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见着了兄长,但乔玉绵还是更愿意和姚夏吴春白等女郎们一起逛灯会,乔玉柏只好叮嘱了她的侍女一番。 很快,乔玉柏便被几名同窗拉了去猜灯谜。 自常岁宁的事迹在京师传开后,乔玉柏贵为“常娘子如今在京师唯一的兄长”,身价更是水涨船高,极受欢迎。 姚夏挽着乔玉绵又逛了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低声道:“乔姐姐……崔六郎怎一直跟着咱们?” 乔玉绵讶然,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见她“看”来,崔琅虽知她瞧自己不见,还是心虚地转开了视线,口中胡乱指挥一壶:“去,将那只蝴蝶花灯给我买回来!” 一壶:“……郎君要蝴蝶花灯作甚?” 崔琅听得脸色一臊,抬脚踢向一壶:“你管本郎君呢!” 一壶唯有捂着屁股去买灯。 乔玉绵抿嘴一笑,转回了头。 姚夏圆溜溜的眼珠子动了动,片刻后,在乔玉绵耳边小声道:“乔姐姐,我怎觉得崔六郎他好像……” 她话还未说完,忽听得一道喊声传来:“阿夏!” 是她兄长姚归的声音。 姚夏便止步,循着声音望去。 姚归挤开人群,快步而来,神情很焦急。 姚夏将乔玉绵的手交给了魏妙青,便与兄长去了一旁说话:“阿兄,出什么事了?” 姚归上气不接下气:“是冉妹……” “堂姊?”姚夏立时紧张起来:“堂姊怎么了?” 四下耳目嘈杂,姚归不便明言,便道:“你快随我回去,路上再细说!” 姚夏不敢大意,连忙点头,和同伴们解释了一句“家中有急事”,便跟着兄长匆匆离开了灯会。 兄妹二人赶回姚家时,直接去了姚老夫人处。 一家人都在,姚翼站在老夫人身边,神情复杂地看着长跪不起的女儿。 姚夏跑得满头是汗,冲着长辈们匆匆施礼罢,便扑到跪着的姚冉身边,抓起姚冉一只手,急声道:“……堂姊为何一定要出家呢!” 堂姊在自家小佛堂礼佛已近一年,这些时日眼瞧着似乎是想开了些,可怎么突然又要离家去做尼姑呢! “我何时说要出家了。”姚冉笑着与她解释道:“你怕是听岔了,我是要离家。” 姚夏下意识地看向兄长。 姚归挠了下脑袋,阿娘急着让他去找妹妹回来劝冉冉,可能是他没听明白。 可……不是出家的那种离家,是什么意思呢? 姚夏仍旧感到不安:“堂姊是要离家去何处?” “去寻宁远将军常娘子。”姚冉目色清亮:“投军。” 姚夏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堂姊……要投军?!” 姚归也惊了一惊:“冉妹,你今日怎突然想到要去投军……” 姚冉轻声打断他的话:“不是今日突然想到的,我已想了许久了,只是昨日刚收到常娘子的回信。” 她说着,看向父亲姚翼手中握着的那封回信。 姚翼神情变幻不定。 年前,女儿曾托他给那女娃送了封信,可今日他才知晓,那封信,竟是女儿的“自荐书”! 偏偏一个敢提,一个敢应,那女娃的回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意思是军中不拘出身,不设限制,但艰苦异常,随时会有性命之危,只需自身考虑清楚后,再与家中商议妥当即可。 没有鼓励,没有怂恿,也没有拒绝,没有劝退,只将选择权原原本本地给了冉儿和姚家。 姚翼的心情说不出的混乱。 前头那个一声不响跑去了军中,如今还成了大盛第一位五品女将军,听说在军中还当上了总教头……她倒是威风的厉害了,他在京中却成日成夜担惊受怕,每日上香三次,比吃饭都勤快! 这下倒好,又来一个! 他好似看到一只接着一只羊羔子从眼前蹦跶出去,他手忙脚乱,一个都抓不住! “……比起终日浑噩,困于一方狭小佛堂与数页佛经中,反复苦求赎罪之法,我想去往更广阔处,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以寻真正的救赎之道。” 姚冉再次叩首:“冉儿心意已决,恳请祖母,父亲成全!” 此一夜,姚家上下无眠。 三日后,有一辆马车,从姚家后门处离开,驶出了京师城门,往战火纷飞的南边而去。 而此时此刻的江南,因为一道突然流传开来的檄文,正在变得更加嘈杂躁动。
第271章 噱头十足 此道檄文,其名极响亮,是为《代天下人讨徐贼檄文》,作此檄文者,正是常岁宁。 此檄文一经出世,即于短短五六日间,传遍江南各道,众人奔相传看,讨论之声甚高。 起初徐正业尚且不以为意,自从他令骆观临作下那篇广为传阅的《讨明后檄》之后,朝廷及各处为反击,也曾作下过讨伐他的檄文,但皆未激起太大水花。 有此先例在,事务缠身的徐正业,甚至懒得分神去亲自过目。 直到数日后,他明显察觉到了此道檄文带来的影响不同先前,纵不提民间风向,就连那些支持他的豪绅士族官僚,也屡屡差人前来,或是来信质问于他。 徐正业这才不得不正视此事,令人取了檄文,亲自来看。 手中檄文显然是印制而成,但也保留了作此檄文者原本的笔迹。 其笔迹疏朗开阔,却又挺拔险峻,可见三分风骨,七分兵气,一经展阅,洋洋洒洒数百字间,已见笔扫千军之势。 这手字,甚好,甚少见。 徐正业本也是士族出身,书画之才不在话下,自然一眼便能辨出此字好坏。 单是这篇字,便已经足够吸睛了。 更何况还有那狂妄至极的“代天下人”四字! “……代天下人?”徐正业麾下有幕僚怒容道:“小小女娘,竟有这般狂妄口气!” 她凭什么代天下人! 谁准她代天下人了! 骆观临在旁不语,面色不算乐观。 檄文二字,缴获的是人心,左右的是舆论,至于措辞有几分真假,是否“合理”……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她想要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而这篇檄文,之所以能够以如此速度流传开来,并引起轰动,绝非偶然。 他看向徐正业手中的那篇纸,一时眉心紧锁。 此篇檄文很有门道,字字句句皆如伤敌兵刃,皆冲着要害而来,作此檄文者,很有头脑,也很费了心思……且同为精通此道的文人,他能察觉到,对方在写下此檄文之际,必然已经能够预料到,此文一经传阅,势会引起轰动。 如若不是请了能者代笔而成,那么这位横空出世的常家女郎……实在很不可小觑。 徐正业越往下看,脸色越是难看。 作为“始作俑者”的常岁宁,很能够想象得到徐正业此时的脸色。 她很早之前,便想效仿骆观临,也写出一篇同样出色的檄文来着。 为此,她做了许多功课与准备,包括并不限于仔细分析了此前那些讨伐徐正业檄文的失败之处。 钻研之下,她得出结论,这些檄文,大多太过中规中矩,千篇一律,是属于将其中被讨伐的对象徐正业三字,随意换成另个人名,便能直接拿来套用的那种。 要么则是太过枯燥冗赘,情绪没能调动上来,倒是将她的瞌睡给勾上来了。 她抱着好学钻研之心,尚且看得呵欠连天,更何况是其他不相干之人呢? 常岁宁总结了一番后,得出结论,在这檄文满天飞的乱世之中,要想要写出一篇火爆的好檄文,首要的,便是噱头二字。 所以,她才斗胆“代天下人”。 她可是代了天下人,谁还不是个天下人了?单是听了这名头,甭管是抱有好奇还是挑刺之心,都想找来看看,如此,便将受众先网住了。 有了个好噱头,将人吸引了进来,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还需要言之有物,有扎实而吸睛的内容。 于是,常岁宁找来了身份处境不同的百名江南人士,官员富绅,商贾小贩,饥苦流民及文人墨客,以他们口中的徐正业,作为参考。 他们不正是切身见证经历了徐正业“匡复之举”的“天下人”吗? 此一篇《代天下人讨徐贼檄文》,仍在各处飞快地传阅着,乃至传出了江南之地。 上曰,【徐正业所过之处,民不聊生,强征抢掠之下,方有骆观临口中的“仓储之积靡穷”,野心大业之下,所积累累白骨,皆为无辜百姓尔。】 【此等残暴不仁,滥杀无辜,草菅人命,下窃于民,上窃于国之贼,怎堪配提及“匡复正道”四字?】 又细数徐正业罪状,虽略有夸大之辞,但皆基于事实而言。 数百字间,即可见得一名手段阴险毒辣,所行表里不一而野心勃勃的无耻小人跃然纸上。 末了之言,更是极具煽动力,声称徐正业撒下了弥天大谎,其匡复之心是假,诓骗世人是真。 并列出诸多证据,其中便包括【徐正业集兵固守扬州江宁,皆因传言江都金陵之地有王气,其欲于江都自立为王,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人皆诛之】。 随之加以挑拨……不,呼吁,呼吁与徐正业同行者,当及时醒悟,此时回头为时未晚,如若执意与贼子同行,甘愿遭贼人利用,则自取灭亡之日将至。 彼时,常岁宁写至此处,仍觉得缺少了点什么更有噱头的东西作为收尾。 苦思之下,一名姓吕的秀才在旁提醒:“……还当趁机壮大常娘子之名,以固人心。” 常岁宁思索着眨了下眼睛:“如何壮大?” 自然是自夸。 但自己夸自己,总归有些难为情,于是顺理成章广纳他人之见。 吕姓秀才揖手:“既是代天下人,便当遵从天下人之言——现如今谁人不知常娘子乃将星转世?” “……”一同被寻来的其他文人纷纷朝他看去,趁机拍马屁是吧? 这简直有损读书人傲骨! 但望向那威风凛凛,前途不可估量的少年女郎,又想到对方的礼待敬重……更重要的是,对方还夸他们皆是栋梁之材! 哎。 此等有损读书人傲骨的行径,怎能……怎能让同伴一人承受呢? 于是,又有几名文人站了出来,加以补充。 “还当借天命之言!” “天命所授,方是世间朗朗正道!” “……” 常岁宁正色以待:“虽受之有愧,然值此生死存亡之机,便听从诸位先生高见。” 一众文人们立即将脊背挺得更直了——她称他们为先生啊! 是以,常岁宁提笔,写下一句甚为自大且离谱之言,以作为此檄文的收尾。 【吾虽不才,却得幸上承天命,已受救世仙人指点,必于七十三日内斩杀徐贼首级,以告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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