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笨,一直以来,他只知自己不如长兄,只会远远仰望长兄,向往长兄的一切,可为何他不选择做些什么呢? 不过…… “……我能做些什么呢?”崔琅很快被难倒在第一步,他挠了挠头,竟死活想不出个像样且正经的一技之长来。 “不着急,咱们可以一起慢慢想。”乔玉绵笑着道:“我也未真正想好呢。” 但她大致有一个想法了,只是她尚不知,自己是不是这块料儿。 “对,慢慢想!”崔琅一笑,看着面前之人,忽生幸运及向上之感,他能感觉到,自己在即将向上而行的路上。 他从未想过,自己会遇到这样一个人。 崔琅心潮涌动,手指再次攥起,其中一只手中还握着她的帕子。 他紧张地脸色涨红起来,鼓起勇气开口:“绵绵,其实我……” 乔玉绵被他这个称呼惊住,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呼吸也一时停滞:“什……什么?” “我……”崔琅从未如此语结,就在他将要开口时,忽听得一壶的喊声传来。 “郎君!” 一壶很快寻了过来,脸上带着喜色。 崔琅很想给他一脚。 但一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立时没了怒气。 “……郎君,大郎君他平安无事了!夫人让您快快回府看信呢!” 崔璟出事的消息一直被瞒着,此刻一壶是贴着崔琅的耳朵在说话。 崔琅却跳起来:“果真?长兄果真没事了!” 一壶连连点头:“大郎君亲自来的信!” “太好了!”崔琅开心到忘形,忽然转身,一把扶住乔玉绵的肩:“绵绵,你的话果真灵验,你真是我的福星!” 乔玉绵脸色一时爆红:“崔大都督平安就好……” “那我先回府去了!” 乔玉绵点头。 崔琅欢喜地离开。 确定他走远了,乔玉绵才抬起手,在滚烫的脸颊前轻轻扇了扇风,呼了口热腾腾的气。 这时小秋折返,见她脸色滚烫,不禁吓了一跳,忙去探她的额温,拿来的酒也不许她吃了,唠叨着将人扶回去。 乔玉绵像只人偶,被小秋牵着走,脑子里乱糟糟的。 崔琅没说完的话,她好像……能猜得到。 …… 崔琅回到家中,便去寻母亲,脚下像是要飞起来。 中途,家中养着的黄狗摇着尾巴迎上来,他弯下身,一把捧起狗头,狠狠亲了一口:“……好大黄!” 黄狗受宠若惊,摇着尾巴跟在崔琅后头,崔琅走在前面,边走边择嘴上的狗毛。 “母亲,长兄的信呢!” 崔琅刚走上石阶,便冲着堂中大喊。 一跨过门槛,却对上堂中一张微皱眉的冷脸,崔琅立马缩了缩脖子,收敛神态,规规矩矩地行礼:“儿子见过父亲,母亲。”
第290章 象园旧梦 崔洐看着突然出现的竖子,拧眉问:“此时回来作甚?” 崔琅只能乖觉一笑:“儿子听闻长兄来信……” 崔洐扫了一眼妻子卢氏,冷笑着道:“你们倒是时刻记挂那逆子。” 说着,面色更沉了些:“可他既平安无事,却至今日方才来信,任由家中上下为他一人安危忧心,此举又何曾将这个家放在眼中分毫。” 言毕,即起身,冷着脸拂袖而去。 “父亲……”崔琅忙跟出去几步,假意挽留。 崔洐甩袖将他挥止,大步离去。 崔琅又期期艾艾地喊了几声“父亲”,直到将崔洐的背影彻底喊没了,才转身回堂中,无奈叹气:“父亲又发的什么疯?” 好不容易才等来长兄平安无事的消息,高兴还来不及,父亲却责怪长兄来信不及时,这种挑刺角度,实在是很稀奇。 崔琅忍不住替长兄鸣不平:“长兄奉密旨行事,又被刺客追杀,按说本就不宜随意暴露行踪,且长兄行事定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这是在行军赶路,又不是在替父亲跑腿办事,为何就要时时刻刻向父亲传达行踪消息?” “你懂什么。”卢氏叹气道:“千错万错都是大郎的错,他纵是刚从冰湖里爬上来,却也不该想着逃命或治伤,他就该排除万难,先给你们父亲写一封信……手边无信纸?这岂是借口?撕了里衣便是。还缺笔墨?这也不是难事啊,他若果真‘有心’,割破手指来放血,拼力写一封血书做家书给家中父亲报平安很难吗?” 崔琅叹道:“……您果然是最懂父亲的。” 总之,长兄不管做什么或不做什么,父亲都不会满意的。 卢氏总结道:“归根结底,你们父亲最大的晦气之处便在于,他至今还未曾学会接受大郎并不是他和崔氏的傀儡,而是一个独立的人。” 大郎的存在,在他眼里便是背离父权,挑战族规的象征,有此前提,自然做什么都错。 包括大郎的生母郑氏……之所以至今仍被他视作心中的一根刺,其中的缘故也是类似的,在他眼中,郑氏性子太执拗尖锐,不懂变通,在他面前不够恭顺,且竟敢做出投湖自尽这等让他这个丈夫颜面尽失的举动——他的妻子,未经他允许,竟然胆敢自作主张去死,说好的女子以夫为天呢? 在他看来,郑氏的死,是负气打在他脸上的耳光,是拿性命来反驳否定他这个丈夫的极端恶妇行径。 这些年来,丈夫看待大郎时,何尝不是将那份对亡妻的不满,转移到了大郎身上? 偏偏大郎又这般出色,纵是行事与族中相悖,却也仍得家主和族人重视。 他这个做父亲的比不过儿子,便也只能借这“父亲”的身份来扬一扬威了。 总而言之,有父如此,她大郎实在倒霉。 想着这些,卢氏待远在汴州的大郎便又添怜惜。 抛开想在大郎这棵大树下乘凉的心思不提,若是大郎果真肯给她机会,她也是真心实意想尽力弥补丈夫对大郎的诸多亏欠,甚至是以父为名的伤害。 崔琅叉腰叹气,很是发愁:“父亲到底何时才能长大?” “他就是将自己看得太大了。”卢氏懒得再提丈夫,抬手点了点手边茶几上的信纸。 崔琅便上前拿起信纸来看。 这一看更觉父亲无理取闹——长兄在信上分明都解释过了为何迟来信的缘故了! 崔琅看完信,随口问:“祖父可看罢信了?” 这些时日,他看得出来,祖父很是挂心长兄。 “自然看过了,这信便是从你祖父那里送过来的。” 崔家消息灵通,实则在大郎这封信送回京师的前几日,家主已从各处探听到了大郎出现在汴州附近的消息,但汴州一带因战事初定而局面动荡,消息太繁杂,到底不好确定真假。 直到今日大郎的亲笔信传回,才终于让人真正安心下来。 “……长兄在信上说,他如今在汴州附近,那岂不是说明长兄与我师父在一块儿?”崔琅的眼睛忽然亮起。 经他这么一提醒,卢氏眼睛也微亮:“应当是了。” 母子二人就此事窃窃私语了片刻,决定回头写一封信到汴州,借回信之便打听一二。 “不过……行刺长兄的究竟是哪一路人?”提及此,崔琅换上正色:“朝廷必然也知晓此事了,圣人是何态度?” “这些我哪里知晓,你若有心,回头便去你祖父那里多了解一二。” 卢氏的眼神也有些说不上来的忧虑,难得拿如此口吻对儿子说话:“如今的局面与从前都不相同……你长兄在外不易,崔氏族中也并非风平浪静,琅儿,你也不能再一心只装着玩乐了。” 崔琅沉默了片刻,点头应了声“是”,默默握紧了手指。 又听母亲拿谆谆教导的语气道:“虽说母亲从未指望过你成大材,那顶梁柱咱虽做不成,好歹也要做个烧火棍……再怎么着,也不能沦为那拖后腿人人厌的搅屎棍不是?” 面对这朴素的期望,崔琅眼角微抽,木然道:“……您还真是了解自己的儿子啊。” 哎,那他就试着做一根烧火棍吧,烧火棍也能发光呢。 天色将暗,先发光的是偌大的崔宅各处相继掌起的灯火。 昏暗中,崔洐站在外书房廊下,影子在身后被拉长。 他已在此处站了很久。 廊下挂着的灯笼随风轻动,灯火明暗摇曳,伴着清辉月色,在庭院中投下一片银白,恍惚间,崔洐透过那片银白,似乎看到了一个半束着发的男童跪在雪中的情形。 往昔画面在脑海中浮现,崔洐负在身后的手掌慢慢收紧。 片刻,一名侍从走来,向他行礼传话,道是父亲寻他前去议事。 崔洐回神,很快去了父亲的议事堂。 崔据坐于上首,左右坐着的则是有资历威望的崔氏族人。 崔洐行礼罢,便也落座。 崔据先与诸人道:“大郎已无事了。” 众族人大多舒了口气。 “汴州与洛阳也平安无事。”崔据因苍老而日益沙哑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所以,洛阳那些人很快便要有事了。” 族人们听得出来,他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与徐正业勾结的洛阳士族们。 “但必然不止是洛阳的人……”崔据看向堂中的那座铜雀烛台,道:“我有预感,明后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崔洐脸色一凝:“父亲是说……她要对我们四大家下手了?眼下如此时局,她自己的皇位且要坐不稳,她怎么敢再对四大家下手,难道她要鱼死网破不成?” 从前他并不信明后敢对士族下手,但先是裴氏,又是长孙氏…… 那妖后强势狠辣,为伤敌,全然不顾自损何几。 正因她不管不顾也要铲除士族异己,现如今各处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正因她皇位不稳。”一名年迈的崔氏族人皱眉道:“越是这般关头,她自然越不敢大意松懈。” 有稍年轻些的族人目色凌厉地道:“这是她的机会,却也是我等的机会。” 他们一直未曾停下过与明后的博弈,但皆是为暗中不见血的对峙。 接下来,却是终于要到真正决定生死存亡的关键之机了。 年轻的族人起身,向崔据深深揖手:“家主当早做打算了!” 他们不愿退,也不能退。 余下的族人们,包括崔洐,也皆看向崔据。 崔据看着这些代表着整个清河崔氏的族人们。 这些族人们眼中有不肯退让妥协的决心,也有数百年传承之下仍未消退半分的自高与野心。 他们各抒己见。 他们也很快提到了崔璟——那个昔日并不被他们认可的大郎。 “……大郎虽叛逆,但若有家主出面说服,与他言明利害关键,未必不能令他醒悟。” “大郎任性妄为多年,值此紧要关头,也该为族中打算一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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