬州大都督,又于扬州设下英公府,着薛仁为长史,还有两月前那位因在早朝上痛斥明后专权而遭贬谪的骆御史骆观临,也已与李正业聚集一处,如今已成了李正业麾下军师。 “现下他们控制了扬州各处,开库铸钱,征募士兵,筹措粮草,又四处广发煽动文章……”常阔的语气有些发沉:“据闻扬州之外响应者亦颇多。” 常岁宁的心情也随着常阔的话跟着往下坠。 这些响应李正业的人当中,除了对明后掌权感到不满的官员之外,必也不乏各怀鬼胎者。 明后掌权因脱离正统之故,谁人都可以借此来做文章,义正词严地跟着掺和一脚,现下有了英国公李正业带头掀起此事,自不乏跟从之人。 可纵不提那些跟从者,即便是起兵的李正业本人,其目的难道当真就是为了所谓匡复李氏江山吗? 此等关头对待人性二字,实不宜太过乐观看待。 常岁宁此时又想到了那位巡察御史薛仁:“这薛仁也实在是个人才,早早自荐去往江都巡查,旁人至多是贼喊捉贼,他这是嘴上喊着去捉贼,实则跑着去做贼……” 常阔:“可不是嘛!” “李正业袭下英国公之爵多年,出身在此,这些年来所结交之人,必不可能只有薛仁骆观临他们……他既谋此大事,必会想方设法拉拢可用之人。”常岁宁思索间,抬眼问常阔:“阿爹,我听闻那薛仁,同长孙家似有些姻亲关系?” 常阔顿了顿,这击鞠社里还真是什么消息都有啊。 他点了头:“对,那薛仁正是左相大人长孙垣家中嫡妻的表亲外甥。” 常岁宁:“既有此一层关系在,圣人是否疑心长孙家与李正业起兵之事有关?” 长孙家反对明后专权,一心想扶持太子早日登基,向来是刻在了脑门上的。 而现下长孙垣家中夫人的表亲外甥又成了李正业的党羽,在扬州造起了反。 “圣人今日并未表露出对长孙家存疑之意。”常阔道:“今日议事时,长孙大人也在场,且圣人特令其与中书省众官员,尽快商定讨伐李正业之策。” 常岁宁心有思索。 令长孙垣商定讨伐之策,未必不是明后的试探之举,在没有证据可以证明长孙垣与此事有牵扯的前提下,借此来试一试长孙垣对待此事的态度。 “多久可定下应对之策?”常岁宁问。 “今日那些个官员们说什么的都有,吵得都要将甘露殿的房顶给掀翻了……”常阔一想到那场面就头疼:“但圣人说了,三日后务必要拟定应对之法,打是一定的,现下已使各营召集兵力筹备,圣谕也已传往各处,命淮南道与江南东西两道备军御敌。” 常岁宁点头。 兵事蔓延如火,该是一刻都不能拖延,但这三日并非是拖延,打仗不是动动嘴皮子说打就能立刻启程的。 轻骑固然可以先行,但大军出发需要准备的太多了,粮草兵械辎重,这些纵是加急筹备,却也非一日便可筹备妥当的。 先行命各营筹备发兵事宜,同时商定更可行的对策,这是正确的应对之法。 她又问:“那阿爹可知此行圣人有意令何人率兵前往?” 常阔摇头:“现下还未定下,但今日我曾于殿内自荐。” “阿爹……”常岁安心口一提:“阿爹怎可再上战场!” 阿爹腿上有伤,已不适合再上战场,上次跟随崔大都督征战南蛮,已是破例,虽有崔大都督照应着,两年间却也又肉眼可见地老了一圈……更何况这才回来半年,人还未休养过来呢! “说的什么屁话,我怎么就不能再上战场了!”常阔瞪了儿子一眼:“老子还有腿骑马走路呢!” 常岁安便不敢再言。 常岁宁眼底亦有担忧之色,老常的身体到底不如从前了。 对上少女欲言又止的眼睛,常阔的声音缓和下来:“此次情况特殊……若不能及时平定此内祸,只怕很快将添外患。而那李正业非寻常之辈,怕是不好应对,恰我与他打过些交道,由我前往,更多些胜算。” 他不是为了当今圣人,而是为了大盛江山安稳而虑。 此乃先太子殿下之志,也是他的,他一日曾为玄策军,便当终身至死谨守此志。 况且他大小还是个将军,遇战事时将军上战场再正常不过,有什么值得好说的! 听罢常阔所言,常岁宁并未出言劝阻。 她无法劝阻一位将军上战场,而她若是老常,此时也会是相同的决定。 危险当前,谁都有家人,谁都不愿自己的家人是冒险的那一个,可人人如此,纵不言国,家复何在? 常岁安尚且不同,他尚未成为一名士兵将军,纵有报效大盛之心,但未曾经历过,便无法真正与常阔感同身受。 此时他更多的是私心,他担忧阿爹的身子,他怕阿爹出事,大盛不止他阿爹一个将军可以率兵征讨李正业,可他只有这一个阿爹。 但他不敢同常阔犟嘴,于是他选择偷偷烧香,求菩萨保佑圣人千万不要选中他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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